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私心?”
王氏語氣儘是煩躁,林噙霜的神色間不免透露一絲畏懼,恍若被驚嚇的小兔子。
“大娘子,咱們盛家二子四女,女兒家未來都是要嫁出去,那就不必多說,可男兒總得就在家裡,柏哥兒是嫡子,未來肯定是繼承家業,他才學又好,未來自然無憂。
可......可我的楓兒是庶子,未來不能繼承家業,遲早得分家,他未來沒有家業繼承,就隻能靠自己,我想著讓他多多接觸狀元郎,學學一身文氣,未來科考進士及第也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出路。”
說到這裡,林噙霜崇拜的望向盛紘,目光嬌媚潤澤。
“若論起家裡麵的孩子,楓兒那孩子出身無疑和主君相像。我想著主君也是從一個無權無勢的庶子混到如今這般一州大官,生活也是有滋有味,家庭美滿,楓兒那孩子要是有主君三分風采,未來也是過的好日子啊!
可,楓兒才學不及主君,我便想著讓他向狀元郎學習一番,但凡學得主君年少時候七分才學,那也足以中個進士,未來衣食無憂,富貴不愁啊!”
盛家四女二子,嫡長女盛華蘭、嫡長子盛長柏、五女盛如蘭都是正室大娘子王氏所出,三子盛長楓、四女盛墨蘭為小妾林噙霜所出,六女盛明蘭則是小妾衛氏所生。
林噙霜說完這話,盛紘內心頓時一陣舒坦。
要說這個世道,庶子出頭無疑比嫡子難得多,想他盛紘,小時候屢屢被虐待,卻依舊在那樣的環境裡打拚出一片天地,挑燈夜讀,進士及第,如今更是一州高官,興旺家族。
這件事情,乃是盛紘心裡最驕傲的事情,他是真正憑借苦讀詩書改變人生的人,當年讀書有多苦,此時此刻就有多爽。
霜兒懂我啊!
“好一番伶牙俐齒!可你毀了華兒歸寧的事情!”
王氏心思簡單,當即認為林噙霜這是在轉移話題,自以為抓住了林噙霜話語的漏洞,語氣間都帶上不少底氣。
“要是被人冤枉死了,我也就說不出話了,我既還有一口氣在,就要給自己爭個清白。”
“橫豎華兒歸寧的事情是被你攪黃了,你還有什麼好狡辯?”
王氏有些憤怒,這賤人怎麼還敢辯駁,而且一副“我才是受害人的模樣”?
“主君明鑒,我真的隻是想要去望一望狀元郎的風采,看到眾人都在談話,我便以為早已談話多時,想要打個招呼,然後讓楓兒單獨見過狀元郎一番。
可……怎知後麵情況不對,臨走前方才留下讓楓兒好好親和狀元郎的話語。要說這是刻意毀華姐兒歸寧的事情,那是萬萬沒有的啊!”
“主君,人們常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早已將盛家、將主君當做心裡唯一的主心骨,怎會刻意毀華姐兒的歸寧啊!”
林噙霜說得聲淚俱下,嬌媚的姿色越發濃厚,任誰看了都得憐惜。
“嗬嗬,誰知道某些人心裡怎麼想的,說不定嫉妒我華兒的好婚事呢?”
王氏看上去儘是不信,她這句話其實就是習慣性的針對一下,也沒什麼特彆的含義。
怎料.......
“主君,我是一個沒有體麵,沒有決斷的人,但是我絕對沒有一絲異心啊!主君!”
“主君主母,你們可都是我的恩人,皇天後土,天上的神靈都看著呢!我說的句句屬實,若我真是有心做了錯事,那就叫我被亂棍打死,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林噙霜抹著眼淚,一副老實人被冤枉了的模樣。
“你這張巧嘴怎麼不去說書啊?被你說一趟,你半點錯都沒有了?”
王氏氣急了,這也太能說了吧?
“不,我有錯,我太錯了!我錯在千不該萬不該考慮楓兒的前程,錯在千不該萬不該想要讓楓兒以主君為榜樣,我錯的大了!”
“可是.......可是說我有異心,我真的是死不瞑目啊!萬事不說,我也是好人家出身,一榮俱榮的道理我都懂啊!”
林氏淚眼婆娑,單獨跪拜在地顯得孤苦無依。
“你.......你這潑婦,巧言善辯你.......”
王氏看著丈夫逐漸回暖的臉色,氣不打一處來,這小妾犯了這麼大的錯,幾句話就把你的心收回來了?
“大娘子說我巧言善辯,可我從來都是豁出一顆心不想後事的啊!”
林噙霜抬頭望向盛紘,盛紘在林噙霜麵前一向強勢,卻被這一眼看得目光躲閃。
“不然,我也不會放著外頭的正室大娘子不做,跑到盛家來給主君做小,我被人嗤笑,被人唾棄,被人瞧不起,這些我都認了,可我對主君是真的一片癡心,情深不能自抑啊!”
“姐姐,我知道你厭棄我,我不敢自辯,求姐姐你當我是隻小貓小狗,給我一個地方縮著,隻要是我能時時見著主君,我就是被千人棄萬人唾,我也無怨無悔。”
“姐姐,求姐姐可憐可憐我,當我是個小玩意,讓我在家裡伺候你吧!”
“姐姐,我給你磕頭了,我求你了,我給你磕頭了,我求你了,姐姐.........”
林噙霜清亮的眸子“癡心”的望著盛紘,一副沒有他就活不了的模樣,一邊說話一邊祈求,又一邊磕頭,一副為了留在盛紘身邊什麼都願意的模樣。
“霜兒,霜兒這是乾什麼?有話起來好好說!”
一直撐著腦袋的盛紘當即不顧心裡的猶豫,起身準備扶起愛妾,怎料愛妾心意堅決,一直磕頭求饒。
盛紘心裡無奈,深深了望了王氏一眼,示意她寬厚待人,將人扶起來。
不過,王氏哪裡看得懂盛紘的眼色,靜靜的坐著竟是受了好幾個磕頭。
“姐姐,以後我有什麼不懂事的地方,姐姐打我罵我都行,隻求姐姐不要把我當成奸邪之人。我對紘郎真的是一片癡心,求姐姐寬厚待我,留我一片方寸之地。”
林噙霜一邊祈求一邊像小貓小狗一樣爬向王氏,卑微得讓盛紘心中忍不住愧疚,靜靜轉身不敢直視。
“隻要能夠留在紘郎身邊,我什麼都願意做,姐姐!”
“求求姐姐可憐可憐我,隻要能讓我時常見到紘郎的英資,便是讓我當一個丫鬟婆子,我也心甘情願啊!”
“我隻求姐姐可憐可憐我,求姐姐可憐........”
不等話說出口,一直磕頭的林噙霜竟是直接昏了過去,恰好倒在王氏身前。
“霜兒,霜兒這是怎麼了?”
“霜兒?來人,去請郎中!”
“霜兒?!”
盛紘看到這一幕頓時慌了,連忙將愛妾抱起,不管不顧的大步朝外麵走去,神色間滿是慌張。
這一刻,在盛紘心裡什麼錯誤都不重要了,處罰什麼的更是拋之腦後,煙消雲散。
等到盛紘離開後,王氏數次張口又閉口,神色間滿是不解。
“這.......這都能拉回來?”
........
深夜
盛華蘭悄悄望著閉眼休憩的丈夫,心底深深歎息,夫家可是揚州傳承百年的大族,家風嚴苛端正。
要知道,上一個禍害嫡長子的繼母更是“被感染”風寒。
相形之下,娘家寵妾滅妻,新婚第一次回娘家就鬨出這樣的笑話,自己當真是沒臉做人了。
“夫君?”
盛華蘭試探性的輕聲問話,她也不清楚丈夫究竟是真的睡著還是在考慮自己娘家的事情,心裡不由得有些緊張。
當然,不管是哪一種,婚後日子也得照舊的過下去,夫妻之間最好多多交流,把一些隔閡消弭。
楚鴻輕輕睜開眼睛,溫和的將妻子摟入懷中,撫動著她那清香的秀發。
“我知道夫人在顧忌什麼。”
“嶽母大家族出身,娘家更是世代簪纓,更有王老太師當年力挽狂瀾,心裡有些傲氣也是正常,嶽丈在嶽母那裡吃癟,自然傾向於柔弱的妾室。”
“夫人須知,嶽丈寵妾滅妻的事情在揚州算不得什麼太大的秘密,我既然娶你,自然不在意這些事情。老一輩的瓜葛,與我們無關。過段時間,你我夫婦就要前往汴京,咱們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夫人心裡不必顧忌擔憂。”
楚鴻輕輕摟著盛華蘭,悉心安慰。
盛華蘭心裡的大石終於落下,眼眶裡稍微有些紅潤,抱著楚鴻的手靜靜垂淚。
她是真的怕,這個世道,女子沒有丈夫疼愛,一輩子注定隻能苟延殘喘,她如今也才新婚,夫婦間蜜裡調油,誰曾想回一趟娘家就遇到這種事情?
如今,丈夫親口溫和的安慰,讓她心裡的顧忌總算是落下,緊繃的神經總算是放鬆。
深夜,大悲大喜的盛華蘭在楚鴻的幫助下解鎖不少新知識,所謂蜜裡調油莫過如此。
一個字,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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