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覺皺著眉頭,走了進去。
三姑廟大概是自己印象中的樣子,隻是有些光影過亮、又有些模糊虛幻,進了院子便能透過大殿門看見裡頭神台上站的三位女神了。
此時的她們栩栩如生,而廟宇中彆的神像則都不見了。
“林覺。”
喊他的是三姑中的大姑。
“見過三姑娘娘。”林覺走進大殿,第一時間行禮,“多謝三姑娘娘此前相送的恩情,又多謝三位娘娘護佑舒村百姓。”
“快走!”
這話是小姑說的。
“嗯?為何?”林覺直起身來,不解的問,“那劉太侯不是已經被我除掉了嗎?”
“再不走恐怕會有不利。”
“為何?”
“罷了,此是夢境,多講幾句也不過一瞬之間,就多給他說幾句吧?”二姑開口說道,“不講清楚,他就算離去了,怕也走得不果決。”
林覺皺著眉頭,便認真的聽。
“那劉太侯是被你除掉了,不過這件事我們早就察覺不對。”
小姑接了她的話:
“從去年冬天開始,村外就一直有妖鬼試圖侵擾我們舒村村民,隻是一來一直沒有找到恰當合適的機會,二來這些村民常常祭拜我們,因此隻要不主動接觸妖鬼,我們都能庇護他們。直到這次,舒家子弟承誌在外讀書,既少有供奉我們,又主動與他劉太侯有了牽扯,因此被他趁虛而入。而他也有香火神通,我們也難對付。”
聽起來像是在解釋為何她們沒能護住舒承誌,又似乎想借自己的口告知村民,讓村民知曉她們做的事,同時委婉的讓村民們多誠心供奉。
林覺雖然如是想著,但也覺得沒有什麼。
神靈確實需要保佑於人。
神靈也確實需要香火。
這都是理所應當的事。
三姑娘娘能夠庇佑舒村,使得此前妖王動亂,舒村都不受影響,已經是這年頭地神的楷模了。至於沒有經常來上香的人,她們是故意不庇護,還是確實庇護不了,實在沒有必要深究。
而此時顯然有更重要的事。
“我們早就覺得不對,有所懷疑,一直覺得他們在圖什麼,一直不知。”小姑說道。
“現在也不知。不過此時此刻,卻已經有妖怪到了外麵村口。”二姑說道。
“細想那劉太侯,他因打仗英勇、作戰得力成神,卻又因為年輕時品行不端、欺行霸市,從而無法受封正神。一開始還好,畢竟做了神,有那麼多人來拜他,倒也做些神靈該做的事。時間一長,香火逐漸凋零,心便又不正了,在這世上待得越久,就越怕死怕消亡,這次多半也是遭了這些妖怪的蠱惑和利用。”
林覺一聽,頓時眉頭緊皺:“什麼妖怪?”
“也許是與劉太侯有關、來為他報仇的。”
“但更可能就是來找你的。”
“總之快走,若是順利回了黟山,沒有事情,再叫上師長來對付它也不遲。”
三位女神一人一句的說道。
“這妖怪比劉太侯厲害很多,不管是來為劉太侯報仇,還是就是來找你的,你都對付不了。”大姑再次開口說道,“我們可以將它擋住,但它恐怕是在村外等你,等你事成出村,恐會遭襲。不如我們先迷惑它,讓它以為你還在村中,你則趁夜、翻山離去。”
“這……”
“速做決定。”
三姑都看著他,大姑神情溫柔,揮手散去夢境,二姑笑著說他有道行了,小姑則焦急的催他離去,夢境便在此時緩緩消失。
林覺頓
時又坐了起來。
這時舒承誌還沒睡著,狐狸也沒睡著。
果然隻是一瞬。
林覺心中頓時思緒萬千。
這是什麼妖怪?又有什麼意圖?
難道又是一個和羅刹鳥一樣記仇的妖?或者乾脆就是那羅刹鳥搞得鬼?
“承誌。”
“怎麼了林二哥?”
“沒事,問你一個問題。”林覺本想直接問的,但聽他話語緊張,便也將語氣放得柔緩了些,“此前為了對付這劉太侯,除了老夫子,你家爹娘都請了幾個術士巫婆來?”
“請了兩個巫婆,請了三姑廟的廟祝,請了一個術士,還有一個和尚。”
“他們都如何了?”
“沒如何。”
“沒有和那劉太侯鬥上嗎?”
“兩個巫婆沒有,隻是沒有用。三姑廟的廟祝也沒有,隻說三姑對付不了他,術士和和尚與那劉太侯鬥了一下,隻是依我看、依我看,那術士是裝的,劉太侯兩三句話就把他嚇跑了,隻有那個和尚,和劉太侯鬥過了,但是也沒受傷。”
“老夫子怎麼樣了呢?”
“什麼事也沒有。”
“這樣啊。”
“怎麼了?”
“沒什麼。”
林覺飛速思索著。
那些巫婆術士雖來驅邪,但定是沒有如自己一樣,一來就戳爛了他一尊神像。且自己是真有道行真會法術,從自己這裡來的威脅自然更高,那劉太侯沒有太過為難那些巫婆術士、卻和自己一上來就生死相鬥也是正常的。
因為自己真想除他,而且真的能夠除他。
唯一例外的是老夫子。
老夫子也砸了他神像廟宇,卻是直到現在還好端端的,仿佛劉太侯完全沒有去找過他。
原本這也並非完全不能解釋——
比如很多妖鬼就是畏懼有德行的人,有可能是因為這些德高望重的人死後可能會成神靈,就算不成神靈,死後到陰司告狀也要比尋常人厲害。
也可能是這些妖鬼本身就尊重德行或者喜愛德行,前者建立在這些妖鬼本身也有一定德行的基礎上,就像一些有底線有操守的盜匪賊人,哪怕自身走了歪路,卻也講幾分道理,也對那些能夠堅守本心的人多幾分敬重,為人師者又本身就惹人敬重。
後者則可能是妖鬼對“氣”的感受,但凡能看到五氣的妖鬼,似乎都對五氣純者更親近些。
林覺沒有詢問那劉太侯原因。
現在詢問也晚了,也沒意義了。
林覺仔細一想,還是決定相信三姑的判斷。
就算三姑判斷失誤,最多也隻是讓自己早兩三個時辰離開村裡罷了。
“承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所以要趕緊離開,你等明天白天再給你爹娘說,就說我確實有事,來不及道彆了。”林覺對他說道,持劍起身,“你記得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今後就算再去外麵讀書,一年才能回來一次,每次回來,也要先去祭拜三姑。”
“記住了。”
舒承誌連連點頭,其實這也無需叮囑。
林覺神情從容,動作卻乾淨利落。
很快收拾好行囊,對狐狸揚了揚下巴,便推門而出,翻過欄杆,從天井一躍下樓。
狐狸跟隨著他,輕巧落地。
隻是它卻不禁有幾分疑惑——
好像做夢夢見過這一幕。
之後是出去和人打架吧?
於是它當先邁著小碎步,跑到門邊,透過門縫往外麵瞅。
那人在哪?這次要好好和他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