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2)

“他是你義兄?”

玉色袍角隨風颯颯,劍眉下雙眸蘊滿幽深,宋祁韞很難不去審視和懷疑沈惟慕。

“這麼巧,死者你又認識?”

“在下不才,交友廣泛。”

這話宋祁韞一個字都不信。

眼前這張臉漂亮歸漂亮,卻跟冷玉雕出來的一樣,沒有一點人氣。剛才他表現出的悲戚狀,十分流於浮表,根本沒有半點傷心。

他斷案三十年的父親曾說過,凶犯中有一類最危險,也最殘忍,他們很擅於用親和、脆弱、美麗的外表,讓人放下戒備,再趁機將一個又一個無辜者殺害。

哪怕被捕,這類人也絲毫不會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有愧疚之心。他們是天生的殺人惡魔,不會與人類共情。

宋祁韞以神童入試,被賜少年探花,現在雖弱冠之年,但已有四年斷案經驗。

他接觸過三名有幾分類似父親所說的罪犯,平日裡看起來憨厚老實,在下殺手時異端殘忍無情,被抓後,在形容作案過程時,他們甚至可以笑出來,直至被執行斬刑時,也絲毫無認錯悔改之心。

他看人從未出過岔子,眼前這位沈姓少年給他的感覺,已經不是幾分像了,是近乎完美貼合了父親所言的那種異類凶徒的特質。

宋祁韞下意識地又去打量沈惟慕,和上次一樣,穿著一身素淨的錦緞白袍,腰間墜著一塊價值不菲的貢玉,打扮得很簡單,氣質卻卓然出塵。

“確定交友?不是索魂?”

宋祁韞質問之後就緊盯著沈惟慕,意圖從他的反應中找到破綻。

沈惟慕笑了,又咳了,帕子上嘔出一口血。

因這抹血色,那抹笑倒顯得像是怒極反笑,沒什麼可疑了。

“老大,尉遲主簿有發現,快來!”

宋祁韞暫且放過沈惟慕,走到尉遲楓身邊。

尉遲楓正檢驗已經從樹上放下來的五具屍體。

這五具屍體腐敗程度不一,最嚴重的屍身脹大,部分表皮破敗流膿,輕一點的屍僵尚未完全結束。

所有屍身的頭頸處都留有明顯的八字痕,時間較近的兩具屍身上,可見嘴角和下頜有鼻涕和流涎的痕跡。

“這五具屍體皆為縊死,從頸部勒痕來看,沒有疑點。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赤著腳,腳底有三處血點。”

尉遲楓一一指給宋祁韞看。

比較幸運的是,那具高腐敗的屍體腳皮還算完整,也可以依稀分辨三處被刺破的地方。

血點位置並不統一,有的是左腳一個點,右腳兩個點,有的則反過來,血點在腳掌分布的位置也很隨機。

總之,就是雙腳腳底加起來必有三個血點。

再去看剩餘十具尚未來得及放下的吊屍,腳底情況也一樣。

“這就怪了,看頸部痕跡都像是自縊,而且每具屍體的死亡時間都不一樣,不是集體被逼自縊。

再結合報案人的目擊,最新一位死者段穀是自己單獨騎馬前往這片林子,似乎也不存在被人脅迫的痕跡。”

白開霽疑惑搓搓下巴。

“可為什麼這些死者腳底都有三處被刺破的地方?就算這林子邪門,招人來這裡自殺,自殺的人不會都這麼心有靈犀吧,都在腳底刺三次?”

“有一個特例。”宋祁韞看向段穀的屍體,“他沒有。”

陸陽跟著看向段穀,注意到段穀穿著鞋襪,“鞋還沒脫呢,老大怎麼知道?”

陸陽不信邪,親自脫掉段穀鞋襪,段穀雙腳腳底乾乾淨淨,果然不見任何破損的痕跡。

“神了,老大怎麼知道的?”

尉遲楓摸了摸唇上的八字胡,“這腳底的痕跡很可能是另有人後弄的,段穀剛死就被發現,這人還沒來得及動手。”

尉遲楓話畢,突然想到什麼,和宋祁韞互看了一眼。

宋祁韞點頭,目光隨即在陸陽和白開霽之間徘徊,猶豫選誰。

“你倆自己定吧。”

“定什麼?”白開霽不解。

陸陽拍拍白開霽的肩膀:“就定你了,到現在還沒悟,活該你這個最笨的來乾活。”

白開霽撓了撓頭,“乾什麼活兒啊?誰說我笨了,我聰明著呢,聽我剛才的推斷,難道你們不覺得我很聰明嗎?”

這一反問的結果是,大家一致同意由白開霽來做。

作為報案人,沈惟慕要等他們勘查完現場後,錄好口供才能離開。可那麼多具屍體,就算是衙門的人來了,一時半會兒也弄不完。

沈惟慕等得無聊,靠在樹邊看書。

宋祁韞與白開霽等人商量好接下來的計劃後,就悄聲走到沈惟慕的身邊,瞄了一眼他看的書:

《盛食記》

“你義兄死了,你卻隻想著吃?”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活著的人,總要吃飯的。宋少卿不是嗎,難不成你朋友或親戚死了,你就不吃不喝不活了?”

宋祁韞被噎了一下,譏諷道:“起初幾頓免不得會因傷心難過胃口不好,遠比不了你這般。”

“哦,那你還需要修煉。早吃晚吃都是吃,有何不同。”沈惟慕隨後將當前看的這一頁折了一下,將書上合上。

宋祁韞:“……”

沈惟慕下山。

“你還不能走!”

沈惟慕驀然回首,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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