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混亂。
聲音混雜。
頭疼欲裂。
我朝著聲源最多的地方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水麵一樣,感覺有一股浮力撐著我,完全沒有實感。但越沒有實感,我越走得認真。
人群之外是萩原研二被對方當做人質劫持了,旁邊是一個倒在地上,腿軟的女人,原本她是被犯人挾持過來當人質的,現在被萩原研二進行交換了。
那個劫持人質的人聲音就像是在我耳邊爆炸一樣。顯然是發現自己掉入陷阱裡麵,聲音裡麵的煩躁與不耐刺耳又尖銳。
“警察們,快把神穀先生交出來,否則你們的警察的手腳就要被我打斷了。”
死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從此一輩子成了彆人的附庸。
警察們內部一片混亂。我借著月光找到了高木警官,推著他的背,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對著他壓低聲音,說道:“聽。”
“……”
“答應對方的要求,帶他去找要找的人。”
決策的正確與否在這個時候並不是最重要的。但是最重要的是有力,能夠給大家指明反向。
高木警官從人群裡麵冒了出來,對著犯人雙手高舉著,保持投降的姿態,說道:“沒有必要傷害萩原前輩,如果你有什麼要求,隨時可以跟我們說。”
犯人立刻說道:“我們還要車子!”
“好,我們還準備車子。”高木警官雙手繼續說道。
“你們現在所有人都讓開,離我至少有一百米以上。”
其他警員聽著犯人的話麵麵相覷,又看向萩原研二的方向。萩原研二並不像是他們那樣站在背光處,因此他的動作還是看得相對比較清晰。
在其他人往後退的時候,我繼續推著高木警官往前走,高木警官估計真的想回頭看到底是誰在推他,因為我注意到他做了一個小小的回頭的動作。但是,這個時候做這種事情,不合時宜又容易引起犯人誤會,他隻能吃悶虧,繼續往前走。
“你不要動,為什麼靠近我們?”
“我沒有,我不是,我……”高木警官欲哭無淚,黑洞洞的槍口指揮著高木警官往後推,“……我這就退回去。”
但他退不了,因為我頂著他的背,跟他說道:“你要是想要萩原活命,你保持這個動作,暫時不要動。對方受了傷,手臂堅持不了太久。”
“……”
高木警官聽從了我的話。
“往後退!我都說了,往後退!”
犯人急躁起來。
“往前走看到廊道的岔口了嗎?以他的角度來說,那是視角盲區。數著五秒,四秒到岔口的位置,一秒直接跳進去。”
我下完指令,自己就和高木警官分離,否則之後就是我遭殃了。
五、
四、
三、
二、
一!
我麵前的高木警官瞬間跳進旁邊的廊道,緊跟著過去是兩三發彈火帶起來的金色火光。“哐哐哐”子彈打空的聲音與尖銳的皮鞋與地板的摩擦聲同時響了起來。轉瞬間,萩原研二趁著對方注意力在高木警官身上,直接用手肘擊中對方的胸腹位置,順勢搶過對方的□□。
犯人反應不及,立刻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朝著萩原研二揮了過去。但到底是被萩原研二搶了先攻的優勢,幾番來回後,犯人的手臂被折到後背處,匕首被強硬地扔在了一邊。見他還要反抗。萩原研二反手用槍柄往他的腦袋上一砸。犯人的腦袋登時一歪。直到對方身體肌肉也跟著鬆弛,萩原研二這才站起身。
聽清楚動靜之後,我鬆了一口氣。
現在我得等人群回來,混進人裡麵離開。因為我是藏在柱子後麵的,非常容易被發現。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可能是近鄉情怯,也可能是覺得現在這樣子太狼狽了,又或者是怕有一堆解釋不清的原因,而自己之後可能還會變成貓,我是一點都不想見到萩原研二。
此刻,萩原研二的腳步聲也逐漸靠近,像是要看剛才英勇“獻身”的高木警官,但是路過那個岔口的時候,他卻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往我的方向不斷靠近。
我的心臟頓時提了起來。剛才因為緊張而忽略的心臟跳動聲此刻越來越清楚,我能清晰地感覺到汗從我額頭、頸部、後背流了下來。我下意識地縮在牆角處。
等等!
你不要過來啊!
我捂住眼睛,你能看不到我嗎!
這個時候,高木警官的聲音響了起來:“萩原前輩,你沒事吧?你手上都是血……”
萩原研二的腳步頓了一下,說道:“沒事,小傷。”
他的腳步繼續往我的方向走過來。
這已經避無可避。
我索性抬頭看到萩原研二的時候,他正低著頭看我,眼裡明顯露出失望的情緒。他笑了笑:“我還以為,這種熟悉的刺激犯人的方法應該……”
我看到血從他手指的指骨中濺落,一點一滴,隨著過堂風,綻出一朵朵長刺的血花。這讓我不敢再抬頭看他的臉,好像空氣重得讓我連頭都抬不起來。
“……”
高木以為萩原研二在跟他說話,連忙開口說道:“萩原前輩,你在跟我說話嗎?”直到走過來的時候,高木才發現衣服堆裡麵的我。
“小貓怎麼在這裡?”
萩原研二說道:“你剛才怎麼這麼勇,居然敢一個人吸引犯人的注意,要是被打中了,該怎麼辦?”
“我,我不知道。就是有人這麼跟我說的。”
“誰?”萩原研二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不知道。我感覺剛才像是有人跟我這麼說的,但我忘記是誰說的,也不知道他的聲音了。”高木警官抓著頭,困惑地說道,“現在這麼越想越覺得奇怪,真的有這個人嗎?”
萩原研二聽到高木這麼說,歎了一口氣,這才記得捂自己的傷口,指揮道:“算了,把犯人關起來吧。”
我趁著高木離開,自己也跟了上去,我覺得再繼續跟萩原研二待在一起的話,我心臟會被掐爆。
他到底怎麼了?
在這空白的七年裡麵,對於他們來說,我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按我的理解,我大概就是人間蒸發了吧。可是,朋友聯係不上也很正常,何必露出這種表情呢?
老實說,他這樣子,讓我很難過,仿佛我對他做了一件傷天害理的大壞事一樣。
我是施害者。
他是受害者。
就在我離開的時候,我聽到萩原研二念了一句“阿和”。我知道他是朝著空氣說的,朝著空蕩蕩的走廊說的,也可能隻是覺得再不叫出這個名字的話,對自己太壓抑了。如果我現在是偽裝成某個人的話,我覺得我絕對不會有所反應。但正因為我現在隻是一隻貓,任何一種回應都是一個巧合、偶然和意外。
我回過頭,朝著萩原研二看去。萩原研二見我停下來,反而有些自嘲地笑了起來。
“抱歉,我嚇到你了。”
“……”
沒有。
這個時候,應急的燈“啪”地一聲亮了起來。玻璃上映著我的倒影,我的尾巴搖了搖,確定我看到的是自己,而不是一幅靜止的畫。
“小證物,走吧。”
哦。
我沉悶的心情並沒有持續很久。
因為鬆田陣平回來了,兩個人又互相埋汰了對方幾句,活像是剛下課回家的高中生。這才是生活嘛,允許有不開心的事情發生,同樣有開心的事情像是朋友一樣伴隨在身邊。
高木警官經過這件事之後,和萩原研二跟鬆田陣平也熟了不少。高木警官在辦公室,直接大膽發問:“話說,萩原前輩和鬆田前輩,大家都說你們與和先生是很好的朋友,你們現在也有聯係嗎?感覺能跟萩原前輩和鬆田前輩當朋友的人,一定也很厲害吧?”
他話音剛落下,整個辦公室的人都瞬間安靜了下來,高木警官頓時覺得自己說錯話了。但其實他們都是在豎著耳朵聽,我也想知道,所以也放下自己手上的零食。
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交換了眼神,好像決定誰先開口一樣。
萩原研二先開口:“他欠了我一千萬之後,就跑了。他不敢聯係我們。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
我才沒有欠你錢。
鬆田陣平點頭:“他其實是個詐騙犯。”
萩原研二也跟著點頭,做出誇張地捧心的動作,說道:“是的。所以大家如果有看到他的話,一定要告訴我,我被騙得連結婚成家的錢都沒有了。”
目暮警官有點咂舌:“看不出來啊。”
鬆田陣平點頭說道:“這就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連鬆田陣平都這麼說,大家都信了。
萩原也太愛演了吧。
兩個壞人。
沒錯,我超壞的。
我狠狠地咬了一口我的貓餅乾。
雖然很氣,但是這個貓餅乾是真的好吃。
我吃了兩塊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