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有了好消息，尤彌安的心情終於好了一些。
時聲被拉著跟他和林賽說話，直到尤彌安有些困了才散去。
伊萊恩處理完公務從書房出來，就見到從尤彌安房間回來的時聲，正站在走廊那頭不知在想什麼。
他走上前，從背後抱住纖細的Omega。
“怎麼了？”
時聲很迅速地眨了一下眼睛，想把眼裡莫名其妙出現的像眼淚一樣的東西眨回去，隨後才扭過頭對伊萊恩笑。
“你忙完啦。”
伊萊恩單手捧著時聲的臉，指腹摩挲過眼角，沉默而仔細地打量著他的神情。
“發生什麼了嗎。”
時聲搖搖頭，壓下心底自己都覺得莫名的情緒。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是覺得心情有點複雜，可能是為尤彌感到高興吧。”
說著又再次搖搖頭，“也不能算高興……他想離婚，我還是有些擔心。”
“尤彌安已經長大了。”伊萊恩輕聲說，“他可以自己做任何決定，無論何時都有我和伊澤爾為他兜底。”
“彆為他擔心和難過。”
時聲握著伊萊恩的手腕，點了點頭。
見Omega的神情依然有些低落，伊萊恩將人抱到窗台上，走廊的窗戶很高，坐上去的時聲可以平視伊萊恩的眼睛。
“那麼，你自己呢？”伊萊恩問。
時聲最初並不想說，他覺得自己好像有些無理取鬨，但今天林賽帶來了好消息，又加上伊萊恩這樣溫柔，他好像也有了任性的勇氣。
“伊萊恩。”他輕輕地叫愛人的名字，“伊萊恩。”
“嗯。”伊萊恩回應著，環著時聲的腰低頭看過去，“在呢。”
“我……”時聲的手抵在伊萊恩胸口，手指無措地蜷縮了幾下，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說，“再過幾天，伊萊恩就是新的皇帝了。”
伊萊恩低頭靠近時聲，看著他的眼睛，“你不想我做皇帝嗎？”
如果時聲說不想，他大概會立刻去內閣把老頭們喊起來加班——所以時聲搖了搖頭。
“伊萊恩是什麼身份我都喜歡。”他抬起眼簾看伊萊恩，“隻是我……我好像……”
似乎坦言這種心情有一些羞恥，時聲深呼吸一口氣，垂下眼彆開伊萊恩的視線。
“我好像有一點不安。”
伊萊恩溫柔地問：“為什麼？”
“因為無論我說多少次沒關係，伊萊恩也……”頓了頓，時聲的聲音很低，“伊萊恩也不願意給我終生標記。”
話開了口終於有了勇氣，不等伊萊恩說話，時聲接著說：
“我剛才站在這裡想了很久，為什麼除了擔心尤彌安之外，我還有這麼強烈的難過，我有什麼好難過的呢？現在我想明白了。”
“我感到不安——就算知道伊萊恩有多好，可一想到伊萊恩要成為全帝國的皇帝，我卻隻是你身邊一個沒有終生標記的Omega，我就感到不安和難過。”
“寶貝。”伊萊恩輕歎一口氣，“你怎麼會這麼想。”
“我知道這很無理取鬨。”時聲有些委屈地低下頭，“可我控製不住這樣的情緒，我是怎麼了，伊萊恩？”
伊萊恩吻了一下時聲低垂的眼，“不是無理取鬨，這樣也沒關係，但是有一點我需要糾正你——”
Alpha的聲音低了一些，撫摸著時聲的臉頰，讓他抬頭看自己。
“對於我，你不隻是一個Omega，就像等真的到了身份變化的那天，你也隻會是我唯一的王後。”
“寶貝。”
摩挲的手指從臉頰落到頸後，安撫一般輕柔了一下時聲的腺體。
一個吻落到時聲的唇角。
“我們會一起加冕。”
時聲渾身柔軟地承受著這個吻，直到被放開，才視線不太清明地看向伊萊恩。
“我不在乎這些。”他輕聲說，“我隻想要伊萊恩。”
伊萊恩溫柔地笑，“你一直都擁有我。”
見時聲呆呆地不說話，他用手帕幫時聲擦了擦唇角，才說：
“其實今早，我去了一趟林賽的研究所。”
伊萊恩攤開手放到時聲麵前。
時聲有些沒反應過來，“嗯？”
“之前試的藥穩定了下來，回來之後也一直在服用。”伊萊恩耐心地說，“目前我已經——”
頓了頓，他手指微動，忽然從手心裡變出一根潔白的羽毛。
“這幾日正好有滿月，如果屆時完全沒有異常，說明我的異變已經得到了控製。”
時聲驚奇地看著憑空出現的羽毛，見伊萊恩翻轉手心，連忙伸手接過來。
“是……什麼意思呢？”他小心地確認。
“下午不是聽到了嗎？”伊萊恩笑著逗他，“林賽很厲害，研究所已經找到了修複卡洛斯基因問題的方案。”
見時聲靜靜看著自己，伊萊恩收起笑，輕歎一口氣。
“對不起，我總是不願你受傷，卻讓你感到不安。”他撫摸著時聲的臉頰、唇角、眼角。
“我其實從來都是一個很自私的人，不願看到哪怕千分之一的可能會失去你的機會，所以一直躊躇不前，不敢讓你與卡洛斯的基因扯上任何關係。”
“那樣，我會害怕連你也變得不幸。”
時聲愣愣地聽他說著，伸手用力勾住伊萊恩的脖子。
“不是的，不是的，我知道伊萊恩很愛我……伊萊恩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
臉頰在伊萊恩的後頸小心地蹭了蹭，他才再次抬起頭看向對方。
臉紅了紅，“反正現在一切都在變好不是嗎？那……那是不是可以……”
後麵的話說不出口了，時聲鼓起勇氣和伊萊恩對視了一會兒，又在金眸的視線裡開始眼珠子左右亂轉。
伊萊恩輕笑出聲，就著麵對麵的姿勢將時聲抱起來，嚇得時聲連忙手腳並用地纏在他身上。
“聲聲想我嗎？”
將人抱回房間，伊萊恩問。
時聲的回答被隔絕在了關閉的房門裡。
*
春天來臨的時候，帝國新的皇帝與王後在首都舉行了加冕禮。
整個首都從清早就開始熱鬨，按照慣例，加冕禮結束後的帝後要進行巡遊，整個中央大街都布置得煥然一新，各家被選中來撒花瓣的小朋友們早早就被父母打扮得可愛，開心地和身邊的朋友分享著。
內閣官方的新聞平台也一早就開始了全星際的直播。
西莉亞穿著蓬蓬的白裙子，頭上戴著花環，像個精致的洋娃娃，正被帶隊的老師拉著手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出岔子。
她是J97星的小朋友代表，跟著岑理事長帶隊的觀禮團一起來的，因為在去年冬天的那場動亂裡，她和元帥說過話。
西莉亞很高興，他們的花籃裡還有很多糖果，可以發給其他沒有被分到撒花瓣任務的小朋友。
她一抬起頭，身後就是一個穿得很質樸的Omega，懷裡抱著一個看起來比她小的小孩。
西莉亞踮起腳，抓了一把糖遞過去。
Omega連忙讓懷裡的孩子接過，提醒他說謝謝。
“你們也是來看元帥的嗎？”西莉亞像大人一樣問。
Omega愣了一下，笑道，“對啊，不過現在要叫陛下了哦。”
西莉亞有些小得意，“他誇我勇敢的時候還是元帥呢。”
Omega也笑，“好厲害呀。”
“他是個好人，所以也會是好陛下的。”西莉亞學著大人們的模樣說話，“西莉亞認證的。”
Omega低頭親親懷裡的孩子，柔聲說：“他會是的——對吧寶貝？”
西莉亞得到了讚同的回答，滿意地轉回身去，發現帶自己來的兩名老師有些愁眉苦臉。
“校長那邊說又聯係不上岑理事長了，一會兒加冕禮都開始了，咱們J97的位置不能空缺吧。”
“放心吧，那位新理事雖然不著邊了一點，關鍵時刻也沒有掉過鏈子。”
“但願吧……”
*
時意從三個Alpha的噓寒問暖中逃出來，正想去後勤區拿瓶水喝，卻沒注意看路，一頭撞上一個堅硬的胸痛。
“嘶——”他抬起頭看清來人的臉，頓時沒好氣，“你鋼板做的啊，這麼硬。”
阿洛笑眯眯地打量他，“還有更硬的你不知道呢。”
一聽就知道他沒說好話，時意白了一眼，撞開他的肩，“讓讓。”
“喏。”阿洛伸手遞到他麵前，手裡有一瓶沒開的水，“今天打扮這麼靚就彆到處奔波了吧？”
巡遊隊伍包括帝國的很多個職能機構，時意是軍校的代表，這天穿了一身嶄新的軍校禮儀製服，比普通的白金色製服要多了許多裝飾，看起來很挺拔而漂亮。
感受到阿洛的視線“不懷好意”，時意沒接他的水，徑直走了。
“哎，不要這麼防著我嘛，很令人寒心的。”阿洛追上來。
“滾。”
*
快到加冕的時間，人群都在往中央大街的方向湧動——那裡有巨大的全息屏，可以最好地觀看加冕禮直播。
有一道身影卻在逆著人群往外走。
他一直走過首都的邊界牌，站到了一家開了許多年的麵包店外。
麵包店背後就有一個廣場，因為也有轉播加冕禮的大屏幕。
典禮還沒有開始，此刻播的是新聞節目。
節目裡正在討論最近帝國大事的兩名“名嘴”，說話間提到了消失多日的前皇太子。
“無論他是否有罪，個人認為現在是卡洛斯的天下，他不出現肯定是最好的。”
“是的，奧利托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整體來說，我還是十分看好帝國的未來的。像寧昭·奧利托，即使他不做皇儲，未來領著伯爵頭銜也是不錯的結局。”
“是的，我讚同。”
……
寧昭抬頭看了一會兒，節目裡的兩人隻簡單說了幾句，便又岔去了彆的話題。
他收回視線笑了笑，拉過外套的兜帽，走進這家麵包店。
他的手壞裡還有很多錢，其實並不需要買什麼路上的乾糧，但就是莫名想帶一個這家店的麵包走。
仔細地挑選了一個口味和外形都喜歡的，剛放上自助收銀台，一隻手就從斜裡伸過來。
“嘀”的一聲，對方的手環付款成功了。
那隻手指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將寧昭先選到的麵包拿起來。
隨後他聽見熟悉的聲音：
“想要的話，要跟我走嗎？”
寧昭緩慢地眨了一下眼，才轉過頭看著來人，笑了一下，“怎麼沒有去加冕禮，公爵閣下。”
伊澤爾背對著店外的光，神情有些莫測，聲音倒是與平日無異。
“您不是也沒去嗎——伯爵閣下。”
寧昭說：“跟我關係不大吧。”
伊澤爾低下頭，看著他的眼睛：“那我呢？”
寧昭沒有說話。
“當年，你就是用這家麵包店騙我離開。”伊澤爾的語氣很平靜，寧昭卻心頭一跳，“今天也要在這裡分彆嗎？”
寧昭低頭安靜了一會兒，好一會兒才抬起頭。
伊澤爾微怔——寧昭在笑。
他伸手將伊澤爾手裡的麵包搶了過來，手環住伊澤爾的腰，仰頭看貴公子有點愣怔的臉。
“一起走的話，就不會分彆了呀。”
“著名的星際商會會長，伊澤爾·卡洛斯閣下，帶我去看看你的產業嗎？”
*
這是熱鬨盛大的一天。
許多年之後，都還有人討論著這場加冕禮上堪稱為世紀經典的一幕——
在原本隻允許新皇帝站在中心的環節裡，帝國的戰神、未來數年帝國最有功績的皇帝——卡洛斯一世，在全星際人的矚目下，轉身走下台階，拉起了他的Omega的手。
他帶著他一步步走上台階，站在全帝國的中心，一起接受女神的囑咐。
於是，帝國曆史上出現了第一對共同加冕的帝後。
甚至，在民眾們歡呼著卡洛斯一世的名字時，這位新皇帝並沒有像以前的皇帝一樣，舉起皇冠或者寶劍，讓記者和畫師留下經典的畫麵。
而是像一個普通的Alpha一般，俯身親吻了他的愛人。
帝國的未來，光明璀璨。
他們的明天，也將是一個燦爛的晴天。
“春天來了，伊萊恩。”
時聲抬起頭，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身邊的Alpha。
“嗯。”伊萊恩垂下眼，撚起飄落在時聲頭發上的花瓣，輕輕放進愛人的手心。
“春天來了。”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