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繪子被幾隻手按壓在銅鏡前,換上一身純白羽衫,嘴上染了殷紅口脂。
一堆女人有老有少地圍著她竊竊私語。
“是日間家的女兒嗎?真漂亮啊。”
“這樣海神大人會滿意的。”
“是呢,上次獻祭的海神大人不喜歡,海浪卷走了不少漁民。”
“哎,希望今年風調雨順。最近總是有怪事發生呢。”
“你們聽說了嗎?上次日暮家的去了海邊就失蹤了,村裡已經走失很多人了。”
“真可怕啊。”
隨著天色漸晚,碎碎的念叨聲越來越低,直至消弭於詭異的寂靜。
等弦月高掛時,一眾人麵孔肅穆。
她們把白繪子的雙手用麻繩捆住,又罩了層繁複的蕾絲麵紗在她臉上,押著她走向海邊。
白日裡善良淳樸的村民此刻都像木偶一樣,按照陣勢的位置直挺挺地站立。
月光下他們的麵孔雪白詭異,襯得眼睛黑沉沉的像蘸了墨。
海邊插了純白的旗幟,在呼嘯夜風裡獵獵作響。
村長拿出一隻巴掌大的旗幟禱告,念念有詞。
海浪輕拍岸邊,卷出綿密的泡沫和嘩嘩聲。
村長一揮手,便有人上來捆白繪子的雙腳。捆得嚴嚴實實,確定白繪子難以掙脫後,幾個村民抬起她走進海裡。
海風的潮濕氣息浸潤了麵孔,身下便是無邊無際的深海,白繪子目光卻執著地逡巡在岸上那群人裡。
她能感受到娃娃的氣息,近若咫尺。
五條悟和乙骨應該就在岸上。
岸上乙骨遠遠看著獻祭的女孩,皺起眉頭,“五條老師,要現在出手嗎?”
他總覺得那個女孩身形很熟悉。
雖然麵紗遮住,他難以看清她麵孔,但心臟好像被不安地揪起。
五條悟拍拍他的肩膀,“再等等。”
啪!
村民鬆手,白繪子沉沉墜入海裡。
海水冰冷刺骨,就像被禪院家的孩子們欺負時,小小的她被按在水裡,他們看她狼狽憋氣的樣子哈哈大笑。
好冷。
白繪子想雙手抱住記憶裡無力弱小的自己,可她的手腳被緊緊束縛,不能動彈分毫。
有一雙猩紅的大若燈籠的眼睛在暗黑海底睜開,它的身體龐大,繚繞著縷縷黑煙。
伴隨著低沉的嘶吼聲,咒靈擺出觸手來抓白繪子。
觸手繞上脖頸,白繪子因窒息痛苦得嗆出一串串氣泡。
她眉頭痛苦緊皺,麵色蒼白,在海水裡幾近透明。
電光火石間,一道亮如銀雪的劍影劈開觸手,斬開虛無混沌。
是乙骨。
他提著劍劈向咒靈,以無可抵擋之態。
有熟悉的氣息靠近,背後的人信手一揮,割開白繪子手腳的繩子,又貼身攬著她往上遊去。
他修長手臂緊緊扣在白繪子鎖骨下方,疏離又克製。
白繪子用被綁得麻木的手,眷戀地輕輕覆蓋上他的手。
嘩!
五條悟帶著白繪子破開海麵,倒在岸邊。
白繪子狼狽地蜷縮在岸上,因腥鹹的海水嗆咳著,腳腕上一圈紅痕破皮滲出血跡。
五條悟雲淡風輕地蹲在她麵前,與她的渾身水漬的狼狽不堪截然不同,輕巧地把手裡東西扔給她。
是娃娃。
娃娃砸在她的身上,又跌落在沙子裡。
沒有絲毫被拆穿的慌亂,白繪子邊咳嗽邊裝無辜地問:“我送給乙骨的娃娃,為什麼會在老師這呢?”
“當然是因為我的學生太笨了,就這樣傻傻地帶著跟蹤器來出任務。”
白繪子沉默。
“老師是怪我偷偷跟來嗎?”
五條悟站起身,扯扯濕漉漉的不舒服的眼罩,“按照高專規定,你私下參與任務,回高專後要先關禁閉一個月。”
“可是整整一個月不見老師,我怕我會發瘋。”白繪子仰著臉,皎潔的月光下她的眼睛水汽盈盈,讓人難以對視。
五條悟微微側側頭,下一秒,豎著手指輕輕搖晃,笑得不正經,語氣陡然變得輕浮,“雖然五條老師這麼帥氣惹人愛,也千萬不要迷戀上我。好吧,我會幫你求情的,改為半個月禁閉吧。”
白繪子若有所思,扭過頭,果然,拔除咒靈的乙骨出現在身後不遠處。
海風嗚咽,少年清瘦的身形沐浴著月光,手裡的劍還未收起,有肮臟的血順著劍身蜿蜒滴落。
“好了,乙骨,你帶白繪子回高專吧,我還有個臨時任務要做,不和你們一起了。”
“好的,老師。”乙骨的聲音沙啞,過來默默抱起白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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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東京的路上,車廂裡。
乙骨側頭望著窗外的景色,罕見的沉默。
白繪子正在拆娃娃,普普通通的娃娃拆開,肚子裡是軟軟的棉花和一枚小小的金屬箭鏃。
“你在怪我嗎?怪我在娃娃裡放了箭鏃跟蹤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