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連著都是涼爽的好天氣,天空藍湛湛的,一點兒都不像是暑熱天氣。楚劭南陪著沈涵初一連看了好幾日的房子,這會子又從一處招租的院子裡走了出來。
“怎麼樣,我看這房子挺乾淨的,你還滿意嗎?”楚劭南問道。
“房子是好,可地段不怎麼好,旁邊還有個打鐵鋪子,整日叮叮當當的,太鬨了些。” 她說著微微有些沮喪,“都看了這麼多天了,竟找不到一處何意的。”
楚劭南雙手插在褲袋裡,偷偷看了她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其實……東長街一帶倒有幾處好房子,要不,去那裡看看吧。”
當初因兩人訂了婚,倒是要避起嫌來,沈涵初有意沒考慮他住的東長街。楚劭南也知道她的意思,所以一直沒提。
沈涵初低頭走著,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楚劭南又道:“去看看吧,看看總沒關係,也不需要你立即定下來。”其實,他是很希望她能住在東長街,這樣兩個人日後見麵也方便許多。
沈涵初還是不說話,可分明有些動搖了。楚劭南便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說地跑了起來,一麵嚷著:“走嘍,咱們看房子去嘍!”
沿街的人,紛紛側目,看著這樣一對歡歡喜喜的璧人,不由得掩嘴而笑。沈涵初雖然很不好意思,可心裡還是高興的。
東長街沿著寧江而建,蜿蜿蜒蜒的像一條長龍。街頭的一片宅子,都是粉牆黛瓦的舊式院落,卷棚歇山頂,小青瓦,瓦當上雕刻各種吉祥走獸,古香古色。因為近年來的寧陽城的洋人越來越多,到了街尾一帶,卻都是中西合璧的小洋樓。
沈涵初跟著楚劭南到了路東側的一幢清水磚樓前,這幢樓雖然有些舊小,卻有獨用的庭院,抬眼便見二層有一排弧拱形的垂花窗,安著鑄鐵花飾的欄杆,種著一大片花草,牽藤引蔓的垂在空中,十分詩意。窗楣兩側飾有一對白色石膏的小牛腿,有濃濃的法國風情。沈涵初這一眼望過去,便有幾分中意。
兩人走進院子裡,隻見院子裡一個小娘姨正將半盆淘米水,往花壇裡澆。楚劭南對她說:“打擾了,我們是來看房子的。”
那小娘姨看了他們一眼,將手裡的盆往花壇邊一擱,兩隻濕噠噠的手往藍布大褂上擦了擦 ,方才轉身往屋裡跑,一麵喊著:“太太,有人來看房子。”
過了一會兒,一個穿水紅印度綢夾襖女人走了出來,笑吟吟地帶他們往裡走。這位太太對他們說,這房子本來是她一個親戚的,後來她那親戚闊了,在租界買了一幢大洋房,就把這想把這房子租出去,托她在這裡打點。
她帶他們轉了一圈,又往樓上帶,隻見二樓的房間裡雜七雜八堆著許多家具,有的用大白布蓋著,有的用幾塊粗麻布蓋著,上麵都浮著層灰。
那太太 “呼啦”一聲,將蓋著的大白布揚了起來,上麵浮著的灰塵也跟著揚了起來,像一群小飛蟲,窸窸窣窣地在陽光裡飛舞著。
“家具現成都有,你們要租的話,得連同家具一起租下來。都是上好的椴木家具,你們可以仔細瞧瞧。” 那太太揚手拂了拂眼前的灰塵道。
楚劭南對著那家具粗粗看了一遍,沈涵初徑自繞過這桌椅沙發,到那扇法式的拱形窗邊,往外看出去。
院子西麵植著幾棵雪鬆,四季都油亮翠綠,東麵卻是幾棵夾竹桃,還未開花,細長的枝葉如柳似竹。再望遠一點,便是他們走來時的馬路,路兩側種著榆柳樹,又是一番濃蔭掩映的景象,隔著榆柳樹又是水光粼粼的寧江,確實清幽雅致。
樓下的小娘姨又在喚太太,那位太太看他們一時還不能決定下來,便說:“你們先看著,我下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