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江邊(1 / 2)

兜了一個圈 九兜星 17648 字 3個月前

岑西這會兒確實餓了,一口氣打掃兩套房屋所消耗的體力實在太大,她方才為了省錢,連公交車都沒舍得搭,一路是走著回來的,此刻胃裡空空地返著酸水,甚至隱隱約約還有些疼。

她難得沒和周承訣客氣,乖巧地伸手拆了包裝袋,按順序將東西一份份拿出來,整齊地擺在長桌上。

她不清楚周承訣是什麼時候買的這份晚飯,隻知道此刻飯菜外盒還透著微微透著股熱氣。

岑西夾了一口菜送進嘴裡,溫度正正好。

也不知怎麼的,一口溫熱的菜下肚,她眼眶卻不自覺染上股酸意。

岑西有記憶以來便很少哭了,但她也知道,此刻這種異樣的感覺,是要哭的前兆。

說來也奇怪,自打來南高之後,她好像不止一次有過這種控製不住的感覺。

而且似乎每一次,都是在周承訣麵前。

小姑娘握著筷子的手頓了頓,微微發怔,出神片刻後,被麵前少年彎起食指在桌上輕叩的聲響拉回了思緒。

岑西一下回過神來,匆忙將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壓下去,而後手上動作像是來不及過腦子般,冷不丁夾了塊排骨朝周承訣遞過去,話音很輕,聽起來藏著股小心翼翼:“你,要吃點嗎?”

這下倒是換周承訣愣住了,他幾乎是下意識往前傾了下身,在快接觸到她喂過來的那塊排骨時,動作忽然一滯,反應過來之後,一下又靠回椅背上,整個人的神情都開始不自在起來。

少年大手下意識地探到自己後頸捏了兩下,清了清嗓音之後,才一本正經道:“你記性真挺差的,我們在冷戰,你吃你的吧。”

說完,他眼神不自覺又掃了眼岑西夾著的那塊還未收回的排骨,隨後很快收回注意力,伸手從一旁書包裡隨意拿過一本習題集,動作很快地翻開一頁,掃了兩眼,拿起筆在題乾上劃了兩條橫線。

岑西放下筷子,定定地瞧了他幾秒。

片刻後,周承訣隻覺得一雙柔軟的小手探向了自己的額頭。

那種觸感陌生又莫名讓人著迷,少年脊背當即僵硬了一瞬。

一直到岑西將手收了回去,周承訣才勉強找回自己的嗓音,就是明顯帶了點啞:“你乾嘛?”

“也不燙啊。”岑西眨了下眼,自言自語低聲說,“我以為你也被傳染得發燒了。”

周承訣沒懂她的腦回路:“?”

岑西再看了眼他耳廓,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耳朵,解釋道:“你耳朵好紅呀……我以為你也發燙了。”

“還有脖子也,也挺紅的……”

周承訣喉結不自覺滑動了下,下意思否認:“什麼耳朵紅脖子紅的,沒有的事。”

“噢。”岑西點了點頭,“那可能是我看錯了。”

“肯定是你看錯了,我數學題寫得好好的,沒事紅什麼紅?”周承訣打死不承認這回事,“看見題目害臊?”

岑西咬了下唇,指了指他手裡那套練習冊,小

聲提醒道:“但是,你拿的是我冊子,而且是物理練習冊,還有……拿返了……”

她也不知道他剛剛在那劃什麼橫線……以為他和自己一樣發起燒來反應慢。

“吃你的飯。”周承訣當即將習題冊蓋上,“還有,彆忘了我們正冷戰,彆總找些有的沒的話題。”

岑西忙塞了口肉,眨眨眼:“好的。”

今晚因為打掃家庭衛生的活耽擱了些很多時間,岑西還差兩份卷子沒寫完,她下意識加快速度把晚飯解決,把藥吃了之後,動作利落地將桌上東西收拾乾淨,很快便和周承訣一樣,全神貫注投入到寫作業當中。

大抵是發燒後遺症還未褪去,又或者是今晚真的有些累了,岑西腦子一時轉得比不上平時快,寫起題來也沒有往常那麼流暢。

周承訣寫完自己的卷子,時不時會往她那掃兩眼,見她卡殼了,便默不作聲在手邊草稿紙上寫下解題提示,而後將紙往她麵前推過去,全程仍舊保持一言不發。

偶爾她會追問兩句,後者還是秉持著冷戰該有的態度,不同她說話,隻將想說的話寫在紙上,再推給她。

一連好幾天,兩人都是這樣的相處模式。

每天晚上,周承訣幾乎都會悄無聲息出現在小天台上,不是吃夜宵就是寫作業,明明和她麵對麵坐著,隔不開多少距離,還偏偏一口一句提醒她同自己保持距離,不說話,光寫小紙條。

小紙條還沒少寫,有時候一個晚上能用掉大半本。

岑西有時候都覺得,這冷戰,更像是他對他自己的體罰。

周三這天下午兩節課結束之後,體委拿著個筆記本走上講台,招呼大家坐下,聽他說點事。

“這不是國慶之後就是校運會嗎,娜姐說讓我先把參加比賽的人數定一下,報個名,你們這幾天就可以開始練習了。”體委衝大家揚了揚手中的項目表,“有沒有自告奮勇的?我按順序讀一下項目名稱啊,大家有意向的可以叫停,我記個名字,就算作你們報名了。”

火箭班的學生雖然平時也活躍,不過大多數人還是比較願意將有限的精力集中在學習上,自願參加比賽的同學並不多。

體委一溜煙將項目念完,掃了眼報

名表,隻有寥寥幾個空寫了名字。

“這不行啊大家,積極踴躍點,咱們總不能剃光頭,一個獎都不拿吧。”說著,人便從講台上下來了,態度誠懇又卑微地從第一組開始,挨桌開始做思想動員工作,“哎,林增,我記得你跳高行吧?上回老楊的褲衩從樓上掉到二米高的樹梢上,不就是你一下蹦上去撿的?”

被點名的老楊氣急敗壞地試圖挽回自己的清白:“說了多少次,不是褲衩不是褲衩,是襪子!”

林增擺擺手,忙和自己撇清關係:“不是不是,不是我蹦上去撿的,是樹杈上正好有隻貓,應該是嫌老楊襪子臭,一腳踹下來的,那樹梢兩米高,我哪能蹦得上去,你另外找其他人吧。”

老楊臉都氣紅了:“林增我和你拚了。”

體委訕笑兩聲,很快又往後排一個接一個曉之以情地抓壯丁。

“毛毛哥,你不是跑得挺快的嗎?我記得前兩天有上麵領導下來檢查學校情況,你正好帶了五六個饅頭從校門口招搖進來,老姚追著你跑了半個學校,最後不也沒逮著你嗎?”體委鼓了兩下掌,開始吹捧他,“那你太適合參加長跑了。”

“什麼呀,我沒跑兩步就躲男廁所裡全吃了,老姚好像沒發現,在外邊一個勁追空氣呢。”毛林浩難得不積極參與活動,“我兩百多斤,跑什麼長跑。”

體委做了個想吐的動作:“行,不安排你跑,你也彆繼續說了。”

岑西握著筆的手停頓了下,而後偏頭看向毛林浩,輕聲問他:“你那天沒被老姚沒收早餐嗎?”

“哪能啊,六個饅頭,我全吃了個乾淨。”毛林浩還挺自豪的。

岑西回憶了下,又同他確認:“饅頭嗎?你不是被老姚沒收了一份蒸餃和一份生煎嗎?”

“不可能!”毛林浩一本正經否認道,“我對饅頭的愛至死不渝,這輩子不可能買蒸餃和生煎。”

岑西:“……?”

正說著,體委已經拿著小本本走到岑西和李佳舒幾個人麵前了。

這個活還真不好乾啊,他笑嘻嘻地朝幾個女生展露出十分油膩的笑容:“小姐姐們,有沒有興趣參加啊?我看看有什麼項目適合你們。”

體委掃了眼表格,當即開口說:“女子一百米遊泳,怎麼樣?大夏天的,多清爽啊,自習課還能直接去咱們學校的遊泳池免費練習。”

體委似是想到了什麼,忙抬眸看向李佳舒:“你正合適啊!我差點忘了,你不是訣哥姑姑嗎?訣哥那遊泳水平,國賽金牌都拿了不少吧,你們家基因在這,你肯定也不賴。”

話是沒錯,李佳舒遊泳確實也還不錯,然而校運會那幾天,她早已另有安排,忙搖頭拒絕:“不行不行,那兩天我估計得請假,沒空參加。”

江喬聞言看向她:“你去哪啊?該不會是——”

李佳舒當即捂住她的嘴:“你小點聲,等會兒讓嚴序他們聽見,到時候告我媽那。”

江喬忙將音量壓到最低,兩人幾乎是在用氣音溝通著:“你膽子怎麼這麼大啊?還敢偷偷去看演唱會?”

“你上回偷偷跑國外去看男團演唱會,結果碰上踩踏,從半米高的台子直接飛出去,把腦袋都磕破了,在病床上躺了半個月,還不長記性啊?我以為你都有心理陰影了。”江喬嘖嘖兩聲,“你爸媽暑假那會兒就是因為這個事,才把你生活費斷了的吧?居然還想著去。”

“那沒辦法。”李佳舒理所當然地攤攤手,“誰讓路澤舟好不容易才來南嘉開一次演唱會,那票我還是專門找人高價收的呢,花了我兩萬多,不去不可能。”

“兩萬!”江喬差點又喊出聲來,被李佳舒一把捂了回去,“那你這個月還吃得上飯?”

李佳舒吐吐舌頭:“就剩一百了,反正不夠吃就蹭嚴序和周承訣的飯卡。”

“上回說再看他倆臉色吃飯就是狗的,是誰?”江喬提醒她。

李佳舒:“……”

兩人這麼你一句我一句的,體委聽了個大概便知道,勸她基本是勸不動了,他忙偏了個頭,將目光投向正在寫題的岑西身上,笑容立刻又油膩了起來:“語文課代表,賞個臉,參加一項唄?也不耽誤多少時間的,而且要是能前三,還有點獎金。”

岑西一聽到獎金,當即停下手中的筆,抬眸看向他:“多少呀?”

體委回憶了下,說:“第三名到第一名,好像依次是二十,三十,五十,長跑那種好像多點,畢竟時間久,也更累得多,貌似有個七八十。”

朱捷平在邊上聽見了,冷笑一聲吐槽了句:“南高還真摳,打發叫花子。”

體委尷尬地打著哈哈:“哎呀,獎勵嘛,意思意思就差不多了,圖個好彩頭而已,難不成還真打算靠這個掙錢啊。”

岑西羽睫輕扇了下,抬頭衝體委伸手要報名表:“我想報幾項,行嗎?”

體委被拒絕了一圈,聽到岑西這話,跟見到救世主似的,眼睛瞬間都有了光:“當然,求之不得,你想報幾項都行。”

岑西接過表格,在幾個陸上項目後麵一個接一個打下勾。

李佳舒瞥了眼,微皺了皺眉頭:“報一個兩個得了,報那麼多乾嘛啊。”

她又用英語周報

拍了□□委:“你彆找不到人就欺負她。”

“我沒有……”體委也挺委屈,勸她,“你確實報得有點多了,尤其三千米五千米的長跑,參加一個就差不多了,不然真的太累了,你這有點玩命了,幾個項目挨挺近的……”

“沒事,我能跑。”跑步算得上她的強項,她從前被追著打的時候早就練出來了。

再說了,她什麼時候不在玩命呢,玩命好歹能掙錢,她的命又不值錢。

然而這事其他人並不太了解,體委想了想,又試圖勸她換個選項:“不如換女子遊泳接力吧?這個輕鬆點,每個人遊不到二十米。”

“不用了。”岑西下意識皺起眉搖了搖頭,“就跑步吧,我不會遊泳,我怕水……”

“啊?你不會遊泳啊?”江喬說,“那之後還有遊泳考試誒,我記得咱們省好像高考都得考遊泳吧?十分還是多少?”

李佳舒點點頭:“嗯,十分。”

“十分有點多誒。”江喬神色略顯擔憂地看向岑西,她並不知道岑西入學摸底考自己悄悄控了分,覺得以她那個成績,這十分還是丟不得的,忍不住替她操心。

“這多簡單啊。”一旁毛林浩啃了口饅頭,“讓訣訣教啊,訣訣那技術親自帶,我估計不要她兩天就能學會了。”

李佳舒聞言當即變了變臉色,下意識朝周承訣那看了眼,見他正蓋著課本補覺,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壓低了嗓音朝毛林浩說:“你彆在周承訣麵前再提遊泳啊,他也不會再下水的。”

毛林浩被李佳舒這少見的一本正經的表情嚇住了,小聲問:“怎麼了嗎

?我記得他以前遊泳特絕啊……()”

“???????虎??()?『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岑西下意識偏頭朝周承訣那看了眼,緊了緊手心,很快又收回眼神。

當天晚上八點多,岑西才在小天台上寫了半份卷子,周承訣便和往常一樣,如期而至。

兩人最近雖然還處在冷戰狀態,可周承訣來的次數倒是不少。

問就是又在老姚跟前犯了事,被要求寫幾千字檢討,要她這個作文老師替他把關。

她替他改檢討,他替她檢查和指導寫完的卷子。

冷戰中又透著股不必多言的默契。

夜裡十一點出頭,岑西替他修改好了檢討書。

周承訣也替她將幾份試卷全數過目了一遍。

岑西將檢討遞給他,又將卷子收回來,習慣性垂眸掃了眼,他在空白處給自己寫的一些更為簡便的解題過程,研究了一遍後,正打算收回書包裡,視線卻忽然落到數學卷子最後一道大題的答題處。

那題她寫滿了,不僅寫滿了,還全都對了,並且估計答題方法已經是最簡便的那種,周承訣沒有在她的答案邊上多添幾行簡便解法,而是隨手寫了個“6”。

岑西盯著那個眼熟的“6”愣了半晌,回過神來之後,她動作迅速地將幾張卷子翻了翻,重新再看了遍少年在自己卷麵上寫下的字跡後,冷不丁想起初來南嘉那段時間,那個每天都會悄悄出現在小天台,悄悄給她帶來試卷,再悄悄替她檢查和提示的人。

他也有這樣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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