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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話的棉花娃娃掀開一側被角,默默地鑽進晦暗又悶熱的被子底下。

第36章

“哪個口味好吃啊?”

白繪子站在琳琅滿目擺滿甜品的透明玻璃櫃前,認真挑選。

“這款吧。”

五條悟指了指毛豆奶油花生味的,“這款我經常買!”

甜品店明亮的燈光下,他墨鏡後的藍色眼睛因為喜歡的口味變得亮亮的,像寶石一樣熠熠生輝。

買了一大堆甜品,包裝要等一會。

兩人安安靜靜待在一邊等候店員包裝。

空氣裡漂浮著甜甜的溫暖的食物香氣,讓人情不自禁地放鬆。

五條悟站著站著便俯下身,腦袋擱在白繪子的肩膀上,拉長語調問她,“喂,那天電影院,為什麼喊我老師?”

“什麼?”白繪子怔住,他軟軟的頭發蹭在她臉頰,有點癢。

“我有喊你老師嗎?”

完全不記得了。

“除了喊你老師?我還有說什麼嗎?”

“沒有。就是你電影院睡著前,突然喊了一句老師。”

後麵好像還含糊不清地說了什麼,但是五條悟也沒有聽清。

“好吧,不是喊你啊,”白繪子笑得不以為然,“因為我那時候在想著夜蛾老師吧,他給我安排的訓練我還沒做完。”

“一想到夜蛾老師就好焦慮啊,在電影院不小心睡著了都在想著怎麼辦。”

“好吧。”五條悟半信半疑。

店裡的門被推開,上麵掛的風鈴叮叮當當地響起。

夏油傑拎著一堆包裹進來,“好了嗎?”

“好了好了。”五條悟自覺地接過甜品店員遞過來的大包小包,抱在懷裡。

等到了白繪子家,白繪子帶著兩位好友和父母打招呼。

父母都是很普通的雜誌社社員,擔心自己會讓三個孩子的聚會不自在,便拎著包去拜訪親友。

出門前,母親溫柔地抱了抱白繪子,囑咐她,“白繪子,你們在家好好玩。”

“嗯。”白繪子在她溫柔的懷抱裡眷戀地蹭了蹭。

兩個很能鬨騰的人坐在榻榻米上,搶著遊戲機手柄。

白繪子則去廚房看燉的果蔬湯。

小小的溫馨的廚房裡,有各種各樣巧心思的小物件。

冰箱上可愛的搞怪的冰箱貼,小怪獸的擦手毛巾,貓貓伸懶腰的茶杯架子。

每一點滴都傾注了主人的心思。

夏油傑倚在廚房的門邊,抽起桌子上的菜譜隨便翻了翻。

菜譜是可愛的字體,一筆一畫寫得很認真,紙頁的邊緣因為經常翻閱而微微泛黃卷起。

“厲害。”他笑著感歎,“做這麼真實的境,應該花了你不少力量吧。”

“不過,能困住悟和我,你的力量超乎我想象。”

咕嘟嘟地,鍋裡翻滾的熱湯冒著令人食欲大開的香氣。

“見識到我的力量,你就應該識趣點。”白繪子拿著勺子,閒閒的攪拌著熱湯。

“嫌我礙事嗎?”

夏油傑走到她身後,熟練地抱住她的腰,學著看到的甜品店裡的五條悟的模樣,腦袋擱在她肩膀上,“這個境裡悟好像很黏你,這樣靠在你身上,很開心吧,嗯?”

“你在嫉妒嗎?”

白繪子冷眼睨他,“我們隻是靠在一起,就讓你受不了嗎?”

“那怎麼辦啊?”她扯出惡意的笑,“我對他的想法不僅僅是抱一抱哎,難得把老師拉進境。”

夏油傑眼神發冷,聲音輕輕的問她,“那你想對他做些什麼呢?”

“做什麼都與你無關吧。”

白繪子冷冷推開夏油傑。

下一秒,廚房門就被拉開。

五條悟戴著墨鏡,扒拉在廚房門口,一臉懷疑地看著屋裡的兩人。

雖然他們離得很遠,一副互相不搭理的樣子,但總感覺氣氛怪怪的。

“你們在乾嘛?背著我乾什麼?”

“來拿飲料。”夏油傑漫不經心地打開旁邊的冰箱,拿著幾瓶飲料側身出了廚房。

五條悟蹭到白繪子旁邊。

“你和傑吵架了嗎?”

好像從電影院那天開始,白繪子和夏油傑之間的氣氛就很古怪,僵持著,有時候說話還針鋒相對。

“沒有吵架啊。”白繪子一臉平靜,又開玩笑,“你這樣好像怕父母吵架鬨離婚的小孩子。”

“額,好奇怪好惡心的比喻。”五條悟摸摸手臂上冒出的雞皮疙瘩。

白繪子眉眼彎彎的,示意他來端湯,“對了,過幾天是我的生日,我們一起出去玩吧。”

“可以啊,我們三個人出去玩吧。想要什麼禮物?”

“禮物的話,隨便啊,隻要你送的,都可以。”

她水潤潤的杏眼裡滿滿都是他。

“不過,我不太想要夏油參加我的生日。我等等會宣布一件事,等我宣布完了,你再決定要不要帶夏油一起,好嗎?”

五條悟皺著眉頭,“你還說沒有吵架,明明吵得很嚴重啊。”

“還有,你一直叫他夏油,也不叫傑了,很奇怪啊。”

“傑?”白繪子輕笑,“這種稱呼就沒必要了吧。”

白繪子不會是要宣布和夏油斷交吧?

連生日會都指明不想要夏油參加。

五條悟捂著下巴,盯著夏油傑若有所思。

拿著遊戲手柄無聊地玩著的夏油傑,挪了挪座墊離五條悟遠點。

“你的眼神炙熱得要把我灼穿了,有什麼話直說。”

“傑,”五條悟欲言又止,“你做了什麼惹惱白繪子了嗎?”

夏油傑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腦子裡在想什麼。

畢竟五條悟的記憶被混淆打亂了,坐在他麵前的五條悟,充其量隻是五條悟的一塊碎片,一道被扭曲的影子。

隻有白繪子才對五條悟這麼執著,在虛假的境裡愛著五條悟的虛影。

真可笑。

“她和你說些什麼了嗎?”夏油傑不在意的操縱著手柄。

“沒有。”

“好吧,我還以為她把我和她之間的事都告訴你了。”夏油傑故意說的很曖昧。

“喂,什麼叫你和她之間的事?為什麼你們說話都奇奇怪怪的?”

五條悟不滿地皺起眉,活動活動手腕,準備武力逼問腹黑的摯友時,頭頂的燈泡忽閃忽閃地忽然熄滅。

小小的室內陷入完全的黑暗。

純粹寂靜的黑暗裡,連他的六眼也失去了方向。

時間停止流逝,空氣也停止了流動。

隻能感受到有個人俯下身,柔軟的手臂輕輕摟住他的脖頸,輕軟的唇悄無聲息地貼上他的唇。

像暄軟的花瓣飄然落下,無意地恰好地落在他的唇上。

似乎隻有一秒,那人便抽身而去。

唇瓣相貼的微妙觸感,轉瞬即逝。

頭頂燈泡滋滋滋的電流聲響起,明亮的燈光又重新照亮屋子。

也照亮了白繪子笑意盈盈的眼睛。

她暗含著期許,坐在五條悟旁邊,聲音輕快,“我宣布完了。”

宣布完了,宣布了最重要的事。

就是喜歡你。

他漂亮的嬰兒藍眼睛安安靜靜地注視著她,沒有嫌棄,沒有冷漠,沒有抗拒,也沒有愛意。

白繪子疑惑地摸上五條悟的臉,“怎麼了?”

為什麼是這個反應啊?

下一秒,五條悟回過神,笑著躲開白繪子的手,“喂,這就是你要宣布的事嗎?”

“對啊,所以,”

“嗬。”

一聲輕嘲打斷白繪子,坐在一旁的夏油傑不耐煩地站起身,拉開門往外走。

“我累了,先走了。”他拿起外套,沒有看白繪子一眼,隻是衝著五條悟,“走嗎?”

“一起吧。”五條悟笑嘻嘻地站起身,卻被白繪子抓住手。

她跪坐在坐墊上,緊緊拉著他的手,輕聲囑咐他,“不要忘記我的生日。”

“啊,不會忘的。”五條悟指了指燈泡,“不過,燈泡要換了哦。”

然後,他頭也不回地走遠,嘻嘻哈哈地攬著摯友的肩膀。

吵鬨退去,寂然無聲的室內白繪子麵無表情地跪坐著,臉上勉強維持的笑意消失。

雪白的像瓷器的臉側裂出裂紋,發出哢嚓的詭異聲響。

“還是太勉強了嗎?居然妄想著壓製住六眼。”她麻木地摸上臉側的裂痕。

力量還是不夠啊。

“老師,你會怎麼回答我呢?”她喃喃著垂下頭。

第37章

咒術高專,審判庭會議。

現場像翻滾的沸水,蒸騰地冒著咕嘟嘟的沸騰聲。

人們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地聲討著。

“禪院家竟然出了叛徒!”

“叛徒就是邪神,操縱了後山的飛鳥!”

“也許禪院家是故意供奉邪神,為了獲得超乎尋常的力量??????”

“五條悟調查這麼久,竟然沒發現叛徒是邪神,是作為老師故意包庇學生,還是五條家和邪神有不為人知的陰謀!”

“五條悟被邪神蠱惑了!應該先徹查五條悟,把五條悟!!”

咣!

厚重的金屬門被隨意踹開,穿著教師製服的五條悟走了進來。

他一手插著兜,姿態散漫。

鞋跟在透亮的深灰色瓷磚上發出悶悶的噠噠聲,在鴉雀無聲的會議室裡分外清晰。

“怎麼了?怎麼我一進來你們就不說話了?是我打擾到你們了嘛。”

五條悟走到會議正中央,長腿翹起,懶散地坐著。

“剛才好像聽見有人說要徹查我,嗨嗨,哪一位?來,舉起手來~”

無人回應。

一群鵪鶉默默低下腦袋,恨不得把頭貼在胸口。

“哈?這麼沉默嘛。彆客氣啊,有什麼說的可以儘管說。來,那位禿頭的田中先生!”

“對對,不用東張西望了,就是你。”

禿頭的田中臉色發虛,拿出擦汗的帕子捂著冷汗直冒的腦袋,顫顫巍巍地走出人群,“五條,五條大人,您有什麼吩咐嗎?”

五條悟十指交叉,悠閒地抵著下巴,“吩咐倒是沒有啦,隻是你的禿頭太亮了,晃到我眼睛了。”

“答應我,最近彆讓我看到你,好嗎?”

“好,好。”田中哆嗦著把帕子攤開,像農作的婦人一樣,把帕子當頭巾裹住光亮的腦袋。

他的模樣太滑稽了,在場的人卻連憋笑都不敢,噤若寒蟬,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OK~各位都說完了,輪到我發言了。”

五條悟掀起眼罩,露出一隻冰藍色的六眼。

“東京咒術高專二年級退學生,禪院白繪子,於20xx年x月20日,即今日17.00正式叛逃,叛入盤星教。”

“即刻下發抓捕通知,全力抓捕。”

20xx年x月20日,上午10.00

正好是遊樂園開始營業的時間點。

白繪子坐在長椅上,默默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他們歡笑著,嬉鬨著,臉上洋溢著快樂的笑容。

12.00

天空飄起雪花,在寒風裡簌簌而落,落了白繪子滿頭滿身。

白繪子伸出手,涼涼的雪花化在手心裡,成了一點隱隱約約的水印。

15.00

她苦苦等待的人終於來了。

“還以為你不會來了。”白繪子笑著抬起眼。

毫不意外的,眼前的五條悟已經是熟悉的模樣。

他沒有帶墨鏡,也沒有纏繞繃帶,靛藍得像深海浮冰一樣的眼睛靜靜注視著座椅上的她。

“好多遊戲項目都結束了,我們去坐摩天輪好嗎?我還沒坐過呢。”

白繪子自然的拉起他的手,在人群的歡聲笑語裡往摩天輪走去。

摩天輪的座艙很窄,麵對麵坐著的時候有些擁擠。

尤其是他個子那麼高,腿還那麼長。

白繪子側過臉,看著摩天輪緩緩上升,底下的人影變得渺小,像螞蟻一樣成黑黑的一點。

“他們都說和喜歡的人坐摩天輪會很快樂。”白繪子輕聲念道,又眼神黯淡地回頭看他,“但好像也是騙人的。”

她揮揮手,漫天的風雪在霎那間消失不見。

地底上的人群扭曲著蒸發在空氣裡。

喧鬨聲悄然隱去,空蕩蕩的遊樂場裡隻剩他們兩個人。

“老師,我的生日禮物呢?”白繪子扯下脖子上一直戴著的圍巾,露出脖頸上細細的項圈和閃閃的水藍色寶石。

“不會沒有準備吧?答應過我的也可以反悔嗎?”

“可以給你。想要什麼?”

他平靜地望著她。

嗬。

好像從始至終,狼狽的隻有她一個人。

“想要老師的吻。”白繪子自暴自棄地靠在身後窗戶上,輕浮地指了指自己的唇。

“雖然已經親過老師了,但說實話,真的是非常寡淡無趣的一個吻。”

白繪子勾起嘲諷的笑。

“老師到底在高貴什麼啊?碰不得,親不得嗎?那為什麼又假惺惺送我寶石保護我呢?欲擒故縱嗎?”

“吻老師就像個木頭一樣僵硬不動,好無聊啊。吻過那麼多男人,老師是其中最無聊,唔,”

脖子上的項圈被五條悟抓住一拽,白繪子狼狽地啪嗒跪倒在座艙的金屬板上。

他漫不經心地拎著她的項圈,看著她被勒得難受眼角滲出淚的樣子。

“放開我。”

白繪子握住他的手,使勁想掰開。

五條悟卻猝不及防地俯下身,含住她的唇。

拽著她項圈的手往上微微提起,另一手握住她的臉,以全然掌控的姿態吻住了她。

五條悟的氣息完完全全地包裹住了她。

白繪子情不自禁輕啟著唇,任憑他從容地探進來,侵占她的呼吸。

真的好喜歡老師啊。

白繪子摟住五條悟的脖頸往下壓,急切地回吻他。

唇齒交纏,她恨不得把他吞進肚子裡。

直到五條悟輕輕又不容拒絕地推開她。

他修長的手指擦拭去她唇邊的涎液,眼神微暗地看著她失神的模樣,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老師也是男人,不要在男人麵前拿彆的男人隨意挑釁,嗯?”

白繪子喘息著跪坐在冰涼的金屬板上,下巴輕輕搭在他的膝蓋上,握住他的手輕輕親吻,“老師不裝了嗎?”

“現在可以承認了吧,老師也有點喜歡我嗎?”她輕輕舔舐著他的手指,像可愛的貓咪討好著主人。

“老師,可以多愛愛我嗎?”

白繪子湊上前還要吻他,卻被五條悟躲開。

“後山的鳥是你的式神嗎?”

曖昧的氣息被一掃而儘。

為什麼火熱的吻結束後,要聊這麼掃興的話題啊。

白繪子輕笑,“這麼拐彎抹角的嘛,老師乾脆直接問我是不是邪神好了。”

“我是。”

“所以老師打算拿我怎麼辦呢?殺了我嗎?”

五條悟一手支著下巴沉思,似乎在考慮怎麼處置她。

“又在想怎麼處理我嗎?我真是問題學生啊,一直讓老師困擾。”白繪子拉住他的另一隻手,貼上自己纖細柔軟的脖頸,誘惑他。

“老師要不要考慮和我留在這裡呢?這裡沒有人認識我們,不會打擾我們,我們的力量合起來比神明還要強大。”

“而且,我在這個境裡,是完全乾淨的。”白繪子拉著他的手,緩慢又勾引地解開第一顆紐扣,“我可以把自己全身心地獻給你。”

“如果你喜歡可愛善良的學生,我也完全可以做到。”

“啊啊,聽起來好像是有點讓人心動。”五條悟笑了下,手指撥弄著她脖頸處垂墜的水藍寶石。

“不過,老師是可以懲罰犯錯的學生的吧?”

“白繪子,和我一起回高專,嗯?”

她唇邊的笑意隱去。

“老師想僅僅用一個吻,就騙我回去送死嗎?”

第38章

20xx年x月20日,15.00

夏油傑盤腿坐在長廊上,饒有興趣地盯著不遠處的飛鳥。

飛鳥落在虯勁枝乾上,鮮紅長喙低啄,專心致誌地梳理著羽毛。

“你有意識的吧,或者,會化形?”

“我看了高專的調查報告,悟去後山尋找幾個久久未歸的學生時,半路遇見過白繪子。”

“那不是白繪子,是你吧?”

“不過,這麼重要的時刻,你不去守著你的主人嗎?”

夏油傑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笑容略帶嘲諷。

“你主人她,這裡有點問題。”

“隻要心愛的五條老師施舍給她點甜頭,她就會暈頭轉向忘乎所以。”

“萬一你辛辛苦苦喚醒的主人,”夏油傑停頓了下。

飛鳥若無所覺,猩紅眼珠眺望遠方,閃過無機質的光。

“切,原來隻是畜生嘛。”夏油傑大失所望,“好像也不會化形啊。”

他一臉無聊地籠著袈裟袖子,準備起身離開。

轉身的一刹那,背後狂風四起。

夏油傑挑著眉,看著奔湧回旋的風流。

漩渦中心,少年光著腳靜靜踏出,一身純白狩衣,麵上一副紅麵獠牙的惡鬼麵具。

少年摘下猙獰麵具,赫然是一張熟悉的臉。

鳶紫色的水晶似的眼眸清澈沉靜。

飛鳥安安靜靜地站在他肩膀。

“嗬,我記得你,”夏油傑冷笑著勾起唇角。

“在高專裡一直暗中幫她的就是你麼。”

“身為咒術師,居然和邪神的式神訂立契約。悟又要傷心了吧,學生一個兩個都為了她搞成這樣。”

夏油傑裝模作樣地歎息一聲。

少年輕輕瞥他一眼,身影像水印淡去,正要離開時,夏油傑喊住他。

“喂,考慮合作嗎?”

他笑眯眯的問少年。

哢嚓。

打火機被按下的聲音清脆又響亮。

一束小火苗燃起,白繪子認真地點亮蛋糕上的蠟燭。

“好了。”

她把矮桌上的蛋糕往五條悟那邊推了推。

“時間不多了,再陪我吃個蛋糕吧。”

五條悟坐在木地板上,望了望四周,有些驚訝地挑眉。

“這是高專你的宿舍嗎?”

簡單的書桌和床,牆壁上隻掛著弓,和其他學生統一的宿舍。

“對啊。我隻住過禪院家和高專的宿舍。”

“好像沒有和老師講過,我真的很喜歡高專那段時光,和禪院家比起來,高專真的很幸福了。”

所以把宿舍原封不動地照搬在她的境裡,被她小心翼翼地藏在境裡。

“但可惜退學了,現在還要被老師抓回高專。從學生變成階下囚,真的好丟臉啊。”白繪子自嘲地笑了笑。

現在是16.00。

天色還沒黑,窗外是冬日裡特有的灰白慘寂的天空。

“太亮了,好像少點氣氛。”

她喃喃自語,下一秒,白天變黑夜。

隻有蠟燭小小的光芒搖曳。

冷漠的晶瑩剔透的六眼,在溫暖燭光下鍍上一層暖暖的浮光,一簇小火苗靜靜燃燒在他眼底。

“老師,謝謝你來參加我的生日。本來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了,還以為你會直接不來呢。”

白繪子揚起笑容,“雖然我們剛才的談判破裂了,你不願意為我留在境裡,我也不願意和你回高專。”

“我知道老師會想辦法保住我,但是我不想被鎖在審判庭上,被禪院家和那些人審判。”

“老師總是想讓我走上一條正確的路,可惜,我已經回不了頭了。”

“對不起啊,老師。”

“再等我許個願吧,不是說生日願望會很靈驗嗎?”白繪子雙手合上,虔誠的閉上眼許願。

她許願的樣子很虔誠,燭光照耀下的麵孔漂亮又無暇。

“吹蠟燭了哦,老師。”白繪子輕快的說。

呼。

蠟燭被吹滅。

手臂也被身邊的人反應如電的迅速扣住。

白繪子苦笑,“老師,你是以為我要故技重施嗎?趁著黑暗親你,或者怕我偷偷跑掉嗎?”

“不是啊。我隻是想安安靜靜地和老師呆在一起。”

一片漆黑裡,她反握住五條悟的手,摸索著坐到他身邊,親密地倚在他肩上。

“好累啊,老師,就讓我靠一會吧。”

黑暗裡很安靜。

隻有淺淺的呼吸聲,還有奇怪的,細微的撲撲簌簌聲。

“白繪子。”五條悟歎口氣,“把燈打開。”

她的境裡,他的六眼都看不破眼前的黑暗。

撲簌簌落下的聲音更清晰了點。

像是什麼東西碎掉了。

就算是六眼,也不由變得焦躁起來,他壓低聲音,難得沉下聲音命令她。

“白繪子,把燈打開。”

肩上軟綿綿靠著他的白繪子毫無反應。

隻有簌簌掉落聲愈發清楚。

嗙!

爆炸聲響起。

靛藍色衝天光芒亮起,照亮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恍如白晝。

光亮裡,白繪子有些疲倦地眨眨眼睛,“怎麼了?老師。”

她透明漂亮的麵孔微微抬起,臉上泛著一道道裂痕,像破碎的瓷器四分五裂,從臉側往裡裂開。

像破碎的瓷器,血肉像瓷器碎片,一塊塊往下剝落。

五條悟雪白的睫毛低垂,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頰,“怎麼回事?”

“這個嘛,因為老師啊。”白繪子怔愣地摸上臉頰,“我貪心的想把老師留在境裡,讓身體負荷了難以忍受的重量。”

碎片還在止不住地落。

她要碎掉了嗎??????

“老師真的很強啊。”白繪子苦笑著感歎,“我隻是想讓老師再多陪我一會啊。”

“白繪子,”五條悟指間撚著她掉落的碎片,握住她的肩膀,“白繪子,把境破開。”

“再不破開,你會死。”

“我知道。”白繪子掉得斑駁的手指摸摸五條悟的眼睛。

她早就想摸摸他的睫毛了,毛茸茸的,雪白的睫毛,還有瑰麗的奇跡般的冰藍色眼睛,此時此刻正嚴肅又認真地望著她。

“我死了,境就破了,老師就可以出去了。也不用抓我回高專了,直接在這裡解決我,不好嗎?”

“彆再浪費時間了,白繪子,破開境。”五條悟按住她,嚴肅地命令她。

“可是??????”

破開境,他們就會往反方向,越走越遠了。

她已經不能回頭了,整個高專和咒術屆也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老師,好冷啊。”

呼吸變得冰冷,白繪子的手變得僵硬又冰涼。

身上的碎洞越破越大時,黑暗隱沒處走出來光著腳的少年,雪白狩衣的腰間鬆鬆掛著惡鬼麵具。

鳶紫色的眼睛純淨又澄然,默默和她相望,精致的臉頰也裂開一條條裂紋。

五條悟好像完全沒注意到他。

明明少年從臉側到胸口處裂開深深的裂紋,雪白的碎片劈裡啪啦正往掉落。

破碎的聲音清晰又可怕。

他把白繪子身上的傷害轉移到他自己身上了。

“嗬。”白繪子輕笑。

“你在威脅我嗎?”她的聲音輕輕的,隻有少年能聽到。

“白繪子,把境破開。”五條悟皺著眉。

難得見他這副關心她的模樣。

白繪子覺得好笑,忍不住笑出聲,摸上他緊皺的眉頭,彎彎的杏眼彎起,“好啊。不過破了境,老師,我們就是敵人了。”

“你不願意愛我,也舍不得殺我,好奇怪啊。”

白繪子感歎著推開五條悟,站起身來。

手輕輕一揮,黑夜又變回白天。

“老師,謝謝你的生日禮物,你的吻,嗯,很難忘,很刻骨銘心。”白繪子笑著摸摸唇。

“還有,這個還給你。”白繪子五指成爪,深深挖進脖頸,把脖子上挖得一片泥濘,鮮血淋漓,硬生生把控製器拽下。

細細的項圈上綴著的水藍色寶石,染上了一層猩紅血色後泛著詭異的色澤。

“戴著這個,總會讓我有種老師會愛我的錯覺。”白繪子隨手把扯爛的控製器扔在他腳下。

她臉上揚起燦爛的笑容,“好了。老師,以後我們就是敵人了,不死不休,老師不用對我手下留情。”

空間變得扭曲,出現一道道重影。

滋滋滋的乾擾聲後,境,破了。

白繪子神色麻木地坐倒在地,看著狗卷一步步走近。

“連你也要逼我嗎?”

眼淚順著刺痛的眼眶滑落。

狗卷默默蹲下,幫她小心擦拭眼淚。

他臉側處還有深深裂痕。

“想陪著我一起死?嗯?”她惱怒地把狗卷按倒在地,“在我眼前死?來逼我?”

眼裡晃著的透明的淚水啪嗒掉落在他的臉上。

狗卷默默地,躺平在地上,手指還在小心翼翼地幫她擦著淚。

“呐,狗卷,不要追隨我了。趁著你現在身份還沒暴露,回老師那吧。”

“和六眼作對,我會死的。”

雖然嘴上很囂張很不服輸地說要殺了六眼,但是她的力量並不夠,就算加上後山的秘密咒具,也不是很有勝算。

“我死了的話,你就好好活著,好嗎?”

她的眼淚如雨落下,根本擦不完。

狗卷也放棄了,隻是安靜又固執地搖搖頭。

“不要再跟著我了!”

白繪子氣急敗壞地抓住他的領口。

他紫色水晶似的眼睛清澈地倒映著她,包容著她所有的狼狽。

算了。

白繪子隨手抹了一把淚,拉著狗卷坐起身來,“那你就和我一起死吧。狗卷,你願意和我一起死嗎?”

少年毫不猶豫的點頭,眼裡是滿滿的認真。

“好。”白繪子摸摸他的腦袋。

“狗卷好乖,是最乖的。”

她笑著握住狗卷的手,眼淚卻忍不住一直流下,“狗卷,今天是我的生日,對我說句生日快樂吧。”

“生日,快樂。”很少說正常語言的少年卡頓了下,還是認真的說完了祝福。

“謝謝狗卷。”白繪子心滿意足地抱住狗卷,臉上冰涼的眼淚蹭在他臉頰上。

還好,這個生日也不是很悲慘,最起碼還有狗卷愛著她。

第39章

咒術高專,教師辦公室。

禪院真希站在五條悟麵前連聲質問,攥著拳頭麵色憋紅。

“老師,為什麼不把白繪子帶回來?叛入盤星教什麼的,那個傻瓜肯定是被騙了。”

“還有操縱飛鳥,她那麼弱,怎麼可能是邪神啊!!上次不是查清是邪神附身嗎!”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在審判庭直接下追捕通知啊?”

五條悟坐在單人躺椅上,搖搖晃晃的,下不發一言。

見禪院真希氣得腦袋冒煙,硝子才把她拉到天台上。

“真希,白繪子的確在叛逃禪院家後,叛入盤星教了,也對悟親口承認了她是邪神。”

“我知道你暫時接受不了,但盤星教的戰帖已經送到高專了。”

禪院真希低垂著頭,聲音低落,猶豫著問,“硝子老師,那我們和盤星教開戰的話,會遇上白繪子嗎?”

“如果你遇上白繪子,”硝子拍拍她的肩膀,沒有把最後殘忍的一句說出口。

等禪院真希沉默的背影消失不見,硝子才抽了根煙點燃回了辦公室。

“不是戒煙了嗎?”五條悟懶懶地問她,目光停留在她手裡的打火機上幾秒。

“現在這種時候,不太需要了吧。”硝子揉了揉脹疼的額頭,“喂,狗卷也跟著她叛逃了嗎?”

“嗯。”

“真是沒想到啊。說實話這兩個孩子,看起來不太熟啊,平時很少接觸的樣子。”

“哼哼,也不是很意外吧。”五條悟翹著腿伸個懶腰。

隻等交戰時狗卷現身敵方陣營,高專就要下達新一份抓捕通知了。

“不回去休息一下嗎?在辦公室躺椅躺了一晚上吧。”硝子硝子吐了個煙圈,關心他。

“不用。”五條悟拒絕,遠眺著窗外發呆。

殘陽如血,昭示著血腥的不祥的氣息。

“喂,硝子,我當老師很失敗嗎?怎麼一個兩個都要叛逃?”五條悟苦惱地歎口氣。

“真的會很有挫敗感啊。”

上一次這麼心煩意亂,還是夏油傑叛逃的時候。

現在輪到白繪子和狗卷。

“還是多關心下乙骨吧。他很喜歡白繪子吧,把自己鎖在屋裡的狀態不太對勁哦。”硝子隱晦地暗示他。

如果乙骨也投身敵方陣營,那戰鬥的危險性又要升級了。

“嗨,嗨。”

“後山那邊,也要增加人手。”硝子提醒他。

飛鳥盤踞在後山,應該是等待合適時機來喚醒白繪子。

而白繪子被禪院家追殺時,拚儘全力往後山奔逃,也許後山還藏著什麼。

“不用太緊張吧,”五條悟扯了扯眼罩,“我可是最強啊。”

“最強是戰力最強,不意味著心態最強吧。”硝子意有所指,手指點了點他麵前的茶。

“昨晚的茶吧,不用換一杯嗎?”

盤星教高樓,天台。

白繪子閉著眼,坐在邊緣處吹風。

夏油傑坐在她旁邊,和她一起俯瞰東京燦爛輝煌的夜景。

她的長發在風裡飛舞,拂過他指間時帶來涼涼溫潤的觸感。

“怕嗎?”

“怕什麼?”白繪子閒閒地瞥他一眼,“和最強杠上,還寄了那麼囂張的戰帖,夏油大人是怕我們死得不夠快嗎?”

“這麼悲觀的嘛。”夏油傑輕笑,“還好吧,殺死六眼顯然不太現實。但取得你的特級咒具後,我們還是很有可能封印悟的。”

“然後你就能實現你的咒術屆改天換日的夢想了。”白繪子歎氣,“夏油,我早就想說了,你的夢想不太現實吧。”

“無論是人,還是咒術師,哪怕是我這種所謂邪神的怪物,抑或是真人這樣的詛咒,都永遠在上演著背叛,欺騙,憎恨和死亡的戲碼,惡是不分種類的。”

“就算世上隻剩咒術師,這個世界還是會惡心得讓你失望的。”

“我知道。”夏油傑雲淡風輕地回答。

他是執意一條路走到黑了。

“好吧。”白繪子心服口服,“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你不是嗎?”夏油傑挑眉,反問她。

“我也是。”白繪子無力反駁。

沒過一會,外出忙活了一天的真人不滿地走進來,“喂,讓我去乾活,你們在這裡偷懶嗎?”

“不是偷懶,是養精蓄銳。”夏油傑笑著搖了搖手指,“畢竟晚上的瘋狂計劃,還是要好好準備下的。”

“嗬,為了這個女人,搞什麼覆滅禪院家。夏油,枕邊風吹太多,你腦袋壞掉了。”

真人雙臂抱在腦後,毫不客氣吐槽夏油傑,“禪院家應該放在後麵來解決,最要緊的是先保存力量對付六眼吧。”

還在吹風的白繪子回過頭,認真地打量了眼真人,“你還是不說話的時候可愛點。”

“說話的時候呢?”

“說話的時候讓人想把你弄死。”白繪子利落地跳下台階,“你真的不考慮當個啞巴嗎?”

“想死嗎?來打一架?”真人露出猙獰的笑,臉上的縫合線隨著顫抖,更可怖了。

“可以啊。”白繪子右手攤開,在夜空盤旋的飛鳥落在她手心。

真人灰藍色異瞳閃著興奮的光,“正好想試試我的無為轉變能不能改造邪神的靈魂。”

“來啊,我也很期待把你喂飛鳥。”

這倆一見麵就掐,非要掐個你死我活。

夏油傑歎氣,一手提著一個,笑容溫柔,語氣威脅,“誰再鬨我就派誰第一個迎戰五條悟,嗯?”

見兩人老實閉嘴,夏油傑才放開他們,拍拍手,“好了,開始乾正事了。攻下禪院家,找到他們多年積攢下來的武器庫。”

“真人,武器庫裡的咒具你可以隨便挑。”

“切,沒興趣。”真人撇撇嘴。

禪院家院落上方,夏油傑和白繪子坐在飛鳥山盤旋低空。

“真人帶著教裡的人已經潛進去了。”夏油傑籠著袖子,袈裟在鼓動夜風裡獵獵作響。

他回過頭看白繪子,狹長眉眼帶著狡猾笑意。

“準備好了嗎?”

“一旦在禪院家大開殺戒,你就真的不能回頭了。現在的你,哭著裝可憐找悟的話,那個家夥肯定會心軟保下你的。”

“夏油,你和真人學的嗎?廢話那麼多。”白繪子涼涼刺他一句,張開弓,箭頭對準下方禪院家。

凜冽劃破黑夜的一箭急射而出,耀眼的火焰轟然綻開。

烈火隨著風勢熊熊燃燒,越燒越旺,瘋狂地要把一切吞噬殆儘。

一片火海。

白繪子靜靜看著,火光燃燒在她冰涼眼底,照亮複仇的欲望。

一身黑色寬袖羽織的男人從火焰夾道裡走來,麵無表情地看著飛鳥上的兩人。

“你哥哥來了,你一個人可以嗎?”夏油傑抱著臂問白繪子。

“可以。”

“好吧,我先去解決其他人,儘快解決完來找你。”

身後空間扭曲成黑色洞口,夏油傑往後退,逐漸消失在洞裡。

“記住不要逞強,實在不行等我來對付。”

“好。”白繪子不在意地衝他揮揮手。

禪院直哉眼神陰沉地抽出刀,隨手扔掉刀鞘,聲音狠厲。

“白繪子,你背叛了我。”

很顯然,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她不僅莫名其妙地變成了邪神,還偷偷和夏油傑勾結在了一起。

身後烈火焚燒,顯得他麵色愈發陰鷙。

白繪子坐在飛鳥上,不以為意,“什麼叫背叛,我屬於過你嗎?”

“哥哥,都這種時候了,清醒點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箭羽搭上,以銳不可當之勢衝去!

禪院直哉側身躲開,一把撕下被箭頭火星燎到的寬大袖口,惡狠狠地盯著她,飛速躍起近身上前。

白繪子操縱著飛鳥低回躲過。

她的弓箭需要遠距離攻擊,近身作戰是她的劣勢。

雖然是邪神,能僥幸地避免被拉進對方的領域,但是她的搏鬥術確實蠻爛。

畢竟前不久,她還在三級咒術師的邊緣線苦苦掙紮呢,怎麼敢挑戰特一級咒術師的禪院直哉。

哇——

閃避不及的白繪子吐出一口血,被禪院直哉一刀砍傷,狼狽地抱著肩膀摔下飛鳥。

飛鳥也哀鳴著轟然墜地。

“嗬,什麼邪神,不過如此。”

禪院直哉不在乎地摸了把脖頸處的傷口,被白繪子利箭射中,洞口處汩汩流血。

他蹲下來,拽起白繪子的長發,被背叛的憤怒讓他的麵孔變得扭曲。

“白繪子,為什麼要背叛我?!”

白繪子冷笑,“哥哥你瘋了嗎?為什麼一直在糾結這個問題啊。”

“我們之間沒有什麼背叛不背叛吧,我一直都想殺了你啊。”

“殺了我?”禪院直哉掐住白繪子的脖頸,一點點使力,看她因為窒息痛苦的臉,“就憑你嗎?”

禪院直哉俯下身,另一手把她掙紮的雙手束縛住,姿態狹昵地伸出舌尖,輕輕舔去她眼尾處晶瑩的淚。

“白繪子,聽話。”

他手下微微鬆了力氣,繼續舔舐著她因為窒息難受而失去焦距的眼睛,“現在你認錯的話,我可以考慮原諒你,嗯?”

“原諒我?”還在咳嗽著的白繪子覺得荒唐,笑聲喑啞,“就算禪院家上下都被血洗,被屠戮一空,哥哥也要原諒我嗎?”

“這是盤星教和禪院家的仇恨。我早就和父親說過夏油傑不靠譜,不如早點殺了,可惜父親是個老頑固。”

“該死的夏油,總有一天要殺了他。”禪院直哉撇撇嘴,夏油傑那幫人一定奔著武器庫去了吧。

他站起來回頭望了眼深陷火海的禪院家,拖著地上的白繪子往門外走。

“啊。”被拖在粗糲磨石板上的白繪子喊疼,肩膀上的血跡撒了一路。

“我真是把你養得太嬌氣了。”禪院直哉拽起她,“什麼時候都喊疼,一點點勁都受不了。”

“不過你今天犯錯很嚴重,我要懲罰你。”

哢嚓。

伴隨著清脆響聲,禪院直哉毫不留情地折斷白繪子的手腕。

看著白繪子發白的臉色和細細密密滲出的冷汗,禪院直哉才心滿意足點頭,“你現在力量的確飛漲,我也得防著你點。”

禪院直哉撥弄了下白繪子的手腕,確保軟綿綿的扭曲的失去力氣後,才放心地抱起她。

“好了,聽話點,白繪子。”

雖然寵物有時候會不乖,會咬主人,但也不能因此隨便丟棄啊。

不過要狠狠教訓下。

禪院直哉熟練地抱起白繪子,心裡暗暗盤算著怎麼教訓她乖乖認錯。

剛剛踏出禪院家大門的那一刻,一臉虛弱地伏在他懷裡的白繪子抬起眼,聲音低柔。

“哥哥,歡迎來到我的境。”

連六眼,在毫無防備抱住她的那一刻,都被她拉入了境啊。

黑暗吞噬一切,清冷月光和灼灼燃燒的火光都被漆黑暗流覆沒。

第40章

鋪天蓋地湮沒而來的黑暗。

四周寂靜無聲。

懷裡的白繪子也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禪院直哉沉下眼,握著刀柄蓄勢以待。

背後有隱隱氣流聲劃過,禪院直哉回身一砍,卻揮了個空。

幾次三番後,禪院直哉失去耐心。

“白繪子,這是你的領域嗎?”禪院直哉站在黑暗裡大喊。

“出來!如果你這麼不聽話,被我抓到了,我會再折斷你的腿!”

無人回應。

白繪子坐在榻上,捂著受傷的肩膀,沉默地看著手心黑色圓球裡氣急敗壞的禪院直哉。

狗卷在一旁幫她擦拭血跡。

靠著飛鳥煉化的咒力,肩膀上的傷口和被折斷的手,已經恢複了大半。

白繪子活動了下手腕,還好,應該不影響張弓射箭。

她本來也不指望近身作戰,能趁著對方不備把人拉入境,就足夠了。

禪院直哉已經冷靜下來,抱著刀坐下,眼神陰鷙。

白繪子看了一會後,便不感興趣地丟下圓球,依賴地倚在狗卷的懷裡,又摸了摸狗卷的臉頰。

他長長卷卷的睫毛在她手心裡忽閃,像蝴蝶輕輕顫動的翅膀。

鳶紫色的眼睛靜靜地認真地注視著她。

“狗卷,我把禪院直哉留給你,你來對付他好嗎?”白繪子猶豫著問他。

“不用怕,這個境會壓製他,你不會有危險的。”

“我還要去看下母親,這麼久沒見她會擔心我的,好嗎?”

狗卷乖乖地點點頭,意料之中地。

“狗卷真好。”白繪子按捺下心裡的不舍,親親他的臉頰。

門漸漸合上,白繪子黯然地垂下眼。

再走幾步,白繪子打開另一扇門,循著光亮處往裡走。

溫馨暖洋洋的小屋裡,昏黃燈光輕灑。

禪院明知子坐藤木椅上輕輕搖晃,悠閒地織著毛衣。

她的肚子已經有了明顯隆起的弧度。

“白繪子!”禪院明知子見到推門進來的白繪子,眼睛亮起,興奮地衝她揮手。

等白繪子走近了,才滿臉擔憂地拉著她沾染血跡的袖子,“你怎麼了?受傷了嗎?”

“沒有。”白繪子有些疲倦地坐下,手裡無聊地撥弄著毛線團。

“母親,你在這裡過得好嗎?”

“很好。就是總是看不見你,很想你。”

禪院明知子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白繪子麻木的臉色,“白繪子,外麵發生了什麼嗎?”

她被白繪子保護在境裡,逃脫了禪院家的追殺,但對外界也失去了聯係。

“嗯。”

“我叛入盤星教了,還幫著他們屠逯了禪院家。”白繪子輕輕歎了口氣,“母親,禪院家沒人會追殺你了。再過幾天,你就能出去見村西先生了。”

“那你呢?”

禪院明知子摸了摸她冰涼的臉頰,擔心地蹙起眉頭,“白繪子,你怎麼辦呢?”

“盤星教一直和高專作對的吧?你留在盤星教,會和六眼對上嗎?”

“不會。”

白繪子眷戀地貼了貼禪院明知子溫暖的手心。

“六眼那麼強,我和他對上就是死路一條啊。盤星教和高專要開戰了,我打算先偷偷跑掉,母親會覺得我臨陣脫逃很自私嗎?”

“不會不會。”禪院明知子鬆口氣,囑咐她,“白繪子,跑遠點吧,不要卷入這些是非。”

“那我可能要躲躲風聲,潛藏一陣子了。”

“所以母親,見不到我也不要著急,等安全了我就會跑回來找你的。到時候我就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了。”

“好。”禪院明知子愧疚的抱著白繪子,“白繪子,我對不起你。”

“沒關係的。”白繪子腦袋輕輕貼在她的肚子上,試圖聽裡麵的動靜。

禪院明知子撫摸著她長長的發,眼神空蕩蕩地落在遠處。

她的聲音慈愛又溫柔,“白繪子,你還愛著六眼嗎?”

記憶裡是寧靜的盛夏午後,白繪子陣勢頗大地從樓上跑下來,木質地板被她踩得咚咚響。

見樓下站了一堆侍女,白繪子又忙不疊恢複淑女的樣子。

邁著優雅又輕盈的步伐抱住禪院明知子,聲音裡藏著掩蓋不住的雀躍。

“母親,家主大人安排我去高專接近六眼了,我可以離開禪院家了!”

而禪院明知子是怎麼回複的呢?

她絮絮叨叨的,像每一個嘮叨瑣碎的母親,“白繪子,六眼很難接近的,加茂家和禪院家都送過去好多女孩子了,放棄這個任務吧。”

“我幫你再物色物色其他男人吧,前兩天的鈴木先生很喜歡你啊,你再出去見見他吧。”

“不要。”白繪子不耐煩地皺起眉,“鈴木和六眼比差得太遠了,我要就要最好的。”

她信心滿滿,擲地有聲道:“他一定會愛上我的。”

“那麼多女孩子裡,六眼一下子就選中了我!”

盛夏明亮得刺眼的陽光裡,她雪白的臉頰漂亮又奪目,神情洋溢著自信和不可一世,眼睛閃閃發亮,睫毛被陽光寵愛地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

“可是???????”禪院明知子猶豫著。

她也偶然見過六眼,看起來不太像會愛人的樣子啊。

雖然帶著眼罩,看起來不正經的,吊兒郎當的,但意外的很有距離感。

那麼多女孩都失敗了,誰知道六眼會喜歡什麼樣的呢?

“不要可是了!”白繪子根本聽不進去,任性地打斷她,“母親,隻要等我的好消息就可以了。到時候,我就能帶你出禪院家了。”

“那你哥哥他,他同意嗎?”禪院明知子囁嚅著問她。

這一問,屋裡陷入詭異的寂靜,隻剩窗外熱烈充滿生機的蟬鳴聲聒噪不休。

白繪子的臉上蒙上陰影。

“不需要他同意。”良久,像是下定決心,白繪子堅定地抬起頭。

“是家主給我的任務,哥哥也不能阻止。”

“我不要再呆在禪院家了,我不想再做哥哥的??????”

“娃娃。”

禪院直哉不屑地吐出淤血,眼神邪肆,躺在地上血汙裡,上下打量著眼前一身純白的狗卷。

他把白繪子當娃娃打扮玩弄,結果白繪子背著他自己也養了個娃娃。

“喂,我見過你,你小時候來找白繪子玩,對嗎?不會說話的小啞巴,哈哈哈哈。”禪院直哉猖狂地笑。

狗卷麵無表情,靜靜注視著他。

小小的白繪子坐在換衣間裡,雪白的蓬蓬裙下露出潔白細嫩得像蓮藕的小腿,她認真地把亮晶晶的發卡彆在狗卷的頭上。

又拿著小鏡子給狗卷照照,“好看嗎?狗卷。”

狗卷的臉蛋還是嘟嘟的,大大的鳶紫色眼睛眨著,見白繪子一臉期待,便乖乖點了點頭。

小小的鏡子在陽光下閃耀,卻無意間照進一雙陰沉沉的眼睛。

白繪子默默垂下眼。

被發現了的十幾歲少年禪院直哉冷哼一聲,過來毫不留情地拎起白繪子。

“白繪子,在乾嘛?嗯?背著我偷偷跑這裡來。”

“還有,這個小鬼是誰?”

白繪子怯怯地打量喜怒不定的禪院直哉,“是來做客的咒言師家族的孩子。”

“好吧,父親整天都邀請這些亂七八糟的人。”禪院直哉輕嗤,“你和他在玩什麼?”

“在玩哥哥教我的娃娃遊戲。”白繪子小小聲的。

“我和你的遊戲,不允許你和彆人玩,聽懂了嗎?”禪院直哉危險地靠近她,眯起眼。

說著,禪院直哉單手抱起白繪子,高高在上的,極儘傲慢的俯視著坐在地板上的狗卷。

“喂,小鬼,不許再來找白繪子玩,聽見了嗎?再讓我看見就殺了你。”

狗卷還是默不作聲。

“切,是啞巴嘛。”禪院直哉不屑地瞥他一眼,把白繪子抱走了。

“原來這麼多年你們都有偷偷往來啊。”禪院直哉冷笑,明明是白繪子的境,這個狗卷卻能操縱著境來壓製他,把身為特一級的自己打趴下。

血越流越多,腦袋也變得麻木。

“這麼恨我嗎?”禪院直哉無聊地望著上方的黑暗。

“真是沒良心啊,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禪院家那種惡心的地方,就算沒有他,也會有其他人盯上她吧。

“切。”

真是不甘心啊。

禪院直哉困倦地閉上眼睛。

確定眼前的人沒了生機,徹徹底底死去後,狗卷也轉身往外走。

他還要出去幫助白繪子。

隻是——

為什麼出不去! ?

黑暗把他包裹,溫柔的靜靜流淌著,將他困在原地。

察覺到那邊已經完事的白繪子抬起頭。

才想起禪院明知子的問題。

還愛著六眼嗎?

白繪子眼神空洞,“不愛了。”

她好像已經失去了愛人的能力了。

“母親,時間不多了,我要走了。”她站起身。

禪院明知子戀戀不舍地拉住她的手,“白繪子,等風頭過了,你一定要來找我,好嗎?”

“會的,母親。”白繪子承諾著。

手指輕撫上門把時,白繪子又回頭問她,“母親,這件紅色的毛衣是給我織的嗎?”

本來以為是給她新的孩子織的,但剛才仔細看是成年人的尺寸。

“嗯。”禪院明知子在燈光下的笑意溫暖又慈愛,“要冬天了,正好給你織件毛衣。”

“不了吧。”白繪子輕輕拒絕她,“還是織件小孩子的衣服吧。我可能要好幾年都回不來呢,等我回來了,母親再給我織件新的吧。”

“好,到時候你來找我,我織件新的。”禪院明知子笑著點頭。

白繪子的身影消失了。

屋子裡的女人再也忍不住,抱著手裡的毛衣號啕大哭。

被眼淚浸濕的毛衣裡傳來她痛苦悲傷的嗚咽聲。

她的女兒,分明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要去參加戰鬥了,到這來和她做最後的告彆。

一出了境,眼前便是熊熊燃燒的大火。

夏油傑站在烈火前,衝她張開懷抱,“怎麼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白繪子走上前,埋在他溫暖的懷抱裡。

“禪院直哉解決了嗎?”他輕聲問。

“嗯。”

火燃燒的劈裡啪啦聲作響,把整個夜燒得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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