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話音剛落,就見那半人高的娃娃扯著謝長安往裡走,還殷切道:“不打緊不打緊,郎君先進來飲些豆漿麼?”
“這……也好。”謝長安本想拒絕,但一想到自己不久後就要遠赴盛京,剛想說出的話又咽下去了。
四娘替他鞍前馬後,一時問渴了沒,一時又問餓了沒,還跑到葉霓屋裡看了看,“郎君,需得再等等。”
“我知,不急。”
瞧著人亮晶晶的眼睛,謝長安忍不住道:“四娘有話便說。”
“郎君家中是不是還有許多野豬肉?”
“不錯,我昨日剛送來許多,已經吃完了麼?”
“不是不是。”四娘連連擺手,直言道:“我想要野豬毛,可有麼?”
“有倒是有,隻是並未仔細收拾,四娘若是想要,我替你找些便是。”
殷誠來了後,做飯掃撒的活計自然輪不到他來做,因此謝長安答應得很爽快。
有了這層保證,四娘看他就更加順眼,主動問道:“郎君來找我阿姊,是有何要事麼?”
“無事,但聽聞陳家阿公今日要送客棧的牌匾,我特意來看。”
殷誠見倉河村越來越熱鬨,擔憂有人發覺自家主公藏身於此,於是日夜擔憂,每日都要外出打探消息,誰知好的壞的言說了恁多,最後自家主上聽進去的隻有陳家阿公客棧木匾做好了這等小事!
好在謝長安知情識趣,不然殷誠怕是要氣哭了。
正是說曹操曹操就到,謝長安熱乎乎的豆花剛吃上沒兩口,遠遠就聽見陳家大郎驅著驢車往這兒趕。
“三娘在麼?我給她送牌匾來哩!”
因為葉霓是個大主顧,這次陳家兒郎還貼心地附贈裝牌匾的活計,這事二娘自覺做不得主,便招呼陳家人先進院子休息休息,自己進屋將葉霓喚起來。
“三娘要醒了麼?”
“二姊要進去喚她,但不知能不能喚起來。”四娘皺了皺鼻子,想喚醒自家阿姊,那可是個力氣活兒。
謝長安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不由得坐立難安,他坐在院子裡,三娘的閨房就在他身後。
他自幼飽讀聖賢書,卻也從未與女子這般親近過,還題了那般曖昧的牌匾……
三娘明知如此,卻還由著他胡來,不就是心中有他麼……
四娘奇道:“郎君的耳朵為何紅了?”
“咳咳,許是天氣太冷。”
兩人正說著,卻見二娘搖頭出來,“她睡得沉,一時怕是起不來。”
陳大郎爽朗道:“怕甚,聽聞這牌匾是謝郎君所題,若是他言沒問題,我們兄弟幾個先裝上就是。”
陳氏木行口碑一向很好,一時半會兒也跑不了,大娘二娘都覺得可行,謝長安隻好硬著頭皮點頭。
“雖說我家阿公大字不識,但這悅庭瓦舍幾個字,可是熬了幾個通宵做出來的。”
陳大郎非常自信地揭開那蓋著的土黃白布,誰知揭開後謝長安卻蹙眉。
“這字是不是錯了?”
“郎君當真?我家阿公可是和三娘對過許多次。”陳大郎失聲道。
“應當是悅葶瓦舍,怎會是悅庭瓦舍?庭字錯了。”
見他滿臉不信,謝長安便用筷子沾著水在桌子上寫下了這字。
陳大郎掏出懷裡的竹冊子對了對,怪道:“可是郎君記錯了?三娘送來的就是這個庭字呀!”
他接過竹冊子一看,果真是這個庭,怎會如此……三娘莫不是還在怨他麼?
“許是郎君記錯了,既然沒甚不對,我便替三娘裝上去罷。”
既然字沒錯,那自家阿公的名聲也就保住了,陳大郎招呼著兄弟,歡天喜地地將那‘悅庭瓦舍’掛在了客棧門上。
不得不說陳家阿公的手藝確實好,遠遠瞧著,這幾個字果真氣派無比。
葉霓這一覺睡得結實,等晌午了方才悠悠轉醒。
“可算是醒了,快出來瞧瞧客棧的新牌匾。”
“這麼快就做好了?”葉霓拗不過大娘,隻好起床洗了把臉出門去看。
兩層高的客棧外圍了許多村民,劉大郎道:“活了恁久,還是第一次瞧見咱們村子開客棧。”
之前倉河村裡腳夫行商來得多了,也不是沒有人家騰出地方招呼他們過夜,但都不是正經營生,比不得葉霓這樣大操大辦。
旁人聽了都點頭,裡正也稀罕道:“是哩,本來還沒甚感想,這牌匾一掛上就不一樣了。”
他們倉河村,真的有自己的客棧了!就連最富庶的李家莊都沒有哩!
一時間倉河村的村民都十分自豪。
歡呼中,沒人注意到草垛子裡悄無聲息地走了一個高大身影。
須臾後謝長安住處,殷誠埋怨道:“郎君,白日出行還是太危險了,若是被人瞧見就不好了。”
“我知,那三娘是甚反應?”
“她麼?沒甚反應,瞧了兩眼就與旁人說笑哩。”
“與誰?”
“石頭城的羅二郎。”
羅二郎?那不是三娘遭災時時常上門探望的人麼!
“哢嚓”一聲,是陶碗被捏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