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觸碰到了牆壁。
前方傳來的是木板堅硬但又並不冰冷的觸感,因抹了漆而光滑。
林覺睜大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倒不是完全為了偷師,實是法術本身就是奇妙有趣的,尤其是對他而言。而對於這個世界的任何普通人來說,這種體驗想必都有極高吸引力,隻是絕大多數人遇不到妖鬼、遇見妖鬼也害怕,既難以做到讓妖鬼答應他的請求,也不敢輕易將自己的安危寄托到妖鬼手中罷了。
若無危險,大概沒幾個人能拒絕體驗一下穿進木牆裡的感覺。
而林覺有雙不凡的眼睛。
在他眼中,隻覺牆壁之中元氣流轉,構建玄妙,忽然之間,這些元氣的靈韻光澤流到了牆外麵來,整片牆頓時變得虛幻。
手指的觸感陡然變得奇妙。
似乎是牆壁有了變化,變得如水如空氣一樣,可以穿過,又像是變化的是自己的手指手臂,變成了牆的一部分。
“……”
林覺的手指就這麼穿進了木牆中。
與此同時,林覺立馬感受到了那熟悉的奇怪感覺。
樹妖的力道沒有停,緩慢拉著他,又從手指尖,到了手掌,逐漸小半截小臂都穿進了牆中。
感覺冰涼粘稠,奇異無比,玄妙無比。
“若是此時我把手一鬆,你這截手臂就卡在木頭中了。聽說有些妖鬼術士沒有彆的本領,便是這般靠著哄騙來害人,因此以後到了彆的地方,可不要輕易答應彆人將你拉入牆中,不光牆中,水中土中也是一樣,他們可不見得會把你放出來。”
“受教了。”
“你慢慢把手拉出去吧。”
“好!”
林覺緩緩將手抽了出來,待得徹底抽離之後,這才鬆開樹枝。
五指不斷活動,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沒有任何異樣,再摸一摸前麵牆壁,觸感也一如往常。
這種感覺可真是太神奇了。
奇妙啊奇妙。
同時林覺也基本確定——
古書已經有了反應。
“人修行的‘木遁’與足下施展的神通有什麼差異嗎?”林覺不禁問。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樹妖的聲音從牆中傳出,“天下之事,哪怕隻是一類,術也可能有千種萬種,可道隻有一條。聽彆的人說,妖精神怪本來走在人間修者的前頭,大抵也是人間修者見了我們草木妖精的本領,於是摸索著造出了差不多的術法。”
“足下為何知道這麼多事呢?”
“你不知道,原先這邊的精怪都暗中供奉一位神靈,雖然如今已經很多年沒有聽說過那位娘娘的消息了,不過我們之間還是有聯係的。”
“娘娘?”
“精怪之事,不便與你多說。”
“這是自然,自然。”林覺點著頭,“我隻是驚訝,足下不便出門,竟知這麼多事。”
“這些事情,我若出門,一年便可通曉了,正是因為不便出門,我花了幾十年,也才知曉這麼一點。”
“已十分博學了。”
林覺既是恭維,也是誠心覺得。
同時坐回旁邊床上,挑了挑油燈燈芯,隨即任由油燈搖曳,繼續請教道:“這邊的妖精鬼怪很多嗎?”
“不多,但也是有的。在城裡的就很少了,卻也有混在人間像是人一樣生活的,隻是究竟是誰我就不便多說了。城外山間荒地要多一些,不過因為這裡不是什麼偏僻荒涼之地,最近也沒有爆發戰爭,而且離齊雲山已經不遠,因此哪怕是荒山野妖野鬼,也少有十分猖狂凶殘的。”
“這麼聽來齊雲山真的很厲害?”
“那是當然,齊雲山可是四大道教名山之一。我也不知曉其它的,也沒有親身去過齊雲山,隻從傳說中猜測,恐怕確實是厲害的。”
“這話怎麼說呢?”
“我認識的有些道行高的妖鬼,都忌憚齊雲山的名號,哪怕是城中的城隍爺爺,似乎也與齊雲山有些關聯。以前還曾聽說過彆的傳聞,說是一些為非作歹的妖精,便是栽在了齊雲山的手上。”
說到這裡,樹妖頓了一下,告知他說:
“那元重小子叫了一個魏家的年輕人來,此時就坐在下麵大門口。”
“嗯?”
林覺稍稍一想,便明白了。
應當是這屋宅中還是有存一些財物,或是一些值錢的物品,那魏元重雖然離開,卻也放心不下,於是叫了家中的年輕人來門口守著。
“人之常情。”
林覺隻是如此說道,不覺得有什麼。
“你倒灑脫。”
“理應如此。”林覺不太在乎,繼續請教道,“那黟山呢?”
“黟山?黟山的傳聞要少些,主要是因為齊雲山供神靈,黟山修術法,而且黟山偏僻,少有人去,少有人出,就連我也少有聽說黟山的事。”
供神靈?修術法?
林覺便坐在魏家的樓上屋中,一點不怕的與妖鬼閒聊,請教也吸收著這個世界關於妖鬼的知識。
這隻樹妖顯然知曉凡人對這些仙幻奇妙之事的好奇心,因此一直向他講述著自己所知的事,為他解惑,問什麼就答什麼,聊著聊著,林覺便大概知道為什麼它不便出門卻又知道這麼多事情了——
樹本無口,這位竟是個健談的。
隻是無論是林覺還是樹妖,都沒有察覺,在屋宅外巷道中,除了那名坐在門口守候的魏家年輕人,還有一名老道人,正靜靜站著聽他們說話。
道人似乎與黑夜融為一體。
不知不覺,便是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