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院中竟憑空出現一口“井”。
說是井,其實不是,至少不是人打的井,而是天然形成的一個凹陷。並且院中的石板地麵似乎也變成了不平的花崗岩石,這口井就在岩石中。
旁邊一塊小石碑,寫有“香砂井”三字。
“這……”
林覺一陣意外!
這本是蓮花峰上的香砂井,竟然被山神挪到了這裡來?而且似乎連帶著蓮花峰的山頂都被挪了過來!
往前兩步,走到院中,隻覺溫度驟降,寒風凜冽,真如置身於蓮花峰頂似的。
再湊上去一看,井中裝著靈泉,像是盛了月光,又像裝了一井薄雪,有氤氳升騰而出,模糊人的視線。
林覺連忙提桶來取,取了整整兩桶。
“已夠用了。萬謝山神。”
“呼……”
又有清風來又吹白煙起。
清風白煙之中,無論是山頂一樣的花崗岩石、那口小井還是旁邊石碑全都消失不見,院中恢複原樣,仍是青石板地,落著一些薄雪,雪中滿是三師兄淩亂的腳印。
一切仿佛從未發生過。
“小師弟這兩年來的供奉與祭拜不虧啊。”三師兄提著劍對他笑道。
“心誠則靈。”
林覺收好兩桶水,對他說道:
“吃飯了。”
不知何時雪已停了。
眾多道士乾脆在院中架起火爐,圍爐而坐。
一鍋雪白的鯽魚羊肉湯,熱氣騰騰,加上半壇自釀米酒,眾多道士全都吃得紅光滿麵,一身暖洋洋的,吃完之後,又全都來幫林覺開刃。
十二把流線型的小劍,通體靈金,召出放大之後,長度大約和指尖到手肘差不多。
三把標準的三尺長劍,用梨祖木心做的劍柄。
有人負責檢查劍刃哪裡還沒有被磨得鋒銳,有人負責和泥覆土,有人架了爐子並合力施放靈火,將劍燒紅,又有人拿了石板來挖出水槽,有人倒入靈泉並控製好靈泉的水溫,同門一心,熱火朝天。
雲鶴道人則是站在身後樂嗬嗬的看著。
其實由於修道之人的心境思想,加上浮丘觀代代相承的和氣理念,又是一個小觀,除了少數例外,基本每代同門之間的關係都不錯,可像是這一代這麼融洽的關係還是不常見的。
雲鶴道人也由此欣慰欣喜。
便見劍刃與水一沾——
“嗤……”
白煙頓時升起。
嗤嗤幾聲,便完全沉入其中。
靈金與靈水蕩開氤氳。
伴隨著眾多的議論聲,嘈雜之下,觀中的氛圍十分熱烈,好像過年一樣。
一直忙活到半下午,十二柄可做短劍可做飛鏢的小劍、三柄三尺長劍便被打造好了,多虧山神贈的靈金,哪怕由小變大,也能吹毛斷發。
眾多師兄忍不住各拿一把,拿在手上翻來覆去的把玩,品鑒不已。
林覺也拿了一把,左右掂量,愛不釋手。
“師弟這劍好啊,連這劍柄都是梨祖木心做的,若不是我不愛用劍,都想討一把了!”
“吹毛斷發,還能小能大,放到山下,也算神兵利器了吧?”
“去年師妹做的那柄劍也不錯!”
“師妹那柄還要好些,她沒有用豆兵之法,用的是一整塊同樣的靈金,要紮實得多!”
“這小劍不好用啊……”
“師弟精通飛鏢飛刀之術,是用來丟的吧?”
眾人談論之時,雲鶴道人仍在旁邊坐著笑嗬嗬的聽,因為吃得滿足,又飲了酒,臉色紅潤,隻等眾人興致減了一些,他才開口問道:
“林覺你也快二十了吧?”
林覺聽見這話,這才連忙轉身。
“回師父,就在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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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那貧道為你取一字如何?”
“就該師父來取。”
大多人取字本就是由師長取的,或是由附近德高望重的人取,雲鶴道人既是他的師父,又是有德的修道高人,由他取字自然再好不過了。
便聽雲鶴道人思索著道:
“你姓林名覺,覺者,悟也,知也,正好是個修道之人,修道合該悟道知道,便為你取‘悟知’二字如何?”
“多謝師父。”
林覺已是修道之人,不行冠禮,浮丘觀也不如符籙派那般要行“冠巾”儀式,此時自然沒有什麼隆重的儀程,不過在一番吃喝之後,於快樂之時由師父隨性之間為他定下字來,倒也挺不錯的。
符合道人自然隨性的思想。
“要得真知,須到世間。長生雖好,不可強求。”雲鶴道人笑著起身了,“願你能早日悟出自己的道,知曉心安何處。”
林覺似懂非懂,隻是見他轉身離去,便放下長劍,送他回屋。
“不必送我,還走得動。”雲鶴道人對他說道從院中走入廊下,又走入搬山殿中,盤膝坐下,“你出去玩耍吧,容為師小憩一會兒。”
“是。”
林覺這才轉身離去。
剛剛跨出大殿門檻,走到屋簷之下,便聽見雲鶴道人長歎一聲,隨即自言自語般的念道,聲音淡然:“有生有死尋常事,無去無來誰不然。我今去也何時節,風在鬆梢月在天。”
院外的師兄們仍在把玩他的小劍長劍,互相談樂。
院牆上卻有十餘隻貓排成一排走來,那不是觀中的貓,是隔壁剪刀峰上的道友們,其中還有兩隻貓站著行走,抬著一個小的竹編肩輿,上麵坐著一隻林覺從未見過真容的老花貓,在它們的身後,不知何時已升起了一輪明月。
“呼……”
一縷春風吹過鬆梢,半下午的時間,地上的薄雪已悄然化儘了。
林覺腳步頓時定住,回身衝回大殿。
眾多師兄們也驚疑,為何剪刀峰的道友們突然造訪,四姑奶奶更是親自到來,見到林覺動靜,這才慌亂,連忙跟著跑去。
叮叮當當,劍在院中落響一片。
隻見雲鶴道人盤坐蒲團之上,麵向搬山祖師,已是駕鶴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