“說!”王允猛拍了下桌案,鷹揚虎視一般,氣勢逼人。
王讚立刻趴在地上,“大郎在城外的莊上,恐怕這幾日回不來。”
“他在忙什麼?”王允皺眉道。
王讚見瞞不下去了,隻能硬著頭皮解釋:“他,他偷偷買了未央居一個花娘,名叫彩雲。如今那娘子懷了孩子……”
王允猛地起身,王讚渾身都開始發抖了,“大郎血氣方剛,不過一個侍妾而已……阿兄息怒。”
“正經的媳婦不娶,先讓侍妾生子。你們這父母做得真是好啊!”王允怒極反笑,低斥道,“滾回去!”
他無親生之子,實在是種遺憾。
王讚走了以後,王允越想越不對勁。王竣買了未央居花娘這麼大的事,劉八娘不可能不知情,知情卻不報,莫不是找死?他沉著臉,命餘良去把劉八娘叫過來,但餘良回稟,劉八娘不在未央居。她跟手底下的人說要出一趟遠門,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儘管蕭衍已經走得很慢,甚至比預定的又晚了一日,但豫州行宮還是出現在他們的視野裡。
這行宮建在半山腰,因為湯泉而出名,附近也有不少達官顯貴的彆業。
所以遠遠望去,便是亭台樓閣高低錯落,庭院起伏相連,在一片青山中,雲霧繚繞,猶如天宮。
“到了。”王樂瑤輕聲說。
蕭衍的手臂卻收緊,將她禁錮在身前。
“我們說好的。”王樂瑤靠在他的懷裡,“兩個月後我就回去,你不能再偷跑出來了。你自己也是病人,彆仗著最近沒發病就為所欲為。”
“我一日都受不了。”蕭衍壓低聲音說。
王樂瑤失笑,覺得他真是又粘人,又孩子氣,像紙糊的老虎一樣。虧她初次見到他帶著一隻白虎,橫行街市的時候,還被他的氣勢嚇到說不出話。
“你是一國之君,真以為能跟我一直過尋常百姓的日子嗎?”王樂瑤自己跳下馬,摸了摸馬頭,“回去吧。記住我的話,不要操之過急。”
她後退兩步,轉身往前走。
心中其實也有些不舍,這短短一段行程,他們在山上看雲卷雲舒,在人間看萬家燈火,前所未有的放鬆,前所未有的靠近。而她此去,便又要回到那個身份,那個位置,不能再放縱任性。
“阿瑤。”蕭衍叫了一聲。
王樂瑤回過頭,看到他翻身下馬,幾步走了過來,抓著她的肩膀。
“答應我,若是太痛苦,就不要再繼續治了。”
“嗯。”王樂瑤點頭。
但蕭衍太明白她的性子,無比倔強,什麼事都要力求做好,不是他三言兩語就能勸下的。他隻能又把她抱進懷裡,抱了很久很久,王樂瑤也沒推開他。
最後還是暗處有個怯弱的聲音:“主上,急報。”
蕭衍眼中一道冷光過去,那個人立刻想自我了斷。他也不想打擾帝後告彆,可確實是急報……
王樂瑤後退一步,她不能再跟蕭衍這麼難舍難分下去了。他是皇帝,怎能陷於兒女情長之中。那她真成了紅顏禍水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所以她狠狠心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向行宮。
蕭衍站在原地,看了許久,就像一個被負心女子拋棄,卻還深愛著她的男人。
暗衛集體歎了口氣,主上愛得實在太卑微了。相反皇後娘娘卻很冷靜。自古癡情空餘恨啊。
直到看見她安全進了行宮,蕭衍才翻身上馬,說道:“拿來。”
立刻有暗衛上前,把一個竹筒恭敬地遞給他。
蕭衍從裡麵抽出密報,一下看完,“謝濩?”
有點意思。如此誘餌,王讚竟還能忍得住,怕是背後有高人指點。
蕭衍將竹筒塞進行囊裡,卻發覺行囊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不屬於他的東西。
他仔細地摸了摸,然後把東西拿出來,發現是一個水色的香囊。打開香囊,裡麵塞著一縷如春絹般的發絲,還有一張字條。
他看完,身子猛地震了一下。
晨起時,他在摸她的發,她問道:“你就這麼喜歡我的頭發嗎?”
“嗯。”他其實是想留一縷在身邊的,但又舍不得剪。
……她竟然知道他在想什麼。字條上寫著: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筆力蒼勁,收尾處似有無法宣諸於口的情意,淡如雲煙。
蕭衍深呼吸了口氣,緊緊抓著那香囊,幾乎要揉碎了,最後放進了貼身的地方,調轉馬頭,用數倍於來時的速度,狂奔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