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覺沒有離去,而是趁著現在還不是很晚,陽氣沒到最熾烈之時,爬上附近的竹山,打坐吐納,感悟靈韻,吸養五氣。
風吹衣裳發絲,滿山竹林沙沙聲。
此時心最靜。
修行片刻,歇息會兒,又吃了兩個菜團子,便躲在竹林中遮陰。
林覺倒是意外發現,古書中竟又多了一篇:
寄夢,即托夢,入夢造夢之法。
夢者,幻世也。
世間入夢造夢之法多有七八種,大抵可分兩類:一類可叫降夢,除道人借助夢神之力降夢以外,隻有神靈與少許妖怪掌握;一類可叫寄夢,乃是以法術將自己或自己造出的幻寄於彆人夢中,可以修習。
此為寄夢之法。
“嗯?”
林覺意外之下,仔細想著。
不知這是何時出現的……
應該是昨晚睡著了,所以沒有感覺。
此時雖在山林獨處,林覺也擺出了平常看書的姿勢,很自然的將手放到書頁上,沒有任何異常。
心中頓有話語響起,講解寄夢之法。
然而這門“寄夢”可就要比“吐氣”與“厭火術”複雜高深多了。
雖說話語的講解仍然完整詳細,可這種完整詳細也建立在一定的前期基礎上。
一來這門法術並不是剛剛修習最簡單原始的養氣法的林覺可以使用的,二來這門法術在古書中是憑空出現的,若是一個有師承的人,應當在掌握許多關於修行與法術的知識,並且學會一些與“寄夢”相關但更簡單的法術之後,師父才會讓他學習“寄夢”。林覺此時聽著,隻能感覺到這話語仍舊將這門法術的方方麵麵都講了個乾淨,可自己仍有許多聽不懂的地方。
若非訪仙求道成功,自己便要先靠此書學到更多相關的卻更簡單基礎的法術才行。
“……”
林覺隻好暫時將書放下。
至於為什麼第一次在橫村汪家祠堂也被托夢,卻沒有引起古書反應,林覺想來應是那位用的法術乃是不可學的“降夢”的緣故。
慢慢便過了中午。
這時是太陽最毒辣的時候。
寺院的僧侶食物以穀糧為主,每天又沒有多少事做,飯後自然犯困,會睡午覺,這時候也沒人來住宿,寺廟一片靜悄悄。
不光是寺廟。
這個時間點大多數從上一個路程節點走來的商旅行人都還沒抵達這裡,偶有行人,也都要避開此時熾熱的陽光,找個陰涼處歇息睡個午覺,因此就連下方的山路上也見不到一個人。明亮的陽光下隻有青翠的竹林隨風搖晃,山路被照得很亮,整個世界除了蟲鳴,什麼聲音都聽不見。
林覺已經下山,回到寺院背後。
竹林中沒多少竹葉,大概是被這些僧侶拿去燒了,不過中間卻有人的糞便,須得小心繞過。
找到小山包,找到小坑,林覺便開始往下挖。
即使直到此時,他對昨夜之事仍有幾分迷幻感,對於“自己能挖到東西”這件事仍然不能完全肯定,萬分之中總差一兩分。
直到挖出濕泥,碰到硬物。
林覺刨出兩個陶罐。
打開陶罐,兩邊各有一些官銀、銅錢、珠寶玉器,還有一些名牌之類的自身物品。
看起來雙方財物是平分的。
“果然……”
昨夜之事果然非夢。
二鬼之言果然非假。
林覺內心凜然,一時有種輕鬆感。
這二位鬼魂,尤其是那位蘇姓鬼,果然是情深義重的。
猶豫片刻,他從兩個罐子中各取了五兩銀子,是罐中最小的銀塊了,湊齊十兩,差不多也知足了。這是二位贈的盤纏,實在沒有必要推辭。
將銀子揣到懷裡,便打算將兩個罐子埋回去。
可稍一思索,又覺得不對。
此處距離寺院太近,以前這兩個罐子一直埋在這裡自然無人發現,如今自己一挖,出來許多新土,痕跡難以遮掩,不說寺院的僧侶,若是被哪個商旅行人無意間過來解手發現了,怕是要發一筆意外之財。
而且他們恐怕是不太能信得過這些僧人的。
“我把彆的珠寶財物也都帶走,交於你們的家人,若找不到家人,再過來埋在這裡。橫豎也就兩三百裡,來回加上尋找,最多不過十來天。”
林覺在林中說道。
他的內心坦然,也不管他們聽沒聽見,說完便將兩個罐子的東西都用布包上,離開了此地。
……
多了十兩盤纏,路上倒是好過多了。
內心對此的憂愁少了許多,行走起來自然輕鬆,懷裡有了底氣,有時實在不想吃乾糧,遇見茶攤小鋪也能買兩個蒸餅吃一碗餛飩了。
不知不覺,路途上的竹林已被樹林替代。
丹熏與求如縣是挨著的,確實都不遠,兩三百裡的路程,林覺走得慢一點也才花了四五天,倒是尋找他們的村落費了些時間。
這個年頭對於人口流動雖然看管得不是很死,卻也相對封閉,十幾年的時間好似對鄉間村落帶不來多少改變,林覺相繼找到蘇村與老村,也成功打聽到莫來風與蘇曉金的家人,他們日子過得不好,卻也尚在。
林覺自是毫不猶豫,將兩個包裹分彆交給了他們的家人。
獨吞的想法是沒有的。
蓋因再世為人實在是件難得的機會,沒有人比林覺更清楚這一點,人生短暫幾十秋,這一生過得坦然舒服比什麼都重要。
“蘇兄的屍骨被寺院僧侶埋在了閣樓的正後方,和他的好友埋在一起,不知寺院眾多僧侶的品行如何,因此也不知還有沒有陪葬之物。”林覺對後找到的蘇曉金的家人如是說,“蘇兄落葉不得歸根,魂魄也不安息,托夢讓我來找,請求務必去接回他的屍骨。”
此地的人十分講究宗族親情,這是當世最強的一條紐帶,因此對於他們是否會去寺院接回二位屍骨,林覺倒不怎麼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