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湊過去,原本被門阻擋了一層的喧鬨聲就徹底傳入了辻雨的耳中,他們此時正在酒店大堂側邊的一道大門內,推開這扇門,就能直接進入大堂,可辻雨隻是大致的掃了一眼,就立刻發現了不對。
他竟然在前方不遠處的卡座裡看到了托帕!在她的身邊,是她手下的那群人,他們無所事事,卻還是四處張望,像是在觀察周圍的每一個人。
而在登記入住的前台,辻雨也看到了砂金手下的外勤人員,他們認真的盯著每一個前來登記的旅客。
辻雨一驚,立刻退回了門後。
花火哼笑一聲,“怎麼樣,知道我沒有騙你了吧?”
辻雨沉重的點了點頭。
“……但是,既然托帕來了,為什麼她不進匹諾康尼呢?”
“她不進去很正常,”花火語氣散漫的說道,“「家族」對「公司」十分防備,畢竟都知道「公司」這次來者不善,派過來的還是石心十人中赫赫有名的清算專家「賭徒」砂金,當然得防一手了,所以你們「公司」的邀請函隻有一張,你要是真這麼冒失的闖進來,哪怕沒有砂金和托帕的人,以你和砂金前幾天聞名星際娛樂報的照片,你根本就入不了夢。”
辻雨再度為自己的好運感到心驚,想了想,他語氣十分糾結的說:“所以……這一路上,算是阿哈在庇佑我嗎?”
可惡……他因為砂金的緣故,對琥珀王還是很有好感的,但給了他這麼多的恩賜,阿哈總不會是在爭取他成為自己的信徒吧?!彆這樣啊在再這樣下去他可能真的要控製不住自己轉信了!
花火簡直要笑出聲,“彆介意彆介意,你可以理解為祂現在多了一項新的愛好。”比如說當宇宙媒人之類的。花火將一個做工精巧的小盒子遞給了辻雨,“喏,我精心製作的易容盒子,你隻需要按一下按鈕,就可以變成其他人的臉了哦!”花火豎起了食指又道:“不過事先說好,因為是在現實,缺少了美夢編製的易容盒子可不會那麼完美無缺,它無法將你變成與你身形截然不同的人,隻能改變你的臉。”
辻雨看著手中的小盒子,有些好奇的問他:“那你剛才——”為什麼能做到連身高都和砂金一模一樣?
花火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你不會覺得我自用的東西會和你手中的劣質品一樣吧?”
辻雨:“……”這是不是有點太直白了!!
“更何況,這可是涉及到了我自己的能力。”
辻雨盯著手中的盒子,深吸了一口氣,“我明白了,謝謝你,花火小姐。”
“不過,我建議你從托帕的身邊走過去哦,隻有瞞過了你最熟悉的人,才能確保你的偽裝萬無一失,我說的沒錯吧,小狗?”花火壞心眼的說道。
“這、這樣嗎?”似乎也有些道理。
五分鐘後,一個身材纖細的青年從托帕身邊的卡座走過,看到他身影的那一刹,托帕瞬間起身,表情錯愕的看著那個前台走去的瘦弱青年,然而,她看到的卻是一張蒼白病弱又陌生的臉龐。
“怎麼了!托帕大人!”一直守在她身邊的下屬立刻緊張的問道。
托帕垂下了眼睫,又緩緩的坐了回去,她無奈的搖頭道:“……沒什麼。大概是一直在擔心一件事,以至於出現幻覺了吧。”
不然她怎麼會把一個陌生人認成了辻雨?
思及此,她又忍不住回頭去看那個剛剛路過的人,他實在是和辻雨太像了。
第26章
辻雨和花火在酒店房門口分彆,在推開白日夢酒店厚重的大門時,辻雨還有些緊張,但很快他便調整好了情緒,推開了酒店客房的大門,走進了這間唯一通往匹諾康尼的地方。
花火拋著手裡的小盒子,百無聊賴的站在與辻雨約好的夢境入口處,很快,她就看到一個長相普通身形瘦削的陰鬱青年緩緩走來。
他的眼睛黝黑,像是不透一點光,給人遲鈍又陰沉的感覺,麵容也是扔進了人堆裡絲毫沒有辨識度的感覺。
這個易容的臉和辻雨本人相差很大,畢竟,辻雨可是有著一雙熠熠生輝的綠眼睛。所以她給狗狗換上了一身新衣服,在夢境世界中,她的易容盒子甚至可以把辻雨的身高調整一下。
甚至,還可以屏蔽一些樂子人賜福的能力。
她雖然不知道阿哈在這兩人身上做了什麼,但有了易容盒子,就算是感知類的賜福,那或許也起不了作用。
辻雨像所有第一次來到匹諾康尼的人一樣,正用好奇的視線不斷打量著這輝煌的夢境世界。
花火走到了他的麵前,“啪”地一聲拍了下手,青年被嚇了一跳,瞬間回神。
……這反應,可真像毛茸茸的小動物呀。
“小狗,怎麼樣,感覺這夢境有意思嗎?”花火笑吟吟的問。
辻雨已經放棄了糾正她的稱呼,他的眼睛裡還倒映著這座不夜城的燈光,他從這夢境之城給予他的震撼中回過神來,有點著急的問道:“砂金現在在哪兒?”
花火不以為意的答道:“這麼著急呢?原來你私下會叫他砂金,不叫他砂金大人呀。”
辻雨的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他有種無力感,因為這個假麵愚者一旦有不想回答他的問題,那就可以做到隨意切換話題,就是不正麵回應他。
“你這樣著急,怎麼了,你是知道砂金的計劃了嗎?”花火又問。
辻雨一愣,緊接著便如實道:“我不知道砂金的計劃,但我知道這裡很危險,所以——”所以他得將人找到。
“所以你最好不要參與進這裡麵的一切,”花火接上了他的話,“不然的話,他的努力,他的一切布置,可是都會隨著你的到來而功虧一簣哦。”
辻雨愣了愣,“為什麼?我、我不認為自己有那樣大的能量。”
花火微微眯起了眼睛,“這麼妄自菲薄嗎?看來這位來自茨岡尼亞的埃維金人可不是什麼好飼主,狗狗可是這世界上最需要愛的生物。”
真笨。一個孤注一擲的賭徒,可是不能有讓他舍不得將自己投入賭局的牽絆在的。
辻雨:“……”這什麼莫名其妙的比喻啊!
還有,為什麼花火也這麼清楚的知道砂金是來自哪裡?想到眼前的人說過砂金曾尾隨過她半個小時,辻雨終於忍不住了:“你之前說,砂金大人曾經跟在你身後很長時間,你還沒說,他為什麼那麼做呢。”他越說,底氣越不足,
花火驚訝的看了他一眼,“我還以為你不在意呢。”
辻雨有點尷尬,按理說他不應該去打聽這件事的,但他不知道怎麼了,實在有點好奇。
……總不能是卡卡瓦夏親自和眼前的人說了自己的身世吧?
花火突然就笑了起來,她甚至捂著肚子笑著彎下了腰,“就算你這麼問了——”花火緩過了氣來後這才氣息有些不穩的回答了他的問題,“我也不能告訴你,這可是我和小孔雀的秘密呢。”
辻雨:“…………”
“哦,你還可以找機會問問小孔雀,萬一他願意告訴你呢?”花火無辜的說道。
看著眼前人表情越發複雜的神情,花火的心情格外的好,“離開前,再給你一些忠告吧,你最好一直把這層隱藏的外衣披在身上,除非你願意看到砂金一無所有的從這場賭桌上走下。”
辻雨的注意力立刻又被她的這番話拉了回來。
“至於接下來——彆急嘛,我建議去熱鬨的地方坐上一會兒,最好一個人,然後,禮物就會從天而降啦。”花火對著他努了努嘴,示意他去看前方熱鬨的廣場,“不過你最好扮演一個啞巴哦,你完全不會模仿彆人說話的聲音嘛。”
辻雨一噎,雖然聽不懂她這些話的意思,也隻覺得她神神叨叨的,但辻雨還是決定聽從花火的建議。
就在他看準了方向準備過去,並想要繼續問花火有關砂金的情報時,隻是一個錯眼的功夫,這位神出鬼沒的假麵愚者就徹底消失在了他的視野裡。
……人呢?!人呢!!
辻雨震撼的看著四周陌生的人影,就是不見一個紅色的矮子。
無法,辻雨隻得一個人向著前方巨大的廣場走去。
等到他終於來到了目的地後,他隨便挑選了一個較為安靜的位置坐了下去,辻雨此時覺得心情有些煎熬,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花火在讓他等什麼,而且,他對砂金的計劃一無所知,這讓他更加難受了,他甚至不知道之後要從什麼方麵下手,好去幫助砂金。
思及此,辻雨的情緒難得有些低落,說到底,他一個人跑到匹諾康尼,究竟又能做些什麼呢?這裡風起雲湧,沒人想要將他拉下水,他就像與砂金行走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裡,他走在水紋平緩的平麵上,而砂金一個人走在暗潮洶湧的水麵下。
但是,他來到這裡,真的隻是為了給砂金提供微薄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幫助嗎?有一道聲音在他心中輕輕發問。辻雨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作用很小,但他一路上這樣執著,他的出發點,一切的原因——
就在辻雨的思維開始不受控製的發散時,突然,他的視野中闖入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在看到那人的一刹,辻雨差點直接從公共休息椅上跳起來!
隻見砂金正麵色蒼白的從遠處走來。他現在甚至可以用狼狽來形容,不是他此時的模樣,而是他現在的狀態。
砂金麵上一絲血色也沒有,辻雨甚至能從他虛浮的腳步中看出他此時的身體有多難受。
辻雨咬牙起身,快速的向砂金的身邊走去,不就是做個啞巴嗎?!他可以的!
就在砂金身形一個踉蹌差點單膝跪在地上時,一隻戴著手套的手用力扶住了他的胳膊,將他撐了起來。
“謝謝……”砂金感覺頭痛欲裂,卻還是下意識的道謝,他本能的想要看清這位扶住自己的人是誰,卻因疼痛而有一瞬的視線模糊,然而,在看到那人的身形後,他感覺心臟重重一跳,“辻——”雨。
可當他的視野終於恢複清明,看清了那人的臉後,流轉於口中的、再熟悉不過的名字被他硬生生吞了下去。
此刻站在他麵前的,是一個瘦削的陌生青年,他有著一張陰鬱而又寡淡的臉孔,除了身形與辻雨一樣單薄外,連身高都對不上——他比辻雨矮上半個頭。
辻雨的眼睛清澈明亮,而眼前人卻有著一雙霧蒙蒙的神色眼眸,隻是……
不知道為什麼,那雙眼睛竟有種濕漉漉的感覺,像是下一秒就會有晶瑩的淚水從中溢出。
“抱歉,我剛才……沒看清,所以認錯人了。”砂金這麼說,他不動聲色的掙開了這人攙扶。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突然輕鬆了一些,所以他向後退了一步,拉開了與這人的距離。
而這樣的距離,也方便辻雨仔細認真的觀察砂金。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將眼睛中的水汽散去。這人到底在搞什麼呢……
明明之前去那個被軍閥統治的星係都沒有這樣狼狽,怎麼在一個美夢的世界,反倒形容這樣狼狽。
辻雨指了指砂金身後的座位,又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自助售賣機。
砂金先是一愣,半晌才恍然道:“你……不能說話嗎?”
辻雨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找個啞巴做朋友。
砂金突然就想到了花火對他說過的話,真有這麼巧的事情嗎?但他很快便自嘲的扯起了嘴角,但眼前的人,怎麼看都不像是和這場美夢陰謀有關的人。
眼看砂金還不動,辻雨乾脆上前,又扶住了他,如果是以往的砂金,辻雨可不是他的對手,可現在——哪怕砂金立刻緊繃了身體並反抗,卻還是掙脫不了辻雨的攙扶,被他扶到了後麵的長椅上坐下。
砂金驚訝的看向他,卻隻看到了這人離去的背影。他去自動販賣機了。
在自動販賣機前,辻雨故意找了一個砂金的視線死角,他買了砂金還算喜歡的大眾口味飲料,因為他不能暴露自己,所以不能表現的那樣了解他的口味,他擰開了瓶蓋,並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將血緩緩滴進了飲料瓶裡。
因為是深色的飲料,混入這些血顏色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他又動用了一點點豐饒的力量,將自己手指上的傷口愈合完畢。
他發現了,砂金的狀態是真的很糟,他身上被很強的力量施加了不好的東西,他剛剛還是沒能控製住自己,使用了自己的力量替他治療了一些身體上的負麵狀態,隻是這效果或許微乎其微,還很容易被砂金發現。
但是砂金什麼都沒有察覺。
辻雨靜靜的看著自己的血液與飲料混為一體,他帶著這瓶飲料又一次走向了砂金。
這瓶飲料的效果,一定會比自己親自治療他要更好一些,也不會擔心被砂金發現。
當辻雨將飲料遞給了砂金時,他看到砂金的表情有一瞬的恍惚,但他控製的很好,辻雨看得出來他並不是很想接下陌生人遞來的飲料,但在盯著他看了兩秒後,砂金還是聲音很輕的對他道謝,並喝了兩口飲料。
最後,他將這瓶飲料放在了休息以上,並起身對辻雨道謝:“謝謝,你……和我認識的人有些像,所以我之前認錯了人。”他打開了一直隨身帶著的袋子,“這些寶石,你收下吧,當做是你幫助我的禮物。”
他將一整個袋子的寶石都放在了辻雨的手中,然後慢慢的向著遠處走去。
盯著他的背影,辻雨又感覺眼睛上蔓延出了一絲潮氣。這混蛋,到底記沒記住他在離開藍基亞前對他說過的話啊?
就他現在這樣,真的能會道藍基亞嗎?
還說不是在立FLAG,這個騙子。
咬了咬牙,辻雨還是跟了上去,他將砂金裝寶石的袋子背在了自己的身上,非常小心的與砂金保持了一個安全距離,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是多慮了。
就砂金現在的狀態,他就算靠的更近一些,這人也還是發現不了自己。
但很快,辻雨就發現了不對,因為原本站在街邊的一個小孩子突然改變了身形,花火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了砂金的麵前。兩人開始交流了起來,然而辻雨的位置根本聽不到兩人的談話,他覺得他們肯定是在說與接下來計劃有關的事情,所以辻雨幾乎沒有猶豫,便暗搓搓的往兩人身邊移動。
“……真狼狽啊,小孔雀,你明明有更方便的手段可以解決夢境裡的謎題吧?你帶了那麼多人到這裡來,他們可以成為你試錯的基石,你隻需要在後麵看著他們就可以了,為什麼非要拿自己實驗呢?難道你不想回到藍基亞,回到星際娛樂報上那個長著一對濕漉漉小狗眼的人身邊了嗎?”
剛一靠近,辻雨就聽到了這麼一段話。站在花火對麵的砂金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可藏在暗處的辻雨已經忍不住了。
辻雨清楚的知道,砂金有多符合存護這一命途的理念,他與這條道路是這樣適配,又怎麼會用彆人去為自己試錯?
“我會回去的,愚者。我從未走錯過道路。”砂金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輕柔的笑意。
“哎呀,又到了我最喜歡的死鴨子嘴硬環節了嗎?不過沒關係,看你這樣呢,我也有點於心不忍,所以,我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花火笑吟吟的說道。
詭異的,砂金的眉頭重重一跳,在某種不知名的直覺牽引下,他又想到了剛才那個奇怪而又沉默的家夥。
禮物……禮物……
聯想到她剛才莫名其妙的提到了辻雨,砂金的眉眼驟然冷厲了下來,就在他扯動嘴角,要說些什麼時,站在他對麵的假麵愚者突然掏出來了個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喏,給你。這是我珍藏的「相互保證毀滅」按鈕,我自己也有個一模一樣的,我們兩人中隻要有一人按下這個按鈕,我保證,匹諾康尼下一秒就會被炸上天。”
說著,她笑了起來,“眼神好嚇人啊,怎麼了,你剛才是想到什麼了?”
砂金抿了抿唇,卻有緩和了表情。
……他剛才在想什麼呢。
真是腦子都被同諧的雜音乾擾了。
砂金冷淡的道謝,接過了這份來自於花火的禮物後,他便又開始一個人向前方進發。
看著他遠離,花火心情愉悅的眯起了眼睛。她可沒說那個按鈕是禮物。
看來,你猜中了我給你的禮物呀,小孔雀。
第27章
辻雨開始跟著砂金前進,他不知道砂金究竟要去哪兒,但在把寶石全都給了他後,砂金就再也沒有停留了,而是向著某個既定的方向緩緩走去。
辻雨本以為自己能跟著他走到最後的地方,可就在他專心致誌的跟著砂金前進的時候,花火那陰魂不散的聲音又突然冒出來了:“剛才我和小孔雀的對話,你都聽到多少?”
辻雨被這個神出鬼沒的人嚇了一大跳,他幾乎是原地蹦躂了一下,才警惕的看向身邊的花火。
“這反應可真有意思。”花火看著他笑出了聲來。
“我、我沒聽到多少……”辻雨這樣說道。他的確沒聽到多少,那沒頭沒尾的談話,根本不足以讓辻雨知道砂金的計劃。
花火顯然也猜到了這一點,她抬了抬下巴,示意辻雨去看前方的砂金,“你發現小孔雀的狀態很糟了吧?”
辻雨捏緊了拳頭,“……我該怎麼做,才能讓影響他的東西消失?”
一路上,他總是會在砂金狀態不好的時候偷偷給他驅散一些負麵狀態,這種方法治標不治本,隻能讓砂金的痛苦稍微減輕一些,但辻雨也徹底了解了他的狀態有多麼糟糕——砂金竟然從頭到尾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力量。
“是啊,該怎麼做呢?連豐饒命途的你,也無法驅散同諧下在他身上的枷鎖,你說該怎麼辦呢?”花火用憐憫的語氣道,“好吧好吧,彆用這種濕漉漉的小狗眼繼續看我了,那我就勉為其難給你提供兩個選項吧,一個呢,是去把給小孔雀設下枷鎖的人乾掉。”
辻雨驚訝的看著她,花火好心情的說:“不過這條路我還是勸你死心,因為給他下枷鎖的人,可是橡木家係的家主,知更鳥的兄長,腦袋上長雞翅膀的男孩兒,星期日。”
辻雨覺得這種情況是應該很嚴肅的,但是聽到雞翅膀男孩兒這個形容詞後,表情管理瞬間崩塌,他的嘴角不受控製的抽搐了一下,突然見覺得“小狗”這種稱呼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至於另一個辦法嘛,那就是斬斷他身上的枷鎖,用更蠻橫的力量。”花火慢悠悠道。
她的建議已經非常明確了。
然而辻雨卻冷靜了下來,他靜靜的看著花火,語氣格外平靜,“但是這樣一來,砂金也會有事吧?那不是普通攻擊就能斬斷的束縛。”
花火滿意的點了下頭,“沒錯!這火候一旦把握不好,可是要出人命的!”
辻雨微微睜大了眼睛,“但是……美夢世界不是不會有死亡的存在嗎?”
“真的嗎?那你猜猜,小孔雀這一路上在苦苦追尋的又是什麼呢?”
辻雨不可置信的看著花火,也就是說……砂金這一路上,都在追尋著夢境中的死亡嗎?
他終於將花火與砂金之前的對話串聯了起來。
‘真狼狽啊,小孔雀,你明明有更方便的手段可以解決夢境裡的謎題吧?你帶了那麼多人到這裡來,他們可以成為你試錯的基石,你隻需要在後麵看著他們就可以了,為什麼非要拿自己實驗呢?’
原來這個實驗,不是辻雨所以為的簡單實驗,而是……夢境中的死亡。
砂金一直都在用自己實驗這夢境中的死亡。
辻雨說不出自己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所以,真的是在騙他嗎?說什麼會回藍基亞找他,還說什麼會有事情告訴他,果然,每個說這種話的人,身上都插滿了旗子。
他現在甚至不知道,砂金究竟是不是故意讓自己身上套上了這樣一層枷鎖,他是不是想讓其他人在救他的同時,也正好殺了他呢?
匹諾康尼的舞台,似乎每個人都拿著手中的劇本,在精心的表演著,隻有他像是個誤入者。
“彆那麼喪氣嘛,現在你可真像一隻被主人拋棄了的狗狗哦!”花火有些驚奇的看著他,她可太喜歡看這種樂子了,在阿哈的賜福下,在她的介入下,這兩個人究竟會走向什麼樣的結局呢?
眼看辻雨像是還想在原地再長一會兒蘑菇,花火突然指著前方對辻雨道:“快看,小孔雀的狀態好像越來越不對勁了。”
哪怕仍舊在心中進行自我反省,聽到了砂金的名字辻雨還是瞬間抬起了頭,他都感歎自己為什麼就是學不乖,明明這裡也沒什麼需要他的地方,可是一聽到砂金的名字,他的身體卻還是會做出最本能的反應,去尋找那個人的下落。
然後辻雨就看到了砂金在遠處突然停下了腳步,他像是在和空氣對話,像是徹底被施加在他身上的精神枷鎖影響同化了。
辻雨連忙就往前走,雖然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自己能幫砂金多少,但是他總得試試。
花火也蹦蹦跳跳的跟在他身後,“你就不好奇嗎?不好奇他究竟看到了什麼?”
辻雨沒有理她。他現在自己心情還亂糟糟的,實在沒心情去回答這個假麵愚者的問題。
“你想不想去看一看他眼中的世界呢?”花火充滿蠱惑性的話語繼續在辻雨耳邊陰魂不散,“那是同諧的力量,如果你想的話,我也可以幫你一把哦。”
他才不想呢!辻雨惡狠狠的想道。這還需要看嗎?這家夥不就是去要去赴一場能在夢境中死亡的賭約嘛!
既然這樣,那他——
突然,他的背後傳來一陣巨力,辻雨驚愕的回頭,就見花火收回了用白色麵具攻擊他的手,“但我想你看嘛,人在絕境迸發出來的負麵情緒可是千奇百怪的,在看到了這樣的內心世界後,你漂亮的眼睛,還會繼續追逐著他的背影嗎?”花火的聲音一會兒變得悠遠,一會兒又仿佛近在咫尺,下一秒,辻雨眼前突然一黑。
而原本站在花火麵前的那個樣貌普通的青年身子一軟,直接倒在了她的麵前。
看到這一幕後,花火身後的路燈下突然出現了一道身影,藍頭發的青年有些無奈的說道:“怎麼回事,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和樂子神都染上了新的癖好嗎?能告訴我一下,你究竟是什麼時候萌發了當紅娘的想法嗎?”
花火斜眼看了桑博一眼,懶得理他。
“說什麼讓他去看看人在絕境時迸發出來的負麵情緒,你分明就是去送助攻的吧?”桑博十分無語。
花火卻好心情的說:“怎麼辦呢?我都想養一隻小狗了。”
砂金麵色冷淡的看著站在自己對麵的虛影,這虛影與他的身高、樣貌甚至是衣著都一模一樣,仿佛有另一個自己正站在他的對麵。
自從砂金被星期日在腦子裡種下同諧的種子後,他的腦袋就像是被巨斧劈鑿,疼痛難忍,而這道虛影,便是在這種情況下誕生的——虛影是源自於他腦內同諧之力的新生兒。
虛影可以在他腦內的記憶之地穿梭,一刻不停的用過往發生過的悲劇攻擊他,它不斷地讓砂金回憶起自己在茨岡尼亞經曆過的事情,似是想讓他再次看清自己的真麵目。
但他從始至終就是一個非常了解自己的人,對於這個妄圖讓他情緒失控的影子並沒有什麼興趣,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真不得了啊,究竟是什麼支撐著你走到現在?看你的樣子,你還是非常冷靜嗎,怎麼回事?卑賤的賭徒,你和以前不一樣了。”虛影跟著他絮絮叨叨。
“我從來都沒有變過。”砂金冷淡道。
他總覺得,這誕生的新思想,其實也並沒有想要為難他的意思,因為它從來不曾提到真正不能提及之事。
如果是他那充滿了苦痛的過去,他早在這兩年的幾百個夜晚內,因一個人的出現就想通了許多許多,或許仍舊有難以放下的疑問與模糊的決斷,但他早就能心平氣和的聽著虛影講述這些事。
虛影依舊在喋喋不休,“你在星期日麵前說的那番話,真是讓我想笑了,砂金突然停下了腳步,乾嘛這麼看著我?我就是你,我當然知道,你的心從未忘卻過往的仇恨,可你卻能麵不改色的在星期日麵前說出彌天大謊,你說你已經很久沒有想要毀滅這個世界的衝動了,你——”
“你不是最了解我的人嗎?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才對。”
虛影突然歎息,“你真的想去赴死嗎?”
砂金的腳步微微一頓,“的確,我又一次坐上了賭桌,賭注仍舊與以往相同——我的命,但這一次……”
虛影挑眉道:“你不準備輸。”
“就是這樣。”砂金利落的答道。
“唉,又開始大放厥詞了,你的基石已經被你砸碎,就像你支離破碎的人生,無論外表再怎麼光鮮亮麗,內裡都是微不足道的小石子,你用這一塊石頭,告訴我你想贏下所有?”
“為什麼不可以呢?”砂金反問。
“因為我覺得,你的內心並沒有這樣堅定,它依舊空虛,很難被填滿,你——”
就在虛影正在與砂金探討內心深層的哲學問題時,它的話突然卡殼,它不可思議的看向砂金身後的方向,原本平靜的眸子裡突然就盛滿了驚愕之色。
砂金也在這時意識到了不對,他順著虛影的目光回身望去,然後就看到了一道同樣令他格外熟悉的虛影正站在他後方的不遠處。
纖細的青年像是同樣沒弄懂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紮著丸子頭的腦袋正低垂著,像是在觀察自己的雙手,他的動作是那樣生動,臉上的表情也是那樣鮮活,就好像他真的是突然化作虛影,然後從遙遠的藍基亞被拉到匹諾康尼來一樣。
“辻雨……?”砂金倏地睜大了眼睛。
而辻雨也立刻抬起了頭,他、他居然變成了一道虛影?!
更離譜的是,他竟然看到砂金的對麵也站著一道砂金的虛影!
而這道虛影一改之前眉目間充滿了攻擊性的模樣,此時它像是被毒啞了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站在它對麵的砂金本體此時的表情與虛影如出一轍,兩個人都目露震驚的看著他的方向。辻雨知道,自己臉上的表情一定沒比他們好多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良久,砂金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這是你為了儘快控製住我,看我情緒失控特意弄出來的把戲嗎?”砂金語氣森冷的看向了站在他身邊的虛影。
虛影砂金表情一片空白,他剛才的能言善辯徹底煙消雲散,“什、什麼?不……我……”
“我以為……我們是有默契的,”砂金捂住了額頭,“你不會提及辻雨,我很樂意陪你回憶往昔直到走到這場賭局的最後。”
虛影:“…………”
“不是,我——”
辻雨同樣茫然,他完全跟不上對麵兩個家夥的對話。
“看來我們缺少了一份默契,我已經不想和你玩這樣的問答遊戲了。”說完,砂金冷淡的宣布道,他又最後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辻雨,眼神中的掙紮一閃而過,最終還是離開了這鬨劇的發生地。
虛影砂金呆呆的看著本體頭也不回離去的背影,一臉的百口莫辯,他剛要追過去,卻又硬生生的止住了步伐,他看向了身後的辻雨,兩項抉擇下,最終留在了原地。
而砂金的聲音也從前方傳來:“彆再來乾擾我了,我得承認,你贏了。我不想在最關鍵的時刻被你影響,從我的腦內滾出去吧。”
辻雨同樣很震驚,他下意識抬步想要追上砂金,這什麼情況啊!這還是砂金第一次頭也不回的從他眼前離開。
就在他剛要出聲喊人的那一刹,虛影砂金突然擋在了他的麵前。
經過兩年的不懈努力,砂金的身高已經比辻雨要高上一線了,虛影砂金雙手環胸,靜靜的看著辻雨,聲音冷淡的說道:“我勸你最好不要叫住他,否則這場賭局,他可能真的要血本無歸了,演員沒在應有的地方就位,可是會影響這次盛大演出的。”
辻雨因為虛影砂金的一番話硬生生將即將宣之於口的話語又咽了回去。
辻雨定定的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卻陌生的人,最終還是垂下了腦袋,又是這樣。
“……唉。”
突然,辻雨的耳內傳來了一道歎息聲,他緩緩抬頭,就見眼前這個神情冷漠的虛影砂金像是再也維持不住這樣的表象,緩緩放下了手臂,似是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你到底……這是怎麼回事?”他輕聲呢喃:“……為什麼我要連這種感情都一並繼承?”
末了,他看向了辻雨,語氣裡又恢複了砂金一如既往的溫和,卻又包裹著濃濃的無奈,但仍然沒有任何怨氣:“你可真是……會給「我」的計劃增添驚喜,不是讓你留在藍基亞嗎?為什麼還是跑過來了?
第28章
“你可真是……會給「我」的計劃增添驚喜,不是讓你留在藍基亞嗎?為什麼還是跑過來了?”
聽了虛影砂金的話,辻雨就有些控製不住情緒了,“如果我不過來,你是不是什麼都不和我說就要直接去賭命了?”
虛影砂金的表情有些古怪,怎麼好事全是本體來,鍋全都由他背?明明沒認出來眼前的虛影辻雨是本人的也是本體吧?
但看到了辻雨的表情後,虛影砂金卻什麼都沒有說,或許連辻雨自己都不知道,他現在臉上的表情有多委屈。
辻雨看著眼前這道熟悉的影子,還是覺得心口悶悶的,忍了又忍,他還是開口問道:“……你剛才是生氣了嗎?”
虛影砂金愣了愣,有些沒跟上辻雨的思路,辻雨見他不說話,又繼續嘀嘀咕咕:“你、你說我跟上砂金,會破壞他的計劃,讓他血本無歸……”說到這裡,辻雨又仔細觀察了一下眼前的虛影,真奇怪,這人剛才對自己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是那樣冷漠,冷漠到讓辻雨都覺得自己不認識他了,可現在……好像剛才那冷漠的表象隻是他的錯覺。
這太奇怪了,還有剛才虛影與砂金實體的對話,也讓辻雨摸不清頭腦。
虛影砂金啞然,該怎麼說呢?難道要他親口告訴辻雨,在你麵前的這個虛影,不過是個能與砂金共享思維、卻誕生自同諧的新生意識嗎?不,隻有這件事,他不想承認。
所以初見麵時,他隻覺得辻雨是會來攪局的人,因此對他格外冷漠,但是……
他還是低估了本體的情感對他的影響力。
但看著辻雨眉毛耷拉著的模樣,虛影砂金幾乎是瞬時便答道:“……沒有。”頓了頓,他挫敗道:“我隻是想讓你回去。”
辻雨知道,自己果然猜對了,“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要來。”說完後,他覺得一路以來鬱結的心情都稍微有些通暢了,在控訴完砂金的行為後,他連忙問道:“現在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兩個你?為什麼剛才實體不肯理我?你們兩個剛才是在吵架嗎?”
辻雨的語氣又快又急,顯然他早就想問了,卻因為感覺到了眼前的砂金給予他的陌生感與冷漠,始終沒有問出口。
真好,他又恢複了以往的模樣。虛影砂金看著他靜靜的想道。
見砂金不回答,辻雨卻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他惡狠狠的說:“是橡木家係的家主搞的鬼吧!”說完,他又看向了砂金,“我該怎麼幫你?”
他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大概是因為太著急了,甚至都不再關心之前還沒有得到解答的提問,明明也很在意為什麼實體會不理他,但最著急的仍然是該怎麼幫忙。
虛影砂金有點想笑,他的眉眼比之剛才更加柔和了幾分,“不用幫我,所有人已經到了既定的位置上,所以,在這段難得的空白時間裡,你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辻雨愣了愣,在確定砂金的狀態的確十分平和後,辻雨原本焦灼的心情竟然也詭異的平複了幾分。
“你想問什麼?”辻雨不解的說。
“你為什麼會這麼生我的氣?”虛影砂金笑吟吟的問道。
辻雨當即道:“因為你不告訴我實情就一個人離開!”
虛影砂金卻道:“隻是這個原因嗎?”
他問的太平靜了,語氣也很淡,這樣的表現讓辻雨一瞬間就有些卡殼,從出發時就從他心底冒出來的聲音又開始死灰複燃。他不光生氣,還很傷心,明知自己幫不上什麼忙,還是執著的要來匹諾康尼,為什麼?
辻雨的表情有瞬間的茫然,想了想,辻雨的聲音突然放輕:“你也覺得我跑到匹諾康尼來很多餘嗎?所以……”才這樣問他。
虛影砂金重重的歎了口氣將辻雨這混亂的思緒打斷,“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說話的同時,虛影砂金向著本體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並在內心補充道:他也是。
“你總是把自己看的太輕,其實你擁有無與倫比的力量——你足以撼動一場完美的賭局。”
辻雨呆住了,“……什、什麼意思?”他真的隻是個豐饒命途的行者啊!他有哪門子的力量去撼動戰場啊!?
虛影砂金卻笑著看著他:“是啊,什麼意思呢?你不是很聰明嗎,為什麼這麼簡單的問題,你就是找不到答案呢?”
辻雨開始著急了,“那你告訴我答案不就可以了嗎?”告訴他應該從哪裡切入作戰啊!
“不行,”虛影砂金笑著搖頭,“這個答案,你一定要自己找到。”更何況,“就算要告訴你答案,那個人也一定不是我。”他的聲音很輕很輕,甚至沒有被辻雨捕捉到-
砂金在道彆了幼時的「卡卡瓦夏」後,終於站到了厚重的紅色幕布前。
他回頭看了一眼,無論是他的虛影還是辻雨的虛影,都沒有跟上來,哪怕知道是假的,砂金竟然也有種想要看到辻雨的感覺。
砂金失笑,“唉,不是說是美夢時刻麼,為什麼連虛影都不能做的更逼真一些呢?”他甚至聽不到虛影辻雨的心聲。
深吸了一口氣,砂金的手緩緩拉開了幕布。演員就要登場了。
在正式登上這場盛大的舞台時,砂金頗有些不合時宜的想道:希望這場演出在後續千萬不要有任何影響傳播出去,不然,讓辻雨發現的話,他或許真的要生氣了。
沐浴在舞台後的燈光的那一刹,砂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黑色禮帽,那枚綠色的寶石在燈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就由這份辻雨送給他的禮物,陪他一起登台表演吧-
就在辻雨還在同砂金的虛影對峙時,突然,整個克勞克影視樂園的廣播傳來了砂金的聲音。
“親愛的觀眾朋友們——”
倏地,辻雨和虛影砂金一同抬頭看向了喇叭的方向。
“看來,演員已經就位了。”虛影砂金說,他看向了辻雨,“怎麼沒問我我的計劃?”
他看到了辻雨臉上的表情,瞬間恍然,“你猜到了,對嗎?”
辻雨沒有作聲,但他的確已經知道了,要想切斷橡木家係的家主施加在砂金身上的同諧之力,他需要更強的外力來斬斷,所以砂金現在是……在邀請幫他斬斷枷鎖的人登場嗎?
隻是……聽著廣播裡他那充滿了表演意味的宣講,辻雨也明白,這不像是在尋求幫助,更像是在與敵人進行戰前宣言。
“我要過去了,”辻雨認真的對眼前的虛影說,“你不去嗎?”
砂金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道:“哪怕在你眼前的是一個賭徒,此後的一生永遠都無法從賭桌上下來,內心的空洞永遠無法填滿,對這樣一個人,你還是執意要過去嗎?”
辻雨愣了愣,因為虛影砂金的語氣不像是在說自己,更像是在評價一個與他無關的人。
但很快,辻雨就笑了起來,“可是,這些事情我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了嗎?”
虛影砂金怔怔的看著他。
“我要過去,”辻雨說,“不光現在要過去,接下來,我餘生遇到的每一次與你有關的重大事件,我都會過去。”
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辻雨的心情豁然開朗,他像是突然想通了,因為從認識砂金後,他所扮演的角色好像都是這樣一個陪伴者,所以這次也一樣,不用再去思考自己究竟能為砂金做到什麼,他隻需要像以往一樣陪著砂金又一起見證結局就可以了。
“……就算,這次的結局會是見證一場美夢世界的死亡?而你也有可能陷入死亡的危機中?”
辻雨微微睜大了眼睛,死亡嗎?原來,砂金想要的是美夢世界的死亡嗎?不,不對,這可是那個說過要回去找自己的人。這絕對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如果這就是砂金的賭局的話——
“嗯,要去,因為——”
“卡卡瓦夏從來沒有輸過,所以這次你也會贏。”
美夢中的死亡嗎?就讓他看看這場美夢的儘頭又是怎樣的一番光景吧。
聽到了辻雨的話後,虛影砂金笑了起來,他邊笑邊搖著頭,然後對辻雨張開了雙臂。
在看到這一幕的一刹那,辻雨的腦內竟湧起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他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就像……他曾在夢中看到過一樣,他如同夢囈般問道:“……這是要做什麼?”
在虛影砂金張開嘴的時候,答案卻先他的聲音一步出現了。
隻要你過來抱住我——
“隻要你過來抱住我——”
虛影砂金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因為在他還沒有說完這句話時,對麵的辻雨已經向他撲了過來,然後用力的抱住了他。
虛影砂金被懷裡的人撞得一個趔趄,卻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下一秒,兩道虛影驟然消散。
而在辻雨意識的最後,廣播中傳來的仍舊是砂金的聲音。
“我來押注,我來博弈,我來贏取!我任命運播轉輪盤,孤注一擲,遍曆死地而後生——”
第29章
花火和桑博站在休息椅旁看向克勞克影視樂園的方向,在他們的身後,是躺在休息椅上的辻雨,倏地,那始終昏迷的人猛地坐了起來。
辻雨的動作又快又突然,而站在他身邊的兩人卻都不為所動,花火甚至還很開心的和他打招呼:“醒的很快嘛小狗。”
辻雨甚至沒來得及去觀察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陌生藍發青年,他的視線飛速掃視著四周,然後很快確定了砂金的所在地,他一下從休息椅上跳了下去,像一陣風似的從花火和桑博身邊刮過。
“怎麼樣,有沒有改變——”想法?
花火的話都沒有說完,她的發辮便被辻雨蕩起來的風吹起,而後便傳來了辻雨的聲音:“我要去找砂金——等我回來後再向你道謝!”
花火瞪圓了眼睛,她用力跺了跺腳,“唉、唉!跑那麼快乾什麼!”她話還沒說完!
桑博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十分肯定的點頭道:“看來他是沒有改變想法。”
辻雨向著大舞台的方向一陣疾馳,他有風的元素親和力,但此前他從不知道自己竟然能跑的這麼快,他第一次將自己的這份力量運用到了極致,為了抄近路,辻雨在風的助力下翻過了許多道高低不一的牆體。
他必須要感謝位於克勞克影視樂園的砂金執意要扮演一名優秀的男演員,所以整個城市到處都回蕩著他的聲音,讓辻雨能在奔跑的途中分辨他的狀態。
他聽著砂金那邊的動靜,心急如焚的在城市中穿行,四周早就沒了人,像是提前疏散了,隻有辻雨拚儘全力的在向前奔跑。
在穿過街角衝入逼仄的小路時,辻雨的腳下被飲料瓶絆了一下,他一個踉蹌撞在了身側的牆壁上,這痛覺是如此鮮明,肩膀上的痛楚與現實無異,所以,夢境中受到的傷害同樣也是真實的。
在斬斷身上同諧所設下的枷鎖時,應該也是這樣痛吧?那死亡呢?夢境中的死亡呢?
辻雨沒有被痛覺影響,他隨時給自己的傷治療了一下,便繼續向著影視城跑去。
就在辻雨成功進入了大舞台的邊緣時,他的上方突然升起了一道半圓形的金色結界。
辻雨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這是砂金動用了基石力量的表現,但同時,辻雨也察覺到這股存護基石之力相比於以往竟是弱上了許多。
想到了砂金現下被同諧侵蝕的狀態,辻雨催動著體內的力量將它們運用到了極致,他離大舞台越來越近了!
可就在他繼續往裡衝時,卻他看到砂金宛如一道拖曳著金色尾羽的流星緩緩升到了半空中,金色的籌碼雨轟然落下,辻雨為了抄近路是從砂金的側後方跑來的,因此,辻雨並沒有被這場籌碼雨波及到,就在辻雨翻過了最後一道障礙,真正來到了這大舞台的邊角後,他看到了一名一頭白發的高挑女性拔出了手中的長刀,恐怖的虛無之力傾瀉而出,竟連空中落下的籌碼雨都在這一刻凝滯了。
夢境中的死亡呢?會痛嗎?會像現實的死亡一樣嗎?
在白發女子拔刀的一瞬間,辻雨讓風將自己從地麵上托起,他拚儘全力衝向了空中的人。
真傻……
辻雨伸手抓向砂金的時候忍不住在心中想道。
自己這次偷跑過來看樣子還挺成功的,他應該沒有妨礙到砂金的計劃,因為這個笨蛋現在都沒有發現他。
綠色的枝杈虛影突然出現在砂金的周身,它們圍成了一道單薄的圈將砂金環繞在其中。
卡卡瓦夏!
可下一瞬,強烈的虛無之力席卷而來,它們吞沒了那翠綠的顏色,吞沒了一道向砂金衝去的身影,也吞沒了那聲遲來的呼喚。
緊接著,它們以雷霆之勢襲向了砂金,存護之力轉瞬便被這股霸道蠻橫之力撕碎,砂金已經能想象到這一擊的威力了,可詭異的是,當這道刀光真的襲向他時,那威力竟然比他預期中的要小上許多,他甚至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夾雜在其中,溫暖而又充滿了勃勃的生命力。
他是在恐懼嗎?所以總覺得辻雨在這種時候也陪伴著他。還是他依舊在思念?否則那熟悉的力量又該作何解釋?
砂金掙紮著睜開了眼睛,想要去尋找那道熟悉的身影,卻什麼都沒有看到,充斥在他視線裡的,隻有刺目的白光,下一秒,他的身影也在刀光中湮滅了。
當砂金再度睜開眼睛時,他正站在一片黑色的海水之上,而在他的身後,是一個像極了黑洞的地方。那裡是極致的黑,能吞沒周圍的所有光亮,它有半數沉默在黑暗的海麵下,僅露出的半球形仿佛與這片黑暗融為一體,流動的吸積盤變成了這黑暗世界中的唯一光芒,它們為砂金描繪著這巨大黑洞的輪廓。
他與黑洞的距離似乎近在咫尺,可當他向著黑洞的方向出發時,卻驚覺他好似從未靠近過這個龐然大物,它們之間距離從未縮短。
在前進的路上,他再次看到了自己小時候的幻影,已經逝去之人的聲音不斷在這片寂滅的空間中回蕩。
“恭喜你,又一次贏得了賭局。”突然,一道冷淡的女聲回蕩在了這片空間之上。
砂金的腳步猛地停下,他察覺到自己的身後有其他人的氣息,在轉頭之後,便看到了白發紅衣的高挑女性正靜靜看著他。
砂金輕輕歎息一聲,“看樣子,好運依舊沒有離開我。”他再度環顧了一圈周圍,“如果我賭贏了,那麼這裡就不是死後的世界,這是哪裡呢,黃泉小姐?”
“這是一場轉瞬即逝的夢,在IX的見證下,我們在此短暫停留,而後去往不同的方向。”[注1]
砂金恍然,這裡竟然是夢中夢。
“你此時的坦誠超出了我的想象,”黃泉說,“我以為,以你在克勞克影視城的高超演技,要和我再交流幾句才會卸下偽裝。”
砂金微微一笑,“既然目的已經達成,我沒必要再增加自己的工作時間了,不是嗎?”
他要趕赴一場約會,實現對一個人的承諾。
“我必須要為你的計謀喝彩,你不斷強調我的令使身份,使我不得不站在你的對立麵,不但借由我之手斬斷了同諧的烙印,更是趁此機會證實了自己的猜想——夢境中不存在死亡,現在,你甚至要前往真正的應許之地——必須要經曆死亡才能抵達的地方,真正的匹諾康尼。你的果斷令我驚訝,但你的確做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果斷嗎?砂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至少在這次賭局中猶豫了兩次。一次是,在身體被種下同諧的烙印時,見到的那個形似辻雨的人時,另外一次……則是在克勞克影視樂園的後台遇到辻雨虛影的那次。
唉,果然不讓他來是再正確不過的選擇了。
砂金聽著黃泉複盤著他的詭計,卻沒有出聲,這片虛無的空間太過寂寥,而那些早已消失的聲音讓他又一次回憶起了茨岡尼亞的種種。
“你該從這場夢境中醒來了,然後去往你該去的地方,容我提醒,你的賭局尚未結束。”說完這句話後,黃泉轉身離去。
在這勝利的關頭,在即將通往鐘表匠遺產的關頭,麵對這位虛無的令使,一直盤亙在砂金心頭,哪怕經曆了歲月的衝刷仍舊無法淡去的問題又一次浮現。
“……在分彆之前,可否請行走在這條道路上的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黃泉前行的腳步頓在了原地。
“我們……為什麼要為了死亡而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那貫穿他童年的雨,與其說是恩賜,不如說是一場盛大的詛咒,每當它降臨之際,往往意味著他又一次失去了重要的東西,這是他不會對辻雨提起的事情,那個人雖然像根木頭,卻有著極強的共情能力,於是這個疑問始終被他埋藏在心底,不曾對辻雨提起過隻言片語。
然而,在聽到了砂金的問題後,這位冷漠的虛無令使在回頭看向砂金時,臉上竟露出了可以稱得上是驚訝的神情,末了,她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可以稱得上是溫和的笑,“我想,為你解答這個問題的人,並不是我。”
砂金微微一愣。
黃泉頭也不回的向來時路走去,“那個答案,早就在你身邊了不是嗎?”
她的身影消失了,可聲音依舊在繼續,從四麵八方傳來。
“或許你該繼續向前走。”
砂金臉上的驚訝之色並未散去,但在稍作猶豫後,他仍舊按照黃泉的指引,向著黑洞的方向前行。
“在即將抵達終點前,我想你或許會好奇一件事。”
什麼?
“身為虛無的令使,我在克勞克影視城對你的攻擊並未留手。”
回想起那耀眼的刀光,砂金失笑,那的確不像是留手後會有的力量。
“我一共向你砍去了兩刀,而你身上的存護之力甚至是不完全的。”
在將基石砸碎後,砂金所能動用的基石之力便大打折扣,否則他的防護也不至於在令使的攻擊下粉碎的這麼快。
突然,砂金的腳步頓住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如果是這樣的話……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他依舊能記得被刀光吞沒的痛感,哪怕是夢境世界,他的狀態也好的有點過頭了。
砂金再度向前,沒走幾步,他發現在流動的吸積盤前,似乎隱約矗立著一道身影。
那裡如此明亮,以至於扭曲了那道身影,讓砂金看不真切。
“在夢境裡死亡前,曾有一股豐饒的力量注入進你的體內,它替你分擔了傷害,也有人在你麵對即死的結局時衝向了你。”
砂金的心劇烈的跳動了起來,而伴隨著這強烈心跳的,還有陣陣無法忽視的抽痛,他邁開了腳步奮力向著那道佇立在光芒前的身影奔跑。
“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答案了。”
那道身影離砂金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
纖細單薄的身形,銀色的丸子頭,白色的連帽外套,那人正呆呆的仰頭看著前方巨大的黑洞。
像是聽到了身後有人正在靠近,青年驚訝的轉頭看向了身後。
翠綠色的眼睛,雋秀的麵龐,再加上眼下那兩顆規整的小痣。
砂金的喉嚨突然發緊。他張了張嘴,卻連唇瓣都在顫抖。
死亡的底色是吞沒一切的黑暗,可這仍舊不妨礙他在去往既定的結局前、在漫長的過程中去抓住光芒。
因為被死亡吞沒隻是眨眼之間,而抓住光的過程,卻會貫穿他的一生。
第30章
辻雨一睜眼就來到了這由黑色的海水與半球形黑洞所構成的地方。
身體上還有些痛覺殘留,但很快,這感覺便隨著他意識徹底恢複而煙消雲散了。
“這裡就是……夢境的儘頭嗎?”他輕聲低語,又開始四處環顧,想要尋找砂金的身影。明明都是一起被斬進來的,砂金應該也在這裡才對。
“不,這裡隻是在沉眠無相者見證下的夢境。”一道冷淡的女聲回答了辻雨的問題。
辻雨被這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他迅速回頭看向了聲音的來源,然後就看到了那個對著砂金拔刀的高挑女性。
“我是黃泉,如你所見,是一名行走在虛無道路上的人,很抱歉,因為種種原因,我不得已這樣做,在我發現你衝入戰場時,我的攻勢已經收不回來了。”
她的聲音低沉,好似沒有任何情緒,但這番話卻是十分溫和的。
她所釋放出來的善意被辻雨接收到,辻雨稍微收斂了幾分戒備的姿態。
因此,辻雨也自報了家門,“我是辻雨,”想了想,他又問:“……所以,這裡還是夢境嗎?”
白發女性點了點頭,和他一同看向了身後的黑洞,“砂金也來到了這裡,很快你就可以見到他了,很抱歉,我一旦出刀就無法收力,但我想,行走在豐饒命途上的你,在回到匹諾康尼後可以處理你與砂金的傷勢。”
聽到黃泉提到了砂金,辻雨的心漸漸安定了下來,他好奇的打量著身邊的女性,小聲問道:“黃泉小姐,你和砂金是敵人嗎?”
“不是,隻是這位公司的使節為了達成了目的,在匹諾康尼與許多人展開了一場博弈,我不過是被他推向了他希望我身處的位置。”
辻雨:“……”怎麼聽著還像是被砂金坑了一把呢!
這個認知讓辻雨有些心虛,雖然主謀不是他,但他會替砂金心虛。
“那看樣子……砂金是賭贏了嗎?”辻雨忍不住問她。
黃泉似是笑了一聲,那聲音很輕很輕,幾不可查,“生命因何而沉睡……這是鐘表匠留給我們所有人的謎題,而砂金應該已經找到了答案。”她又看向了辻雨,“你覺得呢,辻雨?如果是你,你會覺得這個謎題的答案是什麼?”
辻雨眨巴了下眼睛,生命因何而沉睡……?
那當然是因為——
“因為人需要睡覺呀。”
黃泉像是完全沒想到他會這麼說,雖然看向辻雨的表情依舊平靜,可辻雨總覺得她現在是有點子無語在身上的,但這一次,辻雨卻真切的在她的臉上發現了笑意。
“你說的……非常實際,的確,人類是需要睡眠的。”她的語氣似乎也變得輕鬆了起來,“那麼,如果你想等砂金的話,就在這裡繼續待上一會兒,很快他就會來了。”
辻雨禮貌的對這位冷淡的女性道謝,在黃泉的身影徹底消失後,他便開始觀察著眼前的龐大黑洞。
辻雨有些感慨,沉眠無相者IX……虛無的星神,祂所見證夢境,就和這條命途一樣充斥著死寂與黑暗。
就在這時,辻雨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鞋子踩在水麵上的聲音在這個空間非常明顯,辻雨立刻就轉過了頭,然後一眼看到了身後的砂金。
他大概是跑過來的,胸膛還在劇烈的起伏,但是那雙漂亮的雙色眼睛卻定定的看著辻雨一瞬不瞬,“辻雨……為什麼你會在這裡?”他的聲線也有些不穩,但很快砂金就輕輕搖了搖頭,他迅速的換了一個問題,“你是什麼時候來到匹諾康尼的?那個在克勞克公園裡扶住我的人,其實是你,對嗎?”
辻雨原本表情還是有些得意的,因為砂金根本就沒有發現他的蹤跡,可是當他提起那個扶住他的人時,辻雨的表情瞬間垮掉。
「怎麼回事啊!我就這麼好認嗎?!」
聽到這熟悉的、充滿活力的心音,砂金心中始終不肯落下的巨石終於消失了。
他一度以為自己失去了聽見辻雨心聲的聲音,否則,他怎麼會在公園碰到他時卻什麼也沒能聽到?
或許是同諧的烙印連同阿哈的賜福也一並影響了。
但緊接著,他就想到了剛才發生的事情。
辻雨見砂金突然蹙起了眉,“那剛才……那位令使在攻擊我的時候,你——”
“我在。”辻雨乾脆的答道,這同樣也是他頗為得意的一件事,因為砂金根本沒有發現他,但他轉而想到了更為在意的事,“痛嗎?”
砂金原本有些難看的臉色也因為辻雨的問題而變得再度緩和了下來,他無可奈何的說:“你怎麼……總是會問這樣的問題?”
辻雨卻看著他笑了起來,良久,他輕聲道:“其實我在來匹諾康尼之前,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你不肯帶我來究竟是為什麼,但是我又覺得好像很正常,因為我的確幫不上你什麼忙。”
在說完這句話後,辻雨發現砂金的表情突然就變了,他像是有些著急,幾乎是辻雨的話音剛落便急忙解釋道:“不是,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說到這裡,他頓了頓,他頗為艱難的繼續道:“我隻是……不想你來這個地方。這裡很危險,我進到這裡的方法,導致我沒有辦法將你籠罩在存護之下。”
辻雨沒想到砂金竟然會這麼在意他剛才說的話,他想了想,卻還是認真的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可是,我是想過來的,我不用你保護,我可以管好我自己,如果你受傷了,我可以及時的為你治療,我們……雖然我算不上你的最佳戰鬥搭檔,但是我還是可以陪著你的,對嗎?”
說到最後的時候,辻雨的語氣都帶上了一絲不確定,那小心翼翼的試探口吻,讓砂金的心臟明顯的鈍痛。
辻雨明明不該懷疑他自己的能力。
“對不起。”砂金輕聲道,“在我心裡,你從來都是那個最佳選擇。”
辻雨一愣,但很快他便沒忍住自己的笑意。
真是的,為什麼會突然哄他啊?
他們兩個一個存護一個豐饒,哪裡像是最佳的組合了?但辻雨心底的不安卻很好的被撫平了,他稍微有些不自在,因為仔細想想,好像是他有些太粘人了。
……唉,明明工作的時候就該拋卻七情六欲的,怎麼他現在越來越難以做到了呢?
生怕砂金繼續說下去,辻雨隻得迅速的轉移了話題,“砂金……你不是說,等你結束匹諾康尼的任務回來,會告訴我一件事嗎?”辻雨看向了砂金,有些好奇的問道:“你要告訴我什麼?”
砂金同樣沒想到辻雨竟然會問他這個問題,想到了自己離開藍基亞前說的話,他的心臟重重一跳,麵上卻分毫不顯。
“你還生氣嗎?”砂金這麼問道。
雖然是個毫不相關的問題,但辻雨還是慶幸之前的話題被轉移了,於是,他想了想,用略帶遲疑的語氣說:“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難過更多一點吧。”說著,他回頭看向了身後的黑洞,還是覺得非常壯觀,“但是感受到被那一刀斬到時的痛楚,我又能理解你了,如果是我的話,”辻雨笑了笑,“我也不希望你和我一起挨這一刀。”
果然他很痛。砂金這麼想。
“但是……這次我也算是用另一種方式和你一起坐上賭桌了吧?我終於看到了你眼中的景色,所以,我已經不難過了。而且,你從來沒有騙我,你的確是打算回去找我的,因為夢境世界沒有死亡,”辻雨笑了起來,他再度肯定了自己的話:“所以,我已經不難過了。”
然後辻雨就聽到了很輕的笑聲,砂金看著他笑,眉眼舒展又柔和,隻是仍舊有些無奈,“……真是的,你連生氣都不會。”砂金喃喃道。
也連喜歡這件事都搞不懂,卻每次都會對著他捧出一顆真心。
半晌,砂金終於止住了笑意,“夢該醒了,我們得出去了。”
他的語氣十分輕快,辻雨也被他這輕鬆的狀態所影響,露出了一個笑來,“那走吧。”但很快他便意識到了不對,“等、等等,我們該怎麼出去?”
“現在,你先閉上眼睛。”砂金說。
辻雨對他的話沒有任何懷疑,他立刻將眼睛閉上。
“然後——”
……然後?辻雨不解的側了側頭,因為砂金的聲音消失了,但隨之響起的是人踩在水麵上前行的腳步聲,緊接著,辻雨感覺自己被人用力抱住,他腳下一個不穩向後倒去,而抱住他的人也根本不在意這件事。
他的鼻腔裡是砂金身上好聞的淡香水味,他的臉也埋在了砂金毛茸茸的衣領中,而這個讓辻雨即將摔倒的罪魁禍首,卻突然在他耳邊輕聲道:“想要告訴你的那件事,是我一直都喜歡你。”
辻雨猛地睜開了眼睛。
但他卻沒能看清抱住他的人,因為他的視線又重歸黑暗。
在即將從這個夢境中脫離的那一刹,辻雨的腦內突然多出了一段記憶——他突然就想起來了自己當初在「稀世難得號」上陷入夢境時發生過的事情。
那一個又一個的砂金虛影,光明正大又旁若無人的對他人訴說著對自己的喜歡。
而在他們身後,在那片被沉眠無相者見證的夢境,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再度出現了,年幼的卡卡瓦夏微笑著看向辻雨與砂金消失的方向,用力揮了揮手。
很快,他的身邊又多出了三道麵容模糊的人,兩位女性,一名男性,他們都溫和的注視著前方。
風帶起了砂金留在這片夢境空間的黑色帽子,當它拂過這四人時,他們的身影也在逐漸變淡。
卡卡瓦夏,願你不再被困於幼時的雨中。
希望你今後所經曆的每一場雨,都伴隨著喜悅與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