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經常做飯的器具擦得再怎麼乾淨總會沾上些煙火之氣, 但這電磁爐表麵卻光滑如初,一點都沒油腥。陸宛一句話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 大家或許一時間聽不懂她的言外之意, 方語珂卻神色泰然自若地笑笑:“我有潔癖。”
——我有潔癖不行嗎?死賤人!在攝像機捕捉不到的瞬間, 她眼底飛快閃過一抹暗光。
陸宛倒沒說什麼,就在大家拉著方語珂的手準備問她這段日子怎麼過的時候, 她又伸手抹了下桌麵, 徐徐道:“積灰了。”
攝像師忙跟拍上,畫麵清晰展示出她指尖上的一抹灰塵, 不僅如此,眼尖的人還會發現:床頭、牆角、大大小小的家具上,多少都有點不太乾淨,這可跟方語珂說的她有潔癖有些出入啊。
方語珂愣了一下才緩緩開口:“不好意思,小地方就是容易臟亂, 沒想到我這才離開家沒多久就成這樣了。”
這個解釋倒也合情合理,陸宛點點頭, 隨後她又問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小問題,每每方語珂都能想法子答上來,但她臉上的笑意卻是虛浮的, 越來越勉強。
【你們發現沒, 今天的陸宛好像有點針對方語珂。】
【我覺得……陸宛問得倒是挺好的啊,方語珂根本就前後矛盾, 總之我聽得怪怪的。】
【我看是陸宛蛇蠍心腸見不得方語珂好, 方語珂眼睛都紅了她還一個勁的問問問, 過去的恩怨不能翻篇了是嗎?】
陸宛轉頭認真打量著方語珂。她的目光太過清透,明明是溫和的眼神,此刻卻帶著些許淩厲,讓方語珂麵色逐漸轉為蒼白,通紅的眼眶中也閃著淺淺淚光。
“我知道你問這些是為什麼,你不就是覺得我不住在這裡嗎?你不就是覺得我現在是在做戲嗎?但來探訪家裡是節目組臨時決定的,我又如何能未卜先知、臨時偽造一個窩出來賣慘?我那時說……變賣積蓄都是真的,請你相信我,我對你父親的事真的感到很抱歉。我也去陸氏找過你幾次想當麵道歉,但都沒見到你本人。今天既然提到這了,陸宛,無論你原不原諒我,我要當麵跟你道一次歉,對不起。”
畫麵中的女孩語氣隱忍而悲慟,握成拳垂在身側的手明顯在克製著什麼,那彎成近乎九十度的腰更是代表著她的某種決心,看得直播間裡許多觀眾淚崩了。
從導演的角度,他應該高興才是,這樣勁爆的場景肯定能帶足收視率,刷夠熱點,但不知為何,他心裡不由自主地為陸宛擔憂起來。
無論她原不原諒方語珂,這都成了一個死命題。輕飄飄原諒了,大家會說她把方語珂逼到這種田地再裝大度原諒有什麼用;不原諒呢,大家又會說她心胸狹窄,心理陰暗。無論從什麼角度,陸宛都處在下風。
思及此,他更是期待陸宛的反應,誰知陸宛眉梢高挑,語氣嘲諷:“不,你當然住過這裡,以你謹慎小心的性格必然自己看過一遍房間才會安心。你會親手布置你的房間,但不會事事親為,更不會在這裡開火,所以你的廚具才會乾淨如初。馬上要入秋了,你的衣櫃中卻隻有一些晚禮服,這些大多還是在鏡頭前出現過的。你捐了所有積蓄難道把衣服都捐了嗎?”
大家一看,果然如陸宛所說簡易衣櫃裡一件秋冬裝都沒有。
“我……”方語珂嗓音微顫,“我東西太多,很多都寄放在朋友那,陸宛,你沒必要因為這點懷疑我。”
“是嗎?”陸宛勾唇一笑。
大家鮮少見過她這種模樣,她向來是安靜的,淡然的,沉默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犀利、激進,卻耀眼奪目,讓人挪不開眼來。
“知道我寫‘光’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嗎?”她忽然轉開話題。
其他嘉賓大多不想得罪任何一人,所以此時保持沉默,呂沛雯卻直言道:“絕望?”
那張專輯的歌她反複聽了數百遍,每次聽心情都會跌入穀底,久久緩不過神來。當時她就想著,陸宛不到25歲,怎麼能有這麼豐富而動人的精神世界?後來聽聞在家道中落、父親被害去世之後,她力挽狂瀾將公司重新建立的事,她便了然了,對陸宛的觀感便從單純的欣賞轉成欽佩。
陸宛伸出手,從狹小窗戶透進來的一束光亮正好跳躍在她指尖上,“不是,是興奮。因為我打碎的不是自己的光,是彆人的光。”她說完,緩緩收回目光看向方語珂。
沒來由的,方語珂竟感覺一陣心驚肉跳,仿佛要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
陸宛啟唇道:“方氏以低於市價百分之八十的價格轉讓給張氏集團,轉讓價你說全都以我的名義捐了,但我特地詢問過,那筆款項遲遲未到賬。你是方語珂,你又怎麼會詐捐?所以當時我懷疑公司轉讓流程還未走完,果然,方氏現在明麵上雖然已經改頭換麵成為張氏集團的子公司,法人代表卻依然還是你。”
“當然,這也不算什麼,”她繼續道,聲線悠然入耳:“有趣的是,這件事是張太太告訴我的。”
張太太又是誰?
大家一臉茫然,就連直播間的觀眾也隻明白了詐捐二字,其他一概聽不懂。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開門聲響起,從門外衝進一個渾身珠光寶氣的女人,她抬手給了方語珂一巴掌,又如潑婦般抓過她的頭發扭打起來。方語珂哪是她的對手?現場大多數人也懵了,等聽到方語珂的尖叫聲時才想到拉開他們。狹小的房間一片狼藉,鏡頭甚至在推搡之中晃了晃,不過很快便調整好,讓直播間中的觀眾看清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