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黑線。
“悟,神明是活在漫長的歲月裡,職責就是聆聽人們的祈求,守護人們。”
“嘛,不過你說的活夠了,雖然很少見,但的確也是有這種情況的。”
“傳說神明遊曆人間太厭倦了,就會為自己修建神棺,封印自己。”
“切,肯定是被人們煩得受不了了。”五條悟感同身受,“就像聽到那群老不死的,在老子耳邊嘰嘰喳喳,就好想捏碎他們的腦袋。”
白毛少年囂張地做了個危險的手勢。
夏油傑無奈地搖搖頭,“這種話在我麵前說說就夠了啊。還有,悟,不要總是自稱老子,真的很??????”
他露出微妙的嫌棄表情。
“哼哼。”五條悟不滿地哼兩聲,抱著球擠著他坐。
直到夏油傑耐心告罄,被他擠得不耐煩,擰著眉要來揍他時,五條悟才攬著摯友的肩膀。
“好了好了,不鬨了,先睡會休息下,晚上還要外出做任務呢。”五條悟一臉深明大義的樣子,自己先躺在了地板上。
“喂,明明是你在鬨。”夏油傑怒瞪他一眼。
看五條悟閉上眼裝睡,夏油傑幾乎要被他氣笑。
“算了。”
沒必要和這個幼稚鬼計較。
夏油傑也躺下,並排躺在五條悟的旁邊。
日頭偏移,大大的落地窗外樹葉婆娑,兩人都安安靜靜地陷入了睡夢裡。
頭頂的樹葉顫抖聲嘩嘩嘩的,還有淒厲得讓人毛骨悚然的鳥叫聲。
五條悟微微皺起眉。
直到有隻鳥撲棱著翅膀,不死心地踩上他的臉,五條悟才猛地坐起,一手快如閃電地去抓它。
“喂,笨鳥,不要打擾我睡覺啊。”
卻抓了個空。
雪白的鳥,鮮紅的喙,飛回枝頭上,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五條悟危險地眯起眼。
居然有他抓不住的鳥嗎?
還有,他四處望了望,這是哪裡啊?
一望無際的田埂,在田裡勞作的男女老少。
他們穿著很多年前的衣服,衣衫粗陋,像看不到五條悟一樣,拿著農具從他身邊路過。
難道是被咒靈或者詛咒師拉進了什麼領域嗎?
但他沒有感覺到危險的氣息。
五條悟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有個瘦弱的少女扛著鋤頭路過他時,軟綿綿地悄無聲息地倒下。
五條悟嚇得連忙跳一邊。
他可沒有碰到她啊!
好吧,這慘白無力的臉色,明顯就是餓暈的。
五條悟蹲在一邊,仔仔細細看她。
少女靜靜地倒在地上,因為常年挨餓,瘦骨伶仃的。
“醒醒,醒醒啊,彆睡了,不會真的餓死吧。”五條悟有點擔心地戳戳她臉頰。
像有層薄膜,隔開了他和她,他並沒有實際碰觸到她。
少女還是無知無覺地倒在地裡,生息越來越弱。
五條悟頭疼地揉揉腦袋,“所以說,這到底是哪裡啊?拉我過來,就是為了讓我看你餓死嗎?”
“醒醒啊,不要睡,再睡你就真的餓死啦。”
算了,幫她找點吃的吧。
五條悟四處張望,哪裡有吃的啊。
有個背著簍子的老婆婆走過他們身邊,因為腿腳不便走得很緩慢。
她簍子裡有饅頭的香氣。
是剛蒸好的饅頭!
五條悟急急忙忙跳起來,對著老婆婆喊,“這個女孩要餓死了,可以給她個饅頭嗎?”
怎麼聽起來好像乞討一樣啊,五條悟莫名覺得有點丟臉。
他可是堂堂五條家的大少爺啊,為什麼會淪落到這裡要饅頭啊。
但是——
五條悟猶豫地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女,又大喊。
“給個饅頭吧!”
但老婆婆好像沒有看見他,還是徑直往前走去。
“啊啊啊啊,為什麼看不見我啊?”五條悟氣急,又去大力晃地上少女的肩膀,“喂,不要睡啊,要死掉了!”
少女好像感知到什麼,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她清澈的瞳仁裡映照出他的模樣。
冰藍色的眼睛,美麗得不可思議。
“神明大人??????”她喃喃念道。
什麼神明大人啊?
我嗎?
五條悟忽略她的囈語,又去拚命搖晃她。
什麼鬼啊,五條悟惱怒地扯著頭發。
餘光瞥見靠在大石頭上的鋤頭時,五條悟才手下一翻,彙合咒力。
砰!
這麼厲害的力量,結果鋤頭隻是輕輕晃動著歪倒。
五條悟攤開手心。
他的力量被削弱了嗎?
不,是因為這個奇怪地方的規則,他的力量被隔絕在外。
還好鋤頭倒在了另一塊石頭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一心往前走的老婆婆終於聽到了動靜,顫顫巍巍地走過來。
五條悟退到一邊,看老婆婆扶起少女,喂了她饅頭。
少女吃了饅頭,恢複了生機,驚喜地喊著她,“金田婆婆,我好像看見神明大人了!”
什麼神明啊?
是我救了你好嘛。
五條悟小聲嘟囔著,無聊地蹲在一邊看她們。
等少女扶著金田婆婆回去時,五條悟發現自己的身體也不受控製地也跟了上去。
好吧,他來這個古怪的地方,應該是和她有脫離不開的關係。
五條悟百無聊賴地跟著少女,往神廟走。
她嘴裡嚷嚷著,要去供奉神明大人。
路上有勞作回來的村民和少女打招呼。
“將生回來啦,你母親在找你呢。”
“哦哦。”少女停下步伐,笑容淳樸又靦腆,“我再去幫弟弟采點草藥,他生病了。”
“將生真是好哥哥啊。”村民稱讚了她一句。
五條悟眨巴著大大的貓眼,狐疑地上下打量著少女。
眼前的人明明是個女孩子啊,而且,還很漂亮。
但路過的所有人眼裡,這位名叫將生的是男孩子。
奇奇怪怪的。
五條悟在神廟裡走來走去,試驗了好多次,見到這個少女的第一眼開始,他好像就不能離開她的身邊了。
唔,最多能離十步遠吧,再遠就會被一股強大的吸力吸到她身邊。
她有什麼魔法嗎?
五條悟轉得有點累了,看著眼前這個傻瓜奉上了珍藏的饅頭,明明自己餓得直咽口水,還把饅頭供奉了神明。
自己吃啊,笨蛋!
是我救了你,怎麼腦袋一根筋就認為是神明救了你啊!
還有,你肚子餓的咕嚕聲真的很吵。
五條悟抓狂地對著空氣打了一套拳,生怕這個笨蛋又把自己餓死。
累了又飄回她的身邊。
少女已經浸濕了撕下的衣角,在仔仔細細地擦拭著破舊的神像。
她跪在地上,很虔誠地許諾,“神明大人,我會永遠供奉你的!”
“神明大人,我會永遠供奉你的。”
五條悟又跟著少女進了神廟,沉默地看著少女將采摘來的野花精心搭配好,作為粗陋又誠心的供品。
少女額頭上還有被母親用石頭砸下的青紫傷痕。
那個氣急敗壞的農婦,用石頭砸傷了她,破口大罵著,“傻子,村裡都把你當笑話。天天供奉著勞什子神明,你是瘋魔了嗎?!”
少女老老實實站在原地,任她打罵。
五條悟氣得想一把薅起這個刁蠻的農婦,卻苦於無法碰觸到她們。
他怒其不爭地擋在少女麵前,想幫她擋住揮舞的拳腳。
但沒有用。
她在他麵前被打得遍體鱗傷。
尖銳的石頭穿過他的身體,狠狠砸傷了她的額角。
他無能為力。
笨蛋。
身為最強,第一次有這麼挫敗的時候啊。
五條悟坐在她的身邊,看少女一臉虔誠地承諾。
她在空蕩蕩神廟裡的聲音清甜,又帶著隱隱的堅定。
“神明大人,我會永遠供奉你的。”
“是你救了我,我永遠不會忘記的。”
少女有些羞澀地低下頭,“我記得神明大人的眼睛,藍色的,好漂亮啊。”
“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眼睛!”她激動地讚美著。
一旁發呆的五條悟猛地轉過頭,盯著單純可愛的少女。
所以,那時候,她是真的看見他了吧。
心心念念想要供奉的神明大人,就是他吧!
五條悟彆彆扭扭地扭過頭,按下上揚的嘴角。
好吧,見識過他的六眼,就瘋狂迷戀他什麼的,也很正常啦。
畢竟是天上天下,唯我獨帥的大帥哥五條悟啊。
五條悟臭屁地吹吹劉海,連帶著看供台上的野花野草心情都好了很多。
這也算是女孩子給他送花了。
回去後要和夏油傑好好炫耀一下!
不過,為什麼之後又看不到他了呢?
五條悟有點委屈地癟起嘴。
他在這個陌生古怪的村子裡飄了好久了,沒有人和他說話很無聊啊,還好有這個傻瓜,還不算太孤獨。
可是他保護不了她。
五條悟看著她額頭上的青紫,俯下身子,輕輕地在她傷口處吹了吹。
“疼嗎?”
“笨蛋,就算是母親,打你那麼狠,你也要先躲開啊,乾嘛任打任罵啊?”
“不要老是受傷啊。”
就沒有考慮過他嗎?
讓善良的無所不能的五條悟,看著柔弱女孩傷痕累累,他會很有負罪感唉。
畢竟傑那個家夥,就一直嚷嚷著大道理,說什麼術式就是為保護弱者而存在的,保護弱者是天經地義。
雖然五條悟心裡不太認同,但看著弱者的她被打罵,也會?????的啊。
柔軟的風拂動她額前的碎發,她圓圓的杏眼亮起,有些驚喜,“神明大人,好奇怪啊,我的傷口好像不疼了。是你的神力嗎?”
她羞澀地抿著唇,“不要浪費神力在我身上啊,我沒關係的。”
少女一瘸一拐地走著,她的腿被母親狠狠踹了幾腳後,就不太中用了。
她還是堅持去神廟供奉。
村裡的流言越來越洶湧。
“將生這個孩子是著了魔嗎?”
“瘋了吧。”
“被他母親打成那個樣子,哎。”
“他經常在神廟裡絮絮念叨著什麼呢,他對神明有種狂熱的愛啊。”
五條悟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少女單薄的肩膀。
有調皮的小孩子拿小石頭砸她。
“哈哈,將生是大傻子,每天去神廟的大傻子。”
“將生,你又要去采野草野花了嗎?”
“略略略,你真以為自己是神明的信徒啊?”
“他好搞笑啊。”
孩子們學著家裡大人的話,圍在一起嘲笑她。
好脾氣的將生隻是默默地承受小石頭的攻擊,還囑咐他們,“快些回家去吧,天色很晚了。”
孩子們覺得無趣,跑跑跳跳著離開。
五條悟惱怒地走到她前麵,試圖喚醒她。
“喂,笨蛋,不要去神廟了,你被針對了!”
“彆去了!”
少女的步伐遲鈍緩慢,卻始終朝著神廟的方向前進。
她的額角又受傷了。
被小石頭磕出了血,鮮紅的血順著光潔的額頭往下流淌。
五條悟恨得咬牙切齒,“彆去了,聽到沒有!”
見少女聽不見,又委屈地罵道:“笨蛋,根本沒有什麼神明好嘛。”
“如果真的要供奉,我才是你的神明吧。”他小聲地抱怨著。
十步,少女離他有十步的距離。
再走一步,他就會被吸力吸過去。
五條悟賭氣地站在原地。
他還想再試一次,看看使出全力,他能不能抵擋那股奇怪的吸力。
最後一步落下時,少女卻迷茫地回頭。
她往回走,嘴裡念念有詞,“好奇怪,好像丟了什麼。”
心裡空落落的。
她神色迷茫地站在他麵前,卻看不到他。
可儘管看不到他,她還是在空氣裡茫然徒勞地摸索著。
笨蛋。
雖然看不見,你也能感覺到我的存在吧。
好吧,原諒你了。
他又俯下身,在她流血的猙獰額角吹了吹。
溫柔的風拂過額角,熟悉的被安撫的感覺。
少女綻開笑容,圓圓的杏眼純澈又明亮。
枝葉間陽光的燦爛金色碎片掉落在她雪白的臉頰上,像美好的靜謐的一幅畫。
心跳變得有點亂,五條悟不自在地眨著嬰兒藍的眼睛。
她就傻傻站在他麵前,女孩子柔軟又清甜的氣息飄進他的呼吸裡。
這種場景,好像有點曖昧吧。
有點像他和傑看的漫畫裡的場景,雖然是從硝子那偷來的少女漫。
話說,硝子冷淡地抽著煙,看著粉紅少女漫的樣子,也很奇怪啦,違和感好重啊。
五條悟亂七八糟地想著,見少女歪歪頭,疑惑地又轉身朝神廟前進,才慌慌忙忙地追上她。
“等等我啊,笨蛋。”
白毛少年悠閒地晃蕩著長的逆天的腿,坐在供台上嗅嗅她摘來的野花。
紫色的野花清淡又秀氣,香氣淡得幾乎沒有。
“還好啦,勉強可以接受。”
“喂,你的供奉,我收到了。”
“就送野花野草就挺好的,聽見了嗎?饅頭果子,就留著自己吃。”
“不要把自己餓得那麼瘦啊,其實我的取向是稍微豐滿點的。”
“你要多吃點,更胖點,你的神明大人才會滿意,知道嗎?”
五條悟聒噪地圍著她,碎碎念。
糟了,他好像變成話嘮了。
五條悟捂著嘴,嫌棄了自己一秒。
下一秒看見跪在地上擦神廟的少女,又不滿地飄過去。
他開始變得喜歡粘著她了。
明明之前還老是想挑戰十步的距離,想試著能不能掙脫束縛,離她遠點。
但現在,他會情不自禁地離她近一點。
五條悟捧著下巴,像一隻煩惱的大貓咪靠在她肩膀上。
“怎麼辦?笨蛋。”
我好像有點??????
“不對!你骨瘦如柴,我才不喜歡你這種類型呢!”
“你要變胖點,變胖了,我才會稍微的,稍微的喜歡你點。”他紆尊降貴似的賞給她一點點愛意。
“畢竟你這麼虔誠地供奉我,那麼瘋狂的迷戀我追求我。”五條悟洋洋自得的,“哎,我真的太受歡迎了啊。”
就算莫名其妙被拉進這個鬼地方,也迷倒了一位少女。
不愧是他啊。
他臭屁完,又有些煩惱。
那些村民對她的惡意中傷越來越嚴重了。
“彆再來神廟了,會受傷的啊。”
五條悟臉上浮現一些擔憂,雪白的睫毛垂下,遮住漂亮的藍眼睛。
他有點想抱抱她。
可惜身體又穿過了,像一層浮影掠過。
他碰觸不到她。
他也救不了她。
為什麼? !
為什麼! ?
鮮紅的血在凹凸不平的泥土地上蔓延,一直蔓延到他的腳底。
少女被發狂的母親活生生打斷了腿。
“救救我!”
“救救我!”
五條悟能聽到少女內心痛苦的呼喊,她好像又能看見他了,滿是淚水的眼睛絕望地祈求著他。
可是——
他動不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腿被打斷,看著她狼狽地倒在血泊裡,看著她詭異地坐起來,懶洋洋地說自己名為白繪子。
五條悟默默地站在路邊,看衣著綺麗的少女坐在華貴的馬車裡,看著神廟的神像被搗毀。
他和她之間那股莫名的吸力消失了。
他一靠近,就會被排斥在外,隻能站在遠處看她。
直到少女厭倦了力量,厭倦了成為新神的日子,疲憊不堪地坐在椅子上,聽著門外村民貪得無厭的叫囂時,五條悟才靠近了她。
她長長的發披散,在神廟裡笑著的單純可愛的杏眼,已經蒙上了塵埃,失去了耀眼清澈的光澤。
她好像感受到了什麼,抬起倦怠的眼睛四處張望。
他的身體在逐漸變得透明,耳邊又回響起她在神廟裡滿懷希望的,虔誠得讓人難以忘記的聲音。
“我會永遠供奉神明大人!”
還有她羞澀低下的眉眼,在清風裡為他仔細摘選的野花。
“喂,笨蛋,不是說好永遠供奉我嗎?”
“怎麼還能反悔的啊?”
身體最後消失的那一刻,五條悟插著兜,冰藍的六眼傲慢又高貴。
“來找我吧。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如果可以,來找我吧??????
啪。
籃球砸在臉上。
五條悟睜開眼睛。
壞壞的摯友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假假地和他道歉,“不好意思啊,悟,你睡了好久。我一個人沒事做就打打籃球,不小心砸到你了。”
“嗬,”五條悟危險地眯起眼睛,“確定不是故意的嗎?”
“傑,你找死嗎?”
“哎呀,怎麼那麼大火氣啊。”夏油傑過來拍拍他的肩膀,“你看,你把我的書弄壞了我都沒說什麼啊。”
夏油傑拿起地上被弄破封麵的書,衝他揮一揮。
五條悟皺起眉,“你那個神明之書神神叨叨的,還害得我做了個奇怪的夢。”
“什麼神明之書?”夏油傑奇怪地翻過封麵,“我這本是食譜啊。”
五條悟一手抓過。
封麵寫著“蕎麥麵的一十八種作法”。
“好吧,是我記錯了。”五條悟伸了個懶腰站起來。
“所以是什麼夢啊?”
什麼夢嗎?
五條悟晃晃腦袋,記憶裡的場景一層層變淡,直至完全模糊不清。
“奇怪,記不清了。”
算了,無所謂的吧。
更重要的事情是——
五條悟抓過籃球,蓄滿力氣,勾起挑釁的笑,“傑,準備好了嗎?”
來找他們的硝子見勢不妙,在打開門的那一秒,果斷又把門關上。
籃球場裡傳來雞飛狗跳聲。
“真是有活力的少年啊。”硝子抽根煙,搖搖頭感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