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旋身,手中長劍倏然一探,正巧將被劍風揚起的一片雪白花瓣刺穿。
伸手將劍尖之上的花瓣取下,他隨手挽了個劍花,隨即將木劍遞給了一直在一旁觀看的謝長留:“試試看?”
後者終於從神遊之中回神,點了點頭,正要接劍,卻被驟然跑進院中的內侍打斷了動作。
“殿下!殿下!!!”
內侍一路飛奔而入,神色淒惶,未待謝長留開口便急匆匆道:“太子殿下!未央宮傳來消息,陛下病危!您快去看看吧!!!”
“什麼?!”謝長留一驚,也顧不上接過木劍了,一把揪起內侍的衣領,“你再說一遍!!!”
內侍嚇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卻還是磕磕絆絆道:“陛下病危!您快去吧!!”
沈知寒聞言也是一愣,立即隨手將木劍收起,輕輕拍了拍謝長留的肩膀:“太子殿下,現在還是儘快趕去未央宮為宜。”
少年將手一鬆,立即抓住了前者的袖子,焦急道:“清昀,我們走!”
沈知寒點點頭,彎腰抱起謝長留,二人正要離開,耳邊卻乍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且慢!”
沈知寒腳步一頓,轉身一望,果然見到了一名玄衣白發的道人:“漱月道友?”
謝長留見到來人,臉色本就不大好的小臉立即一黑:“你怎麼來了?”
君無心站在不遠處,卻從袖中掏出了一柄玉劍:“在下收到了秦姑娘——也就是璃貴妃娘娘的傳信,所以才趕回來的。”
沈知寒見過君無心給秦琉璃留下玉劍,此刻對方一提,他便立即了悟,不可置信道:“秦姑娘要將魔核取出?”
君無心點了點頭,又望向沈知寒懷中麵色倏然蒼白下來的謝長留:“太子殿下,一同去夕日殿麼?”
謝長留麵色蒼白,小手不自覺揪住了沈知寒身上的衣料,卻還是從喉嚨中擠出了一個字:“去!”
沈知寒二人會意,立即動身向西而去。
因著謝長留所佩金鈴的緣故,二人靈力不受限,幾乎是眨眼便到了夕日殿院中,卻見海棠花樹下,秦琉璃還是那身月白宮裝,卻已然氣息萎靡。
“母妃!!!”
謝長留失聲高喊,立時從沈知寒懷中掙脫,踉踉蹌蹌地跑至樹下。
而沈知寒與君無心卻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眸中看出了一絲訝異。
以他們的眼力,自然能看得出女子緊緊攥著的右手中便是她體內魔核!
秦琉璃雙目半闔,卻在見到君無心的瞬間亮了亮:“……道長,快……將魔核送去未央宮吧。”
君無心垂在身側的手顫了顫,卻還是點了點頭,上前接過魔核飛身而走。
沈知寒默默看著緊緊抱著秦琉璃手臂的紅衣少年,心中複雜。
魔女失了魔核,便隻剩下隨風而散這一條路了。
他也失去過親人,自然知道眼見對方瀕死卻什麼都做不了是種什麼樣的滋味。
秦琉璃虛弱地笑著,麵上隻有安詳,一如初見那日麵對臥雪劍時的神情。
她先是低聲安慰了謝長留幾句,隨即微微偏頭,轉向了立在一旁的沈知寒:“沈道長……”
沈知寒立即上前,蹲下了身子:“我在。”
秦琉璃愛憐地扶摸著謝長留的後頸,輕聲道:“這段時日,多謝沈道長肯為長留儘心……我不是個好母親,還請沈道長能在我身故後代為照看長留,不要……讓他被人欺侮。”
沈知寒澀聲道:“……一定。”
聽到對方肯定的答複,秦琉璃再度轉向謝長留,柔聲道:“長留,一切都是母妃情願的……答應我,彆恨你父皇,好不好?”
一直將小臉埋在她懷中的謝長留終於有了反應,卻沒出聲,隻是用力點了點頭。
秦琉璃終於放下心來,合起雙眼,紅唇微啟,又唱起了沈知寒初來時聽到的小調。
“恨君不似江樓月,南北東西……”
隨著斷斷續續的歌聲,謝長留從她懷中抬起頭,怔怔看著星星光點開始從她身上浮現,飛散,通紅眼圈終於溢出淚光來。
不知何處起了一陣風,便將那些細小光屑卷著向天空飛去。
沈知寒有些擔憂地盯著謝長留的反應,卻見他緩緩起身,麵上卻沒有一絲表情。
星眸之中蘊著的淚水,卻自始至終都沒有落下。
光點飛散,海棠花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下來,落了滿地花雨。
謝長留抬手,極緩慢地將落了滿頭滿身的花瓣拂淨,隨即轉了身,向著沈知寒緩步走了過來。
“清昀,”少年開口,嗓音中卻含著幾不可查的顫抖,“我們走吧……去未央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