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心腸軟,雖然對男人有些怵,但看他一個人帶孩子饑一頓飽一頓的。方父出去務工時,方峰就一個人呆在家裡,看上去很可憐。林母就時常讓方峰在自家吃飯,這麼一來二往的兩個大人也就熟悉了。又過了一年,林母和方峰的父親就結婚了。
這些年林母一個人拉扯著林卓然,也累了,方父話不多,但好在能乾活,能體諒人,對林卓然也好,方峰有的,林卓然也有,方峰沒有的,林卓然也有。林母和他一起,心裡是高興的。
林卓然想,那幾年應該是林母人生中最開心的日子,有疼愛自己的丈夫,有兩個至少在表麵上還算懂事的孩子,家裡雖然不算很富裕,但緊緊手也能過下去。
林母對林卓然打心眼裡有隔閡,所以對方峰就特彆的喜歡。方父也不好說她什麼,就儘量對林卓然好點。
不管怎麼樣,日子總是有個盼頭的。
但這種好日子持續的時間很短,林卓然十六歲時一切都變了。那時他在讀高中,他學習成績好,讀的是私立學校,因為那個學校可以按照成績為貧困家庭的孩子免學雜費。
那天是他的生日,方父去給他買生日蛋糕。方父言語少,嘴笨,不知道該怎麼和林卓然相處,隻能是把自己想到的都給他。
當時方父讓林卓然和他一起去挑個,林卓然本來想說不用了,但是看著方父高興的樣子,便把花咽下去了。倒是林母說了句,不小了,生日不過也罷。
方父卻不同意,便自己出去買蛋糕去了。誰知,這一去他人就沒回來。
方父拿著買好的生日蛋糕出車禍了,人當場死亡。
聽到這個消息,林母和方峰簡直是瘋了,尤其是林母,她覺得自己的天都塌下來了。她把自己這些年受的委屈,心底隱藏的怨恨都發泄在林卓然身上,她拿各種東西打他罵他,覺得他就是自己的克星。
她好不容易過了幾年安生平穩的日子,就被林卓然給毀了。林母說,要不是林卓然沒有阻止方父去買蛋糕,方父就不會出事,甚至林卓然和方父一起去,方父也不會出事。
方峰也恨死林母和林卓然了,要不是他們,他爸爸也不會死。
那天若不是鄰居報了警,林卓然大概會被他們活活打死。
辦完方父的喪事,林母便強製讓林卓然休學了,家裡沒有太多餘錢供應兩個孩子讀書是一,最重要的是林母覺得林卓然毀了她的生活,那他也不該好過。所以就算是學校裡免了林卓然的學費,甚至保證他考入理想的大學,學校會提供一筆獎學金都沒能讓林母動心。
林母從那天之後就把方峰看成自己的親生兒子,天天在家裡咒罵林卓然,她看到林卓然就止不住心中的怒氣,她就像是曾經的林父,開始了對林卓然家暴的日子。
她說這是林卓然欠她的,欠方峰的。
那天沒怎麼吃東西又挨了一頓打的林卓然暈倒了,林母看都沒看她就離開了。林卓然醒來時,頭暈眼花。
他突然不想呆在這個家了,他站起身什麼都沒拿離開了。他在大街上來回晃悠,明明一天沒吃東西了卻一點都不餓。
城市這麼大,沒有他的容身之處。林卓然走著走著,走到了學校門口,那時學校裡的學生正在上課,門口寂靜無人。林卓然看著學校的大門,眼睛泛紅,那顆麻木的心疼了起來。
那一刻林卓然覺得生無可戀,他甚至想到了死。他想,也許自己死了,一切就結束了。
十六七歲年輕的青年,思想總是各種清奇中二的,那時已經麻木的林卓然想,若是自己死在了最喜歡的校園裡,那是最好不過了。
私立學校本身是不讓人輕易進去的,但守大門的老爺爺認識林卓然這個與眾不同的學生。在林卓然可憐兮兮的說明自己沒辦法上學了,想要再進校園裡看看時,老大爺一個心軟就把他放進去了。
林卓然知道他們學校有個漂亮的情人湖,據說很多很靈,所以很多小情侶在晚上都會偷偷摸摸的前往那裡去許願。
林卓然這輩子是親爹不疼親娘不愛,他偷偷跑到情人湖的假山邊。他甚至想好了自己怎麼死,等學生放學了,他偷偷的跳進這湖裡,不用嚇著人。
也許是老天都為他感到難過,下起了茫茫細雨。林卓然渾身濕透了,然後他走到湖邊。而在他想要跳下去的那刻,身後傳來一道淡漠的聲音:“同學,下雨了,你在這裡做什麼?”
林卓然回頭,看到一張好看到了極點的臉,這人自然是顧念。
那時他沒有撐傘,雨水把他額頭上的頭發壓彎了,溫柔了他那張冷酷的容顏。顧念當時已經在上大學了準備出國留學,他自然是不認識林卓然的。他來學校是有點私事,加上他不喜歡被人圍觀,走情人湖這條路既幽靜又近。
顧念當時雖然不是現在大總裁模樣,但眼睛還是很毒的,他看得出林卓然眼睛裡一點光都沒有,是想要輕生的模樣。他淡淡說:“如果你真的跳下去,那沒人救你,等你被人發現的時候,渾身都會水腫,十分惡心,想必到時做鬼的你都不想看到自己那模樣。”
林卓然被他說得心中一緊,輕生的念頭不知為何稍微淡了那麼點。顧念仿佛不見,他也許是想到了自家那些糟心事,也許是彆的,他輕聲道:“死了一了百了,連個為你哭的人都沒有,值得嗎?既然有死的勇氣,那為什麼不能好好活著呢?你都這麼大的人了,也能養活自己了。何必非要死,讓他人開心。好好的努力,早晚睥睨他人不好嗎?”
顧念說這話時看著被雨水打的泛起無數漣漪的湖水,他這話像是在對林卓然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顧念這話說的冷冰冰的,沒什麼感情。但是聽在林卓然耳朵裡,就像是一道雷,狠狠的震動著他的心,林卓然愣愣的看著顧念,然後突然蹲下把頭埋在腿上,大哭起來。方父離世後的這些日子,他每天活在林母和方峰的怒罵中,耳邊每天都是你怎麼不去死的言論,從來沒有人說他應該好好活著。
他做一切都是錯的,他不敢哭也哭不出來。現在像是找到了發泄的渠道,他終於哭出聲了。把自己心底的委屈都哭了出來。
哭了多長時間他忘了,他隻記得等自己抬起頭時,顧念還站在那裡。細雨中,像是一道光,直直的照入了他麻木的心底。
最後林卓然站起身給顧念說了聲謝謝,便離開了。等他走了很遠,突然站定回頭時,發現顧念還站在那裡朝他的方向看去。
林卓然知道他這是擔心自己會不會還做傻事,他的心微微有些暖,這世上還是有人擔心自己的。他朝顧念揮了揮手,咧嘴笑了笑,然後喊了聲:“我走了,你彆淋雨了。”
說完這話他就跑了。
回到家裡的林卓然發了一場高燒,林母和方峰根本沒有管他。好在家裡有退燒藥,他還能熬點薑茶喝。
等這場感冒過去,林卓然決定離開這個家,林母自然是不同意的。林卓然說自己要出去掙錢,要不然林母還是要養著他的。
林母當時說了什麼,是的,她陰沉沉的看著林卓然,惡毒的說:“我知道你想逃離我們,想擺脫我。告訴你沒門,你要記住,你方爸是被你害死的。要不是因為你,方峰不會沒有父親,我們家也不會這麼艱難。不過你要去掙錢也好,小峰要上學,你要給他掙學費,日後還要娶妻生子。這本來是你方爸的責任,可是你把人害死了,這就是你的責任了。”
當時林卓然看著林母,他說:“那你說,我怎麼才能不欠你?多少錢才能還掉你的生養之恩,多少錢才能不欠你,一百萬夠不夠?”
他這話像是刀子戳開了林母的偽裝,她尖叫道:“告訴你多少錢都不行。”
林卓然看了她一眼離開了,那時他想,自己如果真的掙了一百萬給林母和方峰,那他們之間是不是就可以毫不相欠了。
林卓然一開始在市區內工作,例如發個傳單,端個盤子什麼的,但林母知道他工作的地方後,除了要他的工資,就是心裡不舒服就去說落他。弄得他那些工作根本沒辦法堅持下去,沒有誰願意用一個是‘克星’的員工。
再後來,林卓然乾脆跑到工地上搬磚去了。那日子雖然很苦,但林母不敢去工地上找他麻煩的,因為工地上都是男人,會讓她想到林父。
那段最艱苦的日子,林卓然總是會想到顧念。想到他說自己應該好好活著的表情,不夠那時他根本不知道顧念的名字。
直到有天他無意中在娛樂雜誌上看到顧氏的各種八卦,上麵有顧念的照片和名字。再然後,林卓然就被所謂的星探發現了,從搬磚的日子混到了娛樂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