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開霽送沈惟慕的時候,半路跟同僚打招呼,落了幾步。
隨後他就去追沈惟慕,豈料過一道門,拐個彎兒,就再不見沈惟慕的人影了。
白開霽趕緊快步衝到大理寺府門外,也不見路上有任何人影和馬車。
奇了怪了,就這麼一會兒,人跑哪兒去了?
白開霽撓了撓頭,命令小吏立刻去查京內一個叫沈二三的俊美少年。
“沈二三?”
陸陽從白開霽身後悠悠踱步而來,笑哈哈。
“白賢弟,你不會到現在都沒發現,這名字是假的吧?”
“憑什麼說是假的?我有個朋友叫唐一一,名字就一點都不假。”
白開霽不認為沈二三會騙他,他那麼善良的人,連自己重病了都要顧及彆人感受的人。
陸陽無奈歎:“沒救了。”
“少貧嘴,鄭公要去一趟京兆府,你陪他去擺排場。”
陸陽更無奈歎:“鄭老頭兒彆的不會,就會跟死對頭嗆,給我們添麻煩。”
本來他們隻需要複審各地有問題的案件就好,百件裡能有一二件算多的了。
現在倒好,京畿地區隻要發生案子,都得由他們來查。
他與白開霽還管著大理寺的江湖司,如果江湖上有突發大案,也需要他們出馬。
這江湖上儘是高手、流氓和下三濫,查起來可比普通案件麻煩百倍。
隻盼著最近不要有江湖案子才好,不然他們真要忙得跑斷腿了。
宋祁韞在寫結案文書,見白開霽和陸陽回來了,問:“沈二三家住何處?可有官身?”
白開霽紅了臉。
陸陽哈哈調笑他:“咱們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白大俠沒把人看住,竟讓三步一咳血的少年走沒影了。”
宋祁韞筆一頓,近滿篇的工整小楷被毀。
宋祁韞沒情緒地換一張紙重新寫。
“他長得那般不俗,很紮眼的,應該很容易會查到。”白開霽挽救道。
陸陽不明白,“沒幾天活頭的人,查不查的,有什麼要緊,宋少卿好像很在意他?”
“他不對勁兒。”
宋祁韞也無法準確說明這少年身上的問題,總之很不對。
……
榆林巷巷尾,四下無人。
吳啟將一袋錢給了柳氏。
“我家公子給柳娘子的賠罪禮。”
柳氏感受到錢袋的分量,推辭表示她不該收。
“沈公子隻是道出他知情的情況罷了,怪我當時太激動,沒控製住情緒。”
吳啟也不再勸,隻確認問:“柳娘子確定不要?”
柳氏猶豫了下,紅著眼眶收下錢袋,對馬車方向行大禮:“多謝沈公子,他日若有機會,妾銜環結草必報此恩。”
“會有他日嗎?”沈惟慕掀起簾子,露出一張驚豔的臉。
柳氏頷首垂眸。
“你雖無罪,但世人的嘴卻罪孽深重。留在龐家,你如何過活?”
寥寥兩句,讓柳氏的眼淚頓時洶湧,簌簌地往下掉。
她雖無辜,但她的丈夫婆母因捉她的奸而亡,兄長也因此案入獄。龐家的親戚們終還是會把錯歸在她身上,怪她不能生子,怪她做得不夠好才惹婆母厭惡,怪她晦氣才克死丈夫婆母,害兄長被牽連。
時間越長,死人的錯就越容易被遺忘,她這個活著的人反成了無可饒恕的罪孽。
娘家窮,嫂子們算計又勢力,肯定嫌她,回不去。
龐家這邊她呆不了多久,就會被族裡的親戚們逼死了去。
“是啊,還會有他日嗎。”柳氏哭著哭著,悲戚地笑了。
沈惟慕目無感情地看著柳氏:“以後給我做事,可願意?”
柳氏愣了下,忙用袖子擦乾淨眼淚,跪地道:“願意!”
雖不知這漂亮公子是什麼人,但看他衣著談吐不俗,又肯給錢接濟她,便絕非是刻薄刁鑽之人。
她早就受夠了天天被欺辱、忍氣吞聲的日子,後半輩子隻要過得比這種日子好,沒惡婆母欺壓,沒蠢男人沾邊逼她生孩子,就足夠了。
哪怕這樣的日子隻有幾天,幾個月,她也甘願。
“以後你就叫無憂。上車,剩下的事吳啟自會安排妥當,不必管了。”
“謝公子賜名。”
柳無憂,這名字真好。
她從沒有過正式的名字,家裡頭女娃不值錢,隻按照排行叫大丫、二丫、三丫,她就是三丫。
今天她有自己名字了,好開心。
柳無憂熱淚盈眶。
沈惟慕輕咳了兩聲,就靠著軟墊閉目養神。
馬車行駛中,柳無憂束手束腳地坐著,幾度悄悄瞄向對麵的沈惟慕,很快她的額頭就冷汗涔涔。
沈惟慕眼魏未睜,隻問:“有話要說?”
“我——”柳無憂噗通跪地,“我不想騙公子,其實昨夜我聽到了後院有動靜。婆母慘叫的時候,我分辨出來了,但我沒出去。”
沈惟慕沒吭聲,仿佛睡過去了。
吳啟拉起柳無憂,對她搖了搖頭。
柳無憂不確定吳啟什麼意思,但她知道現在不便打擾沈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