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又落下了幾分,顧北錚在那青石小徑上走著,眼前掠過一陣陣美麗的浮光。紫色的鳶尾花、皎潔的白玉蘭、粉麗的牡丹,流蘇花如雪壓樹……馥鬱的花香釀成一種沉醉的味道,一陣陣地往他鼻腔裡鑽,沉醉的是景,還是人?顧北錚分不清,隻是在柔黃的暮光中,顧北錚第一次領略到了深春的美麗。
晚風瀟瀟,顧北錚臉上的熱意終於褪去了幾分,他忽然做了一個決定,不能這麼輕易地放她走,審查的結果還需要再斟酌一番,也許會有什麼紕漏。
就這樣,沈涵初在這督軍府裡一住,又是好些日子。
顧北錚常偷偷去瞧她,有時在小院的窗戶外飛快地瞥幾眼:她坐在屋子裡,一手扶著下巴,安安靜靜地看書,偶爾也會望著一處發呆,柳眉微蹙,不知在想些什麼;有時是在花園裡,她拋了那柳枝兒編的球,活潑地對著天狼喊道:“快,叼回來!” 天狼叼著球一遛彎兒地跑到她腳邊,她便伸手去撫摸它,笑容如晨風般和煦。
白天在公署大樓裡,忙碌之餘,顧北錚會偶爾會想起她來,想起她在花叢裡的笑容,想起她與天狼玩耍嬉笑的樣子,想著想著,他自己便也笑了。
他們的督軍近來有些古怪,楊魏軒見得多了,終於忍不住好奇地問:“少帥可有什麼喜事?這些日子總是在笑?”
顧北錚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笑,聽他這樣說,也就瞥到了自己在玻璃裡映出的臉,果然是在笑。
他心裡一怔,立刻斂了神色
連旁人都察覺出了他的異樣,顧北錚忽然意識到:
不能再讓那女人繼續待在督軍府了!
這是個星輝斑斕的夜,顧北錚鏗鏘的步子邁進了小樓的院子,小樓在督軍府的偏僻處,到了夜裡越發安靜。
顧北錚進屋時,她正趴在桌上,腦袋斜倚在一隻手上,麵前散落著幾本書。
她睡著了。
顧北錚不由得放輕了腳步,屏息靜氣地在書桌對麵坐下。他將椅子往後靠了靠,歪頭看她熟睡的樣子,忽然有種偷得浮生半日閒的逸致。
屋子裡暈黃的燈光投在她身上,在書的扉頁上落下幾重影,整個屋子靜謐平和地讓人不忍打破。顧北錚輕輕挪過她麵前的書,隨意翻看了起來,看著看著,目光又忍不住溜回到她身上。
他看著她略帶蒼白的側顏,蝶翅般的睫毛,精巧的鼻,雙唇已有了血色,顧北錚記得她笑起來時唇邊有兩個淺淺梨渦。
春夜的暖風陣陣,夾雜著些許花香蟬鳴,顧北錚看著看著,忽覺心口突突直跳,竟是越跳越快,不由得伸出手,去輕摸她的麵頰,她光潔而蒼白的肌膚上,有一條條正在愈合的紅痕,那溫軟的觸感從他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尖,他的心口湧起一種奇異的感覺。
心跳越來越快,手指一點一點往下移,馬上要觸到她的唇,她的唇像院子裡的粉牡丹。
不,不是牡丹,是罌粟花,此時此刻對他有致命的誘惑。
他幾乎有一種想吻上去的衝動。
就在這一刻,沈涵初卻微微動了動,似夢中被驚擾到了般。
顧北錚忙不迭地抽回手,端坐回椅子上。
沈涵初從迷蒙中醒來,見顧北錚赫然坐在自己對麵,委實嚇了一跳。
“顧……顧督軍,你……你怎麼在這兒?”
顧北錚似乎有些尷尬,然後隻是片刻後,便換了一種頤指氣使的語氣道:“這是我的院子,我為什麼不能在這兒?”
沈涵初被噎了一句,說不出話來。
又一陣風貫門而入,拂走了顧北錚臉上的幾分熱意,顧北錚站起身來,清了清嗓子,道:“我是來通知你,案子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