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夜裡,慧因來找沈涵初聊天,沈涵初雖一直和慧因說著話,卻總是心不在焉。慧因走後,她在燈下看書,也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自從山下回來後,她就有些心神恍惚。
她合上書本,走到床邊一躺,腦中浮現出黃昏時那場花雨。隻這回憶起這一幕,心就甜得要滲出蜜汁來,她醉了,醉出一個指尖飄香的夢來,黑暗中癡癡地笑著。
隔著一個院落,便是楚鬆卿和楚太太的臥房。這日飯後,楚鬆卿特意把楚劭南叫來,有一番重要的話對他說。
楚太太睡前有焚香的習慣,正往一隻青銅夔龍紋爐裡加了些許白檀香和藿香葉,輕煙絲縷縷沒入空氣中,楚太太蓋上香爐蓋後,才緩緩走到劭南旁邊坐下,楚鬆卿也一道坐下。
“父親,有什麼事嗎?”楚劭南一頭霧水。剛剛在鬆香樓裡,他們的討論會散了後,楚鬆卿卻把他叫住了,一路引著他來到臥室,他坐了許久卻不告訴他到底何事。
楚鬆卿抽了一口煙鬥,緩緩吹出一個煙圈,推了推楚太太道:“還是你來說吧。”
楚太太滿臉笑意,頓了許久方道:“劭南啊,你也到了該成家的年齡。我們和你三舅,都有意讓你和婉筠親上加親。”
婉筠是楚劭南三舅的女兒,比他大幾個月,是他表姐。
楚劭南心中一震,半晌說不出話來,這太突然了,簡直讓他猝不及防。
楚太太見他發愣的表情,輕輕地喚了句:“劭南?”
他緩過神來,立即回駁道:“娘,我如今有這麼多事要去忙,正是成就一番作為的好時機,還不想怎麼早結婚。”
楚太太一怔,繼而笑道:“傻孩子,這成親和事業難道就衝突了嗎?都說成家立業,成家立業,自然是先成家再立業,再說你一個人在寧陽城裡住著,我總不放心,婉筠嫁過來,同你去寧陽也有個人照顧你的生活起居,你也能更安心地忙你的事業。這不是兩全其美的事嗎?”
青銅香爐裡飄來陣陣馥鬱的香氣,原本楚劭南是很喜歡藿香葉的味道,此刻卻覺得很不舒服,皺了皺眉道:“我在寧陽,一個人住得好好的,哪裡需要什麼人照顧,再說還有中昱他們一家,還有這麼多朋友,您有什麼不放心的。”
楚太太撲哧一笑,道:“這怎麼能比呢,中昱他們究竟是外人,哪能有妻子貼心呢……”
“我與他們誌同道合,不僅交心,而且往來自由。況且我每日要在學校,報社,編譯局幾頭跑,本就忙碌無暇,若娶了妻,反而多了牽絆。”
楚太太沒料到他竟這樣反對,有幾分愕然,楚鬆卿看妻子有些下不了台麵,便在一旁調節:“這事還得看劭南自己的意思,既然劭南覺得還早,那就過些時日再說吧。”然後又對楚劭南說:“劭南,我和你娘也是給你提個意見,並沒有要逼你成親的意思。不過你雖覺得為時尚早,可你表姐是個女子,可耽誤不起了啊,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
楚劭南離開父母的正院後,心中還有些抑鬱,他一直覺得自己的父母都是開明人,如今卻也做親上加親這種舊風俗事情。他和她表姐的確是青梅竹馬,可也隻是青梅竹馬,現在突然要他娶她,他除了驚訝還是驚訝。父親要他好好考慮,這有什麼好考慮的,不愛當然不娶。可是父母和三舅興致勃勃,自己若拂了他們的意思,隻怕日後相見很是尷尬。不知表姐是什麼想法,表姐向來溫順沉靜,恐怕絕不敢忤逆父母的意思。看來隻能是他這邊得態度強硬,才能絕了父母的念頭。
楚劭南走後,楚太太一臉失落,對楚鬆卿道:“我還以為他們兩小無猜,讓他娶婉筠,他會高興呢。”
楚鬆卿歎道:“現在不比我們舊時,都提倡婚姻自由,他們年輕人喜歡新思想,也喜歡趕時髦,你越是逼他,他越是要忤你的意。你也彆急,把婉筠接過來和他多處處,日子久了也就相處出感情來,到時候這門親事就是情到自然,水到渠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