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劭南將那報紙接過去一看,那一整個版麵,原是讚美寧州都督為工人夜校的籌款善舉,不想下麵登了張偌大的照片,照片上寧州都督顧北錚,手裡摟著的人竟是涵初,兩人相依而站,宛若一對璧人。那照片下,更是寫了“郎才女貌”“天造地設”一類的字眼。
他怔了一會兒,卻是一笑置之:“這《玲瓏日報》為了賣錢,最會撲風捉影了,你們信它作什麼?”
張平子道:“畢竟登了這樣大一張相片,文字可以撲風捉影,照片總不會騙人的。”
楚劭南道:“照片?照片算什麼,她一個大活人,日日與我在一起,她對我是真是假,我怎麼會覺察不出?如今我不信一個大活人,倒要去信一張黑白照片,我才是傻呢!況且涵初她去參加這晚宴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她是工人夜校的老師,與這籌辦晚宴的主人合個影,想來也是正常的。”
張平子一怔,笑道:“也是,我看涵初,不會是這樣的人。”
報社的門外,沈涵初靠在門上,聽著他們的對話,心裡全是漫漫戚戚的感動。
他這樣地信她,為她辯護,怎讓她不動容。她仰起頭,望向天空,今日的天藍得不像是天,倒像是茫茫的湖水。而她原本煩悶的心,也漸漸澄澈起來。
等庭院裡沒了動靜後,她又在外麵站了一會兒,方才走了進去。
楚劭南正低頭寫一篇社論,她笑了笑,躡手躡腳地走到他身後,用受捂住了他的眼睛。
楚劭南直起身,嘴角向上揚了揚,道:“嗯?讓我猜猜是誰?必是我的初兒。”
她便鬆開了手,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拉著她坐了下來,道:“你今日怎麼想到跑我這報社來了?”
“我今日休息,在家也沒什麼事兒,就想來你這兒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楚劭南道:“你呀你,平日上課這樣辛苦,還不趁機好好休息,一大早就跑來這裡,也不嫌累。”
她搖著頭:“我還真不累。”
她說著,瞥見他桌上的那張《玲瓏日報》,便拿了過來,道:“這個我來的路上也看到了,劭南,你聽我說……”
他打斷她道:“初兒,你不用解釋,我信你。”
“我知道……”她望著他,忽然上前抱住了他,喃喃道,“可人言可畏,我還是想告訴你……”
他摟住她的雙肩,用下頜輕輕抵在她發間,道:“初兒,我們如今能太太平平地在一起,你我都知道有多麼不易,我珍惜都來不及,又怎能把時間浪費在猜忌上呢?”
她聽了,心中有無限的感慨,又有無限的甜蜜,她知道在這件事情上,無需再多言什麼了,隻是今生能遇到他,實在是她最大的幸運,她不由得抱緊了他幾分,道:“劭南,等這個寒假一到,你帶我回湘林好嗎?”
陸劭南身子一顫,立即笑逐顏開:“好!好!”他說著實在是歡喜,抱起她呼啦啦打了個轉,嚷道,“太好了初兒,你終於肯跟我鬆口了,太好了!等回到湘林見過親友,我們就結婚!”
夜裡,沈涵初坐在梳妝台前,妝台上擱著一隻青釉花觚,插著一把綠葉連枝的茉莉花。那潔白無瑕的花朵兒如雪點子般綴滿花枝,她俯過身子輕輕一嗅,頓覺清香撲鼻。
梳妝台上鑲著麵大銅鏡,沈涵初看著鏡中的自己,竟是笑意滿麵。她忽然有些羞澀起來,拾起妝台前的一把桃木梳,對著鏡子慢慢梳起了頭發。
能早些嫁給劭南也好,如今節外生枝的事情接二連三地發生,早些結婚,彼此也落個安心。不過,若真要結婚了,她便得抽空回一趟酈城。雖然那座老宅,她很不願意再踏入一步,可結婚前兩家禮節上的一些事兒,她父母這邊,不得不出麵。
她一麵想著,一麵怔怔地低下頭,目光落下手中握著的頭發上,也不知怎地,忽然想起昨夜在督軍府,顧北錚纏起她的發絲低頭一嗅的那一幕。
她手中一顫,隻覺得非常地厭惡,竟不假思索地拉開抽屜,拿起一把剪子,對著手中的頭發便是“哢擦”一下。
那一大簇青絲便紛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