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2 / 2)

可雖不?喜歡,也要製造。

其?實他跟衛九思有?許多相似之處,那?就是兩人並不?怎麼相信活人。與其?多籠絡一些活生生的人做下屬,倒不?如多製作幾個血傀儡進行玩耍,說不?得那?樣?還還更為有?趣。

那?些心思湧上了裴玄貞心頭時,裴玄貞也不?覺笑了笑。

“這些血傀儡都是阿雅一手?煉製,操縱他們的法器就在阿雅頭顱之中,隻要取出那?顆血珠,就能操縱此物。可惜,卻是要犧牲阿雅一條性命了。不?過?你既然回來,那?便沒什麼所謂了。”

他明明說著要取阿雅性命,誰想阿雅麵?頰之上竟並無半點懼色。

阿雅竟十分歡喜,眼珠更亮。

下一刻,裴玄貞便手?指探入了阿雅的頭顱之中,取出了一枚血淋淋的珠子?。

他拿著這枚珠子?,也不?覺微微一笑,眼中似有?異輝流轉。

接著阿雅殘損的身軀就這樣?緩緩倒下,就此氣?絕身亡。

虞妍忽而發現自己為何會覺得眼熟,大?約是因?為阿雅容貌竟有?幾分像自己。也不?知曉天生如此,還是裴玄貞後天所締造。可無論哪一種,虞妍都隱隱想要作嘔,當然也絕不?願意去問一問。

她隻問道:“裴玄貞,你到底要做什麼?”

其?實在場的修士麵?頰之上都流淌了驚恐憤怒之色,也對裴玄貞如今一副大?魔王的樣?子?困惑不?解。

在這樁事情發生之初,甚至有?許多人覺得乃是鬼月宗鬨出來的勾當。可此時此刻,裴玄貞之種種所為,終於令眾人萬般迷惑,不?明所以。

眼前之場景陰森詭豔,不?免令人心懼。故而在場修士心生恐懼,故而一時之間,竟並不?好就此問出口。仿佛若誰要先開口,不?免會成為裴玄貞之目標。

如今虞妍問出口裡的話,正是現場修士們心底之聲。

事已至此,裴玄貞也並不?打算隱瞞:“自然是煉化眾修,以此陣祝我修成仙人之境,使我仙盟從此不?再受製於鬼月宗。”

說到了此處,他眼底頓時流淌了一縷狂熱,竟不?免灼灼而生輝。

是了,這個念頭蓄於他心頭已經頗久了,從他看見晏悲道一刀斬便三千修士開始,那?個念頭就在裴玄貞的心裡蠢蠢欲動!

他早便恨透了這一切,心底隻有?無儘羞辱和憤怒。

那?一年他成為仙盟盟主,便對晏悲道生出了一縷仇恨之情。那?一年攻打鬼月宗,亦是屬於裴玄貞的手?筆。

虞妍是死在晏悲道麵?前的,倘若未死,必然也是會跟晏悲道在一道。

這些都還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一個外道修士卻成長太快,快得不?可思議。

於是為了自己是這個世界最?有?權勢之人,裴玄貞便生出除掉晏悲道的心思。

可那?麼一個外道出身的修士,一個裴玄貞根本看不?起的後輩,居然先他一步踏足了仙人之境,甚至將裴玄貞的那?些算計狠狠碾壓碎了,不?留絲毫餘地。

這一切的一切,終究是極之可笑,裴玄貞到底也是將這些儘數忍耐下來。

晏悲道因?為虞妍之死,而備受打擊,故而裹足不?出。仿佛因?為這樣?,自己方才有?喘息之機。

故而裴玄貞心中愈恨,心底亦是十分惱恨。

所以他暗蓄傀儡,搜羅秘法,積累力量。

隻待天長日久,自己必定是要贏過?晏悲道的。

直到那?一日虞妍歸來,而晏悲道又誇張的驅動紅月大?陣,自己又宛如螻蟻般身受重?創。

這一切的一切,都將裴玄貞尊嚴碾壓粉碎。

裴玄貞也已經不?想再等?了。

這些修士死了後,還會有?新的宗門?,新的弟子?,締結成新的門?派。

到時候,自己就是這個世界之主,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隻要這一帶的修士們死個乾淨,誰又會知曉發生了什麼了呢?

圖窮見匕,裴玄貞露出自己真麵?目時,在場修士也紛紛怒斥咒罵,可似乎已經不?是裴玄貞關心之事了。

這時節,裴玄貞亦不?免輕輕嗬了一聲,那?血珠頓時化霧,使得原本薄薄的淡霧化作一片猩紅血色。

虞妍立足其?中,哪怕是凝目而視,仿佛也無法穿透。

法陣外血氣?凝聚,竟似形成了一枚血色的巨繭將裴玄貞包裹,而裴玄貞則正在這陣法之心。

他自然也考慮到了孟雪殊,故而以此防護。

千萬血紅細絲凝結於裴玄貞的身軀之上,使其?額頭浮出了三朵玄花,那?三花催動,隱隱有?聚合之態。倘若成功,裴玄貞無疑是能踏足仙人之境。

而如今那?血繭周遭竟也凝集運氣?,漸生寶光。

裴玄貞雖使的是外道,竟也頗有?功效。

他眼底流轉一縷異芒,原本墨色的發絲漸漸生出了殷紅,一縷縷如被鮮血浸染,通身更似染上了血腥氣?。

可這樣?的血腥氣?是可以清洗乾淨的,隻要他有?足夠力量。

虞妍身負鳳凰之力,自然不?會被眼前法陣吸納殆儘,可若是旁人,那?顯然並不?好說了。

這時虞妍耳邊也聽到了一聲輕笑,那?笑聲屬於裴玄貞,好似透出了說不?儘的貪婪。

濃稠的血霧之中隱藏了血傀儡,便是有?修士欲圖殺出,卻皆被血傀儡所阻止。

此時此刻,眾人也無非將希望寄托在虞妍身上,隻盼虞妍能締造奇跡,再增光彩輝煌。

虞妍倒是有?另一番盤算,估摸著時候已經差不?多了。

就好似心意相通一般,這時候焚天火地的鬼月宗宗主手?指輕輕拂去了麵?具。

這一刻他真容露出,其?樣?貌和孟雪殊差不?多,可又與孟雪殊不?同。

孟雪殊是他特意給虞妍看的,少年郎的樣?子?。

然而作為枯坐百載的鬼月宗宗主,他雖保持青年模樣?,眉宇間卻已經有?著深不?可測的沉鬱。

虞妍還有?幾分少女氣?時,他已經變成一個極深沉的人。仿佛因?為如此,他總是在虞妍麵?前露出從前的樣?子?。

所謂近鄉情怯,大?約便是如此。

不?過?今日之布局,似也到了結束之時。就像他刻意招搖,一則為了尋覓虞妍,心中急切,再來就是刺激那?位仙盟盟主。

其?實一開始,他盯上之人就是裴玄貞。甚至後來查出衛九思,他還隱隱有?些奇怪。

但無論如何,今日裴玄貞終究是圖窮見匕。

晏悲道並沒有?現身,但伴隨他足尖一點,焚天火地之火氣?更為熾盛幾分!

虞妍身在法陣之中,手?執鳳凰之羽,此劍也頓有?所感。

那?焚天火地受異火滋潤,如此招展,生出萬千清嘯!

眾人眼前一亮,眼前居然滋生出一巨大?鳳凰法相。

以鳳凰之羽為引,虞妍修為雖並未儘數修複,可亦是能引出焚天火地之力,化出了這巨大?法相。

法相衝擊之下,那?包裹裴玄貞之血繭竟也生生裂開了一道裂痕。

得此巨力衝擊,血繭中之裴玄貞驀然麵?色一變!

縷縷火氣?逼入,竟似使他苦不?堪言,修行也是生生被斷。

如此力量反噬,裴玄貞先是出汗,然後生生滲出了血,那?血汗如雨,乃是因?為裴玄貞精元儘化。

此時此刻,裴玄貞通身劇痛,十分難受。

他五臟六腑如焚,這一刻竟又生出了諸般幻象。

那?冰雪一般的過?去就此浮起,於是他便又想到了瑤姬。

瑤姬她生來有?不?足之症,若是生於民?間,必定早夭。

可誰讓她是陵國公主,於是生來就擁有?最?美好的東西,伴隨著最?璀璨的年華,帶來無邊之美好。

那?些可以禦劍飛升的修士不?但收了裴玄貞為徒,還恩賜靈藥,給瑤姬延命。

那?青靈派如今想來,也不?過?是西疆一處小宗門?,可是對於陵國而言,卻已是極神秘強大?。

一個人若抬頭隻能看到井口,便隻能看到那?樣?的天。

那?時裴玄貞的渴望也不?過?如此,無非是得享陵國國主之位,在青靈派立足,然後趁勢開疆拓土,侵占幾個周邊小國。

他有?野心,可野心也止步於此。

然而也不?知幸或不?幸,裴玄貞的人生終究遇到了莫大?的挫折。彼時陵國與安國開戰,安國有?青靈派另一支長老支持,竟令陵國大?敗。

裴玄貞因?是青靈派弟子?而幸免,而師門?卻也警告他不?必理?會這些“凡俗之爭”。他親族儘滅,因?而動怒,故不?願回歸青靈派。師門?也擔心他心存怨懟,怕成為禍患,也有?忌憚之心。

那?時候陪著裴玄貞的,也隻有?一個瑤姬。

瑤姬被他輕輕的背在背上,踏過?了那?山山水水。

瑤姬身子?是殘缺的,從前風光時尚能支持,可如今他們兄妹卻落魄了。

他不?想要瑤姬去死,因?為瑤姬是他最?後的親人,也是他最?後的尊嚴,他苦苦支持,不?想承認自己一事無成。

他這個少年天才,驚才絕豔的兄長,竟似是一點用都沒有?。

青靈派有?屬於自己的資源,在靈脈之上,生有?一種紫靈菇,能潤人肺腑,修固身體。

從前裴玄貞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給瑤姬帶來一片。

那?麼這孩子?服下,就能延下性命。

可如今他已離開青靈派,自然再沒這個紫靈菇。

於是他殺了人,暗暗除了一個對自己冷嘲熱諷同門?,奪了一片紫靈菇,送至病重?的妹妹跟前。

可瑤姬搖頭,她瞧出這片紫靈菇是裴玄貞搶來的。

她緊緊握著裴玄貞手?掌,小手?在發顫,說母親生前,教導她作為一個小公主不?應該這樣?的。

瑤姬才十歲,可是她已經很聰明的。

她瞥見了裴玄貞衣角上的一點血汙,大?約也猜到發生了更可怕的事。當然瑤姬絕不?敢問出來,不?能戳破這層窗戶紙。

她不?會吃下裴玄貞尋來的藥的。

後來裴玄貞將她背在背上,女孩兒將臉頰輕輕貼著哥哥臉頰,一直一直咳嗽。她快要死時候,細細說:“哥哥,都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你了。”

她覺得若是沒有?自己,裴玄貞就不?會如此。

也許女孩兒心裡覺得,自己是應該死去的,所以全無求生之念。

她麵?頰上的淚水沾染在裴玄貞身上,卻已經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裴玄貞這樣?站在原地,呆呆站了很久。

後來他潛入了深山,潛心修行,又惡奪了一些機緣。待他修為大?進,踏足半仙之境,他便歸來青雲派,要與這前塵往事做了了斷。

那?一日,他戴著一張麵?具,屠儘青雲派滿門?,連個奴仆都沒有?剩下。

有?幾滴鮮血飛濺在他衣擺之上,他也不?在意。

再後來,他又將安國滿國上下進行了血祭,將安國皇族之人的頭顱一顆顆砍下來,懸掛城牆之上。

這些事情他做得十分乾淨,從此青靈派跟安國好似從來未曾出現過?一樣?。

那?些凡俗之地得百姓,也覺得這是一種神跡,雖然駭人聽聞,卻又大?約知曉是怎麼一回事。

畢竟這世間本就有?修士存在,那?自然是不?足為奇。

後來歲月荏苒,如此過?去多年,他身邊有?時也會有?旁人,卻也不?過?是來來去去。他精心布局,無非是渴望權勢以及力量。

少年時的恐懼湧入他的心頭,他似再不?願品嘗那?種無依無靠,沒辦法掙紮的滋味。

那?時他已經是九玄宗的長老了,可當然還遠遠不?夠。

再後來,他便收了虞妍為徒。

這樣?子?時候,裴玄貞便又想起了一樁往事。那?時候自己曾經帶著虞妍,去過?陵國舊址。

那?裡如今也是一片荒地。

安國雖已覆滅,可當年陵國那?位驚才絕豔的太子?卻再不?會回來了。他已經走?得很遠,也不?會再眷念過?去。再加之陵國舊地水源日漸枯竭,不?能滋養人畜,故而此地也漸漸荒蕪。

那?時裴玄貞足尖輕輕點立於一處殘樓之上,聽著虞妍輕輕的吹笛。

那?少女不?知何時,學會了吹笛,幸喜笛聲還能入耳,不?至於十分難聽。

於是他便將且聽著。

四處卻再無彆的人聲,仿佛有?些荒涼。

那?不?過?是兩人遊曆時的一樁小事,可是如今,裴玄貞卻不?由得想起了這樁小事。

如今想來,那?麼多年裡,他也隻去過?陵國一次。

那?樣?荒寂的歲月裡,那?個明潤少女仿佛也帶來了一抹亮色,隻是他自己渾然不?覺罷了。

也許,比他想的還要早之前,他都有?些在意虞妍的。

然後他便見到了自己當年收的徒兒。

虞妍一劍劃破四周遊離四散的玄氣?,終於輕輕落至了裴玄貞跟前。

四周紛紛擾擾,那?雙眼睛卻清晰的烙印在裴玄貞的識海之中。

那?雙眼清潤、堅定,果然跟匣子?裡血淋淋的死物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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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有?這樣?的神魂,方才能有?這樣?的一雙眼。

否則那?雙挖出來的眼珠子?終究不?過?是一見死物,其?實並不?能有?什麼光彩。

他忽而想起玉無雙也曾隱晦的嫉妒過?的。

那?年玉無雙帶著虞妍下山,然後虞妍就見到了晏悲道。一開始兩人相見,並不?是很熟,那?時候玉無雙還心存惋惜。

可漸漸的,兩人卻是熟稔起來。

虞妍總會在玉無雙麵?前提及對方,她其?實對晏悲道十分好奇。

有?時,她還會輕輕哼歌,因?為她第二天要跟晏悲道一起出任務。

虞妍在玉無雙麵?前變得很平靜,就像是經曆太多,於是化作一潭靜水。可她在晏悲道麵?前,卻不?自禁變得很活潑。

晏悲道沒有?察覺,虞妍似乎也是如此。

可玉無雙卻看得很清楚,有?時也會微微有?些嫉妒,就好像許多事情,本就是命中注定。

那?女孩兒在彆處很沉靜,跟著裴玄貞時很是安順。他從未曾想過?,虞妍會流轉如她年齡一般的活潑。

就好似自己很滄桑,模樣?雖然俊美如昔,可卻從神魂透出了死氣?沉沉的暮氣?。

那?些心思玉無雙隻是想一想,也並未流出半點。就好似許多人心裡,有?那?麼一瞬間,心裡也會生出了一絲惡念。可那?些念頭大?抵也是一閃即逝,並不?會持續多久。

玉無雙也並沒有?做什麼,他也將自己那?一點心思掩飾得極好。

可他不?知曉有?人總是能暗暗窺探他,將他之心思儘收眼底,了解得清清楚楚。

所以一直以來,裴玄貞都有?一種優越感。

他總是知曉一些旁人不?能知曉的事。

如今虞妍破陣而出,額心玄花受灼熱火氣?所滋養,似越發開得十分鮮潤。

那?鳳凰之羽凝於虞妍之手?,層層殷紅流彙一處,形成巨大?的鳳凰法相。不?過?如今衝撞之下,那?鳳凰法相也一寸寸的消散,流淌化作千萬紅羽,如此輕飄飄的托起了虞妍身軀。

那?赤紅的流羽宛如活物一般,托著虞妍到了裴玄貞的近前。

裴玄貞靜靜瞧著,他想起了虞妍小時候的情景。

那?時候小女孩兒通身乾瘦臟汙,在寒風之中瑟瑟發抖。自己向她伸出手?時,她眼睛發亮,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仿佛不?肯相信這樣?好運會落在了他身上。

也是,那?時他於西月國而言,本就宛如仙人下凡。就連沐華辰那?樣?的出挑皇子?,也隻盼能拜自己為師。

女孩兒手?掌微微發亮,小心翼翼握著自己手?指頭。

她麵?頰之上流淌驚喜之色,臉孔上滿滿都是憧憬崇拜之色。

從始至終,虞妍的喜怒哀樂都在自己的手?裡!

小時候他便讓虞妍受寵若驚,再然後他便又讓虞妍讓出了一雙眼睛。後來虞妍死心塌地感激著的人,也不?過?是另外一個自己。

裴玄貞沙啞的,喃喃說道:“你知不?知道,我便是玉無雙。”

這時候虞妍已經將萬千紅羽凝於鳳凰之羽上,使得自己本命之劍凝結緋色風華。

裴玄貞身軀之上卻生出一道道猩紅紋理?,蜿蜒而上,眼底透出了一滴滴殷紅血水。

法陣已破,裴玄貞身軀之上也是受了莫大?的損傷,此刻竟片片龜裂,生出了殷紅血痕。

他人雖未死,但是四肢卻不?由得升起了一股腐敗的惡臭。

這是因?為他身軀受損,眉心三花漸凋,故而五臟六腑散發出異樣?之臭。

虞妍話不?多,人狠,一劍將裴玄貞心口刺了個通透。

劍氣?縱橫,將裴玄貞殘存神魂儘數震碎。

直到這時,虞妍方才回答了裴玄貞的話:“我知道,但你不?是。”

玉宗主就是玉宗主。

哪怕玉無雙是裴玄貞裂魂所製,哪怕裴玄貞能窺探玉無雙之種種,可是玉無雙終究是有?自己意識的一個人。

至少在虞妍心裡不?是。

裴玄貞唇角泛起了一絲奇異的笑容,他似是想要說什麼話,可似乎也沒有?這個機會。

眼前女郎鮮豔明媚,無論經曆多少事,似乎都不?會失去她的這份純粹耀眼。

可虞妍縱然不?願意認,有?些事情本就是存在的。

裴玄貞曾經也去過?千魂陣,於是他便窺見了玉無雙的殘缺,知曉玉無雙是沒有?殺念的。

玉無雙本就是屬於他的一部分,虞妍自欺欺人,終究是會惦念記掛自己。

那?個死去的玉宗主,就好似他年輕時的惦念,是渴盼著成為的樣?子?。如若他沒經曆那?些事,也許他也願意成為玉無雙那?樣?的好人。

想到了這兒,裴玄貞麵?頰之上竟生出了幾分喜色,虞妍也不?知曉他為何會浮起這樣?喜悅之色。

若她知曉裴玄貞的想法,一定會加以反駁。

因?為虞妍也踏足了千魂古陣,卻並不?覺得如何。

而玉無雙究竟算不?算裴玄貞,是誰也說不?清楚的事,本不?過?是各有?各的看法。

如今裴玄貞卻怔怔看著虞妍。

他此生做了許多惡事,卻並不?覺得抱歉,也並不?覺得有?什麼可反省之處。隻不?過?對著虞妍時,他卻禁不?住想到了很久以前的舊事,想到那?時候,自己讓虞妍將一雙眼睛挖給沐華辰。

裴玄貞唇邊動動,似也想要說些什麼,但讓他道歉,卻似乎是萬萬不?能。

他殷紅的發絲輕輕發抖,襯得肌膚更無血色。

這具身軀亦有?兵解之像,裴玄貞嗓音還是那?般古怪:“你去青陵殿,便能瞧見一件好東西,我把?你當年那?雙眼睛給挖出來,放在那?裡呀——”

說到此處時,裴玄貞麵?頰上似還染著濃濃異色,下一刻,他便開始碎裂。

那?話音也戛然而止。

虞妍猶自手?中執劍,立足於玄風漩渦之中。裴玄貞兵解之後化作片片碎片,形成巨大?的漩渦,可虞妍卻猶自靜靜而立,仿佛不?沾半點塵埃。

虞妍也並沒有?落淚,更沒有?什麼傷感,隻不?過?微微有?些惆悵。

就像她跟裴玄貞所說那?樣?,玉無雙跟裴玄貞並不?是同一個人。

血解之陣已破,裴玄貞就像是一直隱匿於仙盟暗處的幽靈,如今煙消雲散。

驀然間,虞妍心裡也生出一個念頭,裴玄貞大?約也並不?是那?人真名?

隻是這些終究是無人得知了。

至始至終,晏悲道並未出現。虞妍大?約也猜得到對方的心思,那?就是倘若讓鬼月宗的宗主真正出麵?收拾大?局,仙盟弟子?大?約會很驚恐,會覺得如今仙盟發生的一切,不?過?是鬼月宗宗主的一盤棋。

當然事實上這確實是晏悲道的一盤棋。

但晏悲道是個十分傲慢之人,雖喜愛世界依照他的方向前進,卻並不?願意讓人知曉這個世界是為他所驅策。

仔細想想,晏悲道仿佛有?點兒可怕就是。

但若熟悉起來,晏悲道也並不?很難相處就是。

更何況——

她一直覺得,當年能從西月國的殺戮武士命運裡掙紮出來的少年郎,一定是個心存光明的人。

更何況等?她劍仙身份揭露,她也有?些理?解晏悲道私底下開個小號的行為。

成為萬眾矚目的劍仙,再加上一些揭破陰謀的救世行為,亦使得虞妍身上個人光環越來越重?。

那?終究不?是一件很美妙的事。

自己的一舉一動,不?無受到他人的評判。如此種種,自不?免會生出了幾分小心翼翼。

比起重?新活過?來的劍仙,似乎成為一個虞少主還更為快樂。

衛九思已死,虞妍成為新一任的的刑台之主,隻不?過?並不?摻和刑台日常運營就是。她本對成為刑台之主並無什麼興趣,可衛九思鬨騰許久,連累刑台之名聲,使得刑台威嚴大?失。

若非如此,虞妍亦不?會接手?這刑主之位。

依她看來,仙門?有?一個刑台,終究是利大?於弊,終究是一樁好事。她雖不?摻和俗務,卻願意進行督察之責。

但再多一些,那?便沒有?了。

從前抗魔大?戰時,她也想過?這一切血腥殺伐結束後樣?子?,大?約也是閒雲野鶴,四處遊曆。虞妍心裡已有?去意,不?過?她告訴的人不?多,隻悄悄告知了聞蟬。

她也應了晏悲道,若是有?暇,便去陪他幾日,想來也是時候出發。

這些虞妍也都告訴給了聞蟬,在虞妍看來,晏悲道並無進犯之心,仙盟與鬼月宗之間也不?必再起什麼戰事。

至於自己和晏悲道的這些私交,她也略略跟聞蟬提了提,好讓聞蟬有?個準備,以後不?至於太過?於吃驚。

聞蟬反應倒也出乎虞妍意料之外。隻見聞蟬輕輕嗯了一聲,麵?頰之上倒也並無太多驚訝。

仿佛鬼月宗跟仙盟關係有?多好似的,自己去找鬼月宗宗主喝喝茶,也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她隻覺聞蟬做了這雲浮宮宮主,倒也確實氣?度不?凡,處變不?驚。

聞蟬心裡卻歎了口氣?,心忖有?些事情大?約是阻止不?了的。

那?也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一年,她與劍仙一道,困與血海之淵。

彼時二人戰至力竭,又受傷頗重?。

血海裡沒有?太陽,沒有?風,隻有?無邊的黑暗和危險。

加之兩人重?傷,於是心境難免被暗黑的環境所影響。

至少對於聞蟬就是如此。

那?期間,是虞妍一直溫柔的安慰她,勸誡她。兩人牽著彼此的手?,虞妍會說一些外邊快樂的事,以此在黑暗中汲取力量,獲得安慰。

她提及自己快樂的歲月,當然就是和玉無雙在一起的日子?,說那?是多麼溫柔的一段歲月。

於是回憶曾經的美好,那?麼現在的痛苦仿佛就沒那?般難挨。

提及了親人的溫暖,於是黑暗之中就具有?了力量。

那?時兩人也是輪流休息的。

血海之淵有?頗多異獸,會擇人而噬,故而一個人歇息時,總要另一個人清醒加以警戒。

那?日虞妍昏睡休息時,聞蟬就在她的身邊。

也許是太過?於疲憊,虞妍居然會說夢話。

夢裡虞妍喊著一個人的名字,仿佛依依不?舍。她以為虞妍喚的是玉無雙,但居然不?是。

虞妍夢裡喃喃輕語:“小晏,晏悲道,你在嗎——”

她醒時講的是玉無雙,睡著時候卻喚的是另外一個人。

很久很久以前,也許便是在意了。

如今聞蟬凝視著虞妍,劍仙決意跑路前,其?麵?頰之上流淌一縷輕快之色。

聞蟬覺得自己若此刻再提及當年舊事,也不?知劍仙會不?會尷尬。

那?話到了唇邊,聞蟬終於生生咽下去。

這時間有?些事情,本便是順其?自然才好,某人再如何遲鈍,過?去了百載光陰,終究是會反應過?來。

忽而間,她竟有?些佩服晏悲道的。

這一年又一年,過?去許多年,晏悲道竟一直有?這個耐心。

回歸軒轅塔的晏悲道,也正比起了手?指在軒轅塔的牆壁之上輕輕劃了一道。

孟雪殊那?個質子?已經在仙盟消失,如今他就在等?待,等?待著自己的客人。

很多年了,他一直在等?待,等?著那?個人的歸來。

那?軒轅塔四壁之上,竟不?知被他劃下多少指甲印。

就好似那?些無望等?待歲月裡,自己獨自品嘗的酸楚和絕望,因?而顯得他仿佛有?些厭世。

可再厭世的魔頭,如今也等?著屬於自己的希望。

他歸來鬼月宗有?三天了,忽而發現自己已經沒那?麼有?耐心,竟有?幾分不?自在。

既然佳人已歸,又何必再等?呢?

宅了許多年的鬼月宗宗主忽而覺得自己應該多些運動,多出去走?一走?。

這時,他目光微微一顫,似有?所觸。

一道身影已經翻入了軒轅塔,虞妍並沒有?大?張旗鼓的來,而是悄悄闖了鬼月宗的空門?,仿佛這樣?有?彆樣?之情趣。

甚至翻窗之時,重?生的劍仙還壓壞了頭發,有?幾縷發絲有?些亂糟糟。

她嗓音還是溫柔的:“晏宗主,我來了。”

就好似一抹陽光,潤入了幽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