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跡法。
毒理學。
文學典籍。
我一邊看,一邊在腦袋裡麵拚湊出一個青年埋頭苦讀的畫麵。這裡麵好幾本心理學的書都看過,屬於方法論方麵的,因此當作教科書比較多。有些家為了寫書,也會專門買這些書來看。這些書的缺點就是太經典,耳熟能詳,若是隻學皮毛,反而容易被熟知套路的犯人牽著鼻子走。
我又轉而看向滿牆的便簽,它們都被釘在軟木便簽板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筆記。我注意到有一處的便簽比較集中,便簽紙上有好幾個釘針的洞,說明是反複取下後釘回去的。而且鬆田陣平似乎也不在意便簽上的筆記,所以部分被遮擋住了,他也不是很在意。
從我仰視的角度看,可以看到便簽與牆體之間有一道縫隙,縫隙下有一張照片。什麼樣的照片需要這麼藏起來?我猜想應該是警校組的照片,因為諸伏景光和降穀零他們去臥底了。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會給他們帶來麻煩才要這麼小心謹慎吧。
洗浴間的水聲停了下來,我連忙跳下書桌,跑回自己的箱子。鬆田陣平也沒有洗完澡就睡,而是待在房間裡麵,打開了音響。
“嗞——”的一聲異響後,人聲就冒了出來。這應該是錄音,聲音有些失真。
您好,鑒於流程要求,全程都會被錄音。
我懂,您可以隨時開始。
這聲音一來一回,是兩個年輕人,但後者會顯得更沉著冷靜一些。
請你自我介紹,並且解釋你與栗田優之間的關係。你是怎麼認識她的?
我是東京都警察預備學校心理谘詢室的助理,是栗田優的心理醫生楚和。她患有失眠症,我負責跟進她的個案。
我被這段錄音冒出來的話驚了一跳,不知道為什麼鬆田陣平會有這段錄音。
這應該是警方資料吧,結案後的資料可以隨便被人拿走了嗎?還是鬆田陣平七年後回想起來覺得我這個人其實很奇怪,很值得懷疑?
鬆田陣平加速了一段錄音,十分準確無誤地停在我說話前的間隙。
警察先生。
這句話的聲音有點上揚。因為我不記得當時是什麼情況,但印象中第一次進警視廳的時候,我見的是新生,對方還挺緊張的,所以我態度挺耐心的吧?
我還以為鬆田陣平想要了解錄音內容,結果他就是反複地在聽那句“警察先生”。不知道聽了多少遍,好像是強迫症在反複同一件事就是為了得到一個滿意的結果一樣。
我被聲音弄得昏昏欲睡,意識模模糊糊之際,聽到鬆田陣平代替那個警察的角色,在和錄音裡的我對話。
在訓練審訊嗎?
我趴在抱枕上一邊想一邊睡去了。
睜開眼的時候,我正坐在病房裡麵,鬆田陣平正在削蘋果。很顯然這是一個清醒夢。夢裡如同記憶一樣,我怕他太無聊,於是跟他說:“你聽過俄國作家蒲寧的《安東諾夫卡蘋果》嗎?”
“聽這個名字就覺得好無聊。”
“……”
好吧,那篇文章也不像是非常有趣的故事。
但我隻是想介紹故事的蘋果。
“你喜歡那個作家?”
其實對我來說,他是個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所以我才記住了。
鬆田陣平也沒有等我回應,便說道:“我知道了。”
我知道,隔了一個星期之後,他給我送了一本蒲寧短篇集。我離開日本的時候,還把那本書帶上了。這是我的記憶。但鬆田陣平這個時候說道:“我看完之後,給你反饋。”
於是,夢裡麵的我把那本一直都沒有翻開的書打開了,翻到《寒秋》那一頁。那是一個分離的故事。底下有一句話,在我費力地讀取時,它終於慢慢浮現在我的眼前。
世界到底有過他這個人嗎?
……
天光大亮,金刺般的陽光穿過窗台。
夢的內容還在我腦袋裡麵,我清楚這不過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在潛意識裡麵解析我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存在。
這個世界到底存在過我這個人嗎?
我側了側腦袋,注意到臥室的門並沒有關著,於是我鑽了進去,看到還在睡覺的鬆田陣平。他呼吸平緩,脖頸處還有溫熱的體溫。
他活著。
所以,我是存在著的。
我就像是獲得標準答案一樣安心,正打算坐回旁邊,我的腰身就被抱了起來,鬆田陣平高舉著我,與我的眼瞳平視。
“……”
乾嘛……?
“剛才險些出現另一起公寓裡小貓啃食獨居男人的血案了。”
不至於不至於。
鬆田陣平似乎從我臉上看不出我有什麼險惡用心,也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於是就把我放在地上,說道:“不要親我的脖子,我和你還沒有那麼熟,快去另一邊。”
我不是!我沒有!我乾嘛!
我用的是腦門,額頭,頭部前段,臉部上麵!
鬆田陣平說完之後,還又摸了一下脖子做檢查,把我氣死了。
我才沒有搞偷襲,占你便宜。
氣了兩三秒之後,我突然又想起我隻是一隻貓……這就好像也沒有占不占便宜一說。
可是我又覺得氣悶。
“被你弄得睡不著了,你要吃東西嗎?”
我立刻反應過來,這鬆田陣平一點都不在乎貓貓的心情是怎麼樣的。於是我抱著鬱悶的心情,大聲說——要!
“喵~”
“好的,不要撒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