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二師叔!”
小師妹也跟著說道。
“不必多禮。”
老道人打量他們,隨意擺手。
“二師叔,我跟你講,你可有福了。我家師弟有一手好廚藝,我就不信你在山上吃這幾天的素沒有吃膩。”三師兄語氣熱情,並無拘束。
林覺見他如此,便也輕鬆了很多。
“哪吃了幾天?我昨晚才到,正準備今天過了來問問你們有沒有來呢。”二師叔說道,“何況我昨晚吃了,這煙霞觀的飯菜還挺不錯啊,比當初我們在浮丘峰的時候自己對付的好吃多了。”
說著將頭一低:
“兔子烤了乾巴巴的,還不如嚼木頭,不見得有這鳴啁山的飯菜好吃!”
“這……”
三師兄一想,好像確實。
隻好轉頭看向林覺。
林覺懂他意思,連忙前去收拾。
小師妹則去準備柴火。
沒有多久,幾名道人盤坐在竹屋前。
兔子已經被打理好,上麵還被劃出了不少刀口,抹了一些香料。小師妹吐一口氣,木柴就燃了起來,伸手一指,火焰便被壓製下去。
林覺將兔肉用木枝串著,放在上麵烘烤。
三師兄與二師叔正在交談。
二師叔滿臉胡子,看著年紀比師父要小一些,不過也很老了,卻沒有多少和藹的感覺——火焰傳來溫度,他感覺有些熱,乾脆把衣裳敞開,露出裡麵白花花的胸腹肚皮,還有上麵的一些傷疤。
“這狗日的洞明真人!這天下大亂,不就是從朝廷開始亂起來的嗎?哦,現在天下被他們搞亂了,叫我們去保江山社稷!”
“師叔,這可是鳴啁山。”
“鳴啁山又如何?請不下來神,老子一個人能把他們推平了!”
“這……”
“你要真尊敬,還會在齋醮上烤兔子吃?”
“嗯?”
涉及到自己,三師兄瞬間坐直了身體,正色道:“還是師叔會講道理!”
說完卻忍不住看身邊的林覺:“師弟,你抹上去的是什麼?”
“油,和香料。”
林覺拿出一瓶油來,為他解釋道:
“兔肉沒有什麼油水,因此也沒有什麼味道,所以在烤的時候,就得塗很多油,不然就會乾巴難吃。塗了油之後,雖然還是會烤乾,但是卻可以做到外麵焦脆、裡麵乾香。”
青年道人和老道人都對視。
“不光是我們,有些符籙派的人也不讚同。今天洞明真人講話的時候,齊雲山那群道士明顯就有意見,隻是沒有出聲罷了。”
“他們也有分歧嗎?”
“自然有分歧!”二師叔眉毛一挑,“天下大亂,莫說我們這些道士了,就是天上的神靈也未必能逃得過,可保天下蒼生是保天下蒼生,保如今這朝廷的江山又是另一回事!這兩個看著差不多,可其實能是一回事嗎?”
林覺也在旁邊認真聽著。
他的心裡清楚,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並不算久,所走過的路也隻是從舒村到黟山罷了,對於這個世界光是看都沒看夠,更不要說了解了。無論是三師兄還是二師叔,他們對於當下世界的認知與經驗顯然都不是自己能比的,自然也比自己更有見解。
如今看來,朝廷很亂。
而天下符籙派四大名山,起碼齊雲山的玄天觀與鳴啁山的煙霞觀就有著分歧。
道觀供奉神靈,不同的道觀主供不同的神靈,這是否意味著雙方背後的神靈在保不保當今朝廷一事上,也產生了分歧呢?
又或者說,之所以去年才在齊雲山辦了大醮,今年鳴啁山又再辦一次,也是因為這種分歧?
林覺轉動兔子,思考著說。
也聽出這位師叔似乎脾氣不是很好。
同時本領似乎很高。
這倒也很合理——
浮丘觀傳自上古仙人,七樣法術有強有弱,但也都是正統法術,後來更是不斷收集彆的法術,如今早已不止七種。
觀中又有識人知命的本領,可以說大多數弟子最少也是上等天資,如今林覺這一代,到現在為止,應該算是曆代浮丘觀的弟子中很弱的。
原因便是師祖活得太久,師父收徒太晚,導致他們到現在,哪怕是大師兄也才上山十幾年。
而這位二師叔卻已經七老八十了,不知修行了多少年,無論是道行法力,還是在法術上的造詣,應該都達到了他自己這一生的巔峰水平
。
不知他是修什麼的。
一邊想著,卻也一邊對小師妹說:
“師妹可以塗些香料了。因為兔肉沒有什麼味道,如果很寡淡,就全是肉腥味,所以要塗厚重的香料,這樣才會好吃。”
“哦……”
全場唯有小師妹最為乖巧,認真看火又認真忙活。
香味已經漸漸傳來了。
“咕咚……”
兩個道人忍不住咽著口水。
卻不光是他們,就連外麵路過的道人,聞見這股肉香焦香中又摻雜著香料和油氣的味道,都忍不住朝這邊看來。他們同樣連著在這鳴啁山煙霞觀中吃了幾天缺乏油水的飯菜,此時口水實在不是自己能止得住的。
旁邊的竹屋中亦有人開門。
這些道人大多生性灑脫,不拘小節,當即就有人往這邊走,不講究的腆著臉,講究些的提一壺酒過來,想要分兩口肉吃。
隻是剛剛走近,就聽見那老道人張口:
“狗日的洞明真人……”
眾人表情頓時一僵,腳步也頓時止住,隻得悻悻然的又走回去。
這裡可是煙霞觀啊!
如今符籙派當道,世間總共四位真人,分屬四大名山,都在民間與朝廷有著極高聲望,這位可正是其中之一。
誰敢湊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