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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注意到,在金靈芝這句話出口的那一瞬間,原本站在桌旁服侍他們的年輕男人,突然目光如炬一般直勾勾的瞪著金靈芝!

那是一種警告和威脅的眼?神。

沒有人敢這樣瞪著金太夫人最寵愛的小孫女。可是如今,卻有一個侍衛,這樣威脅她。

而金靈芝這種任何時候一點就著的性格,此刻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逆來順受一般的妥協。

她接觸到那年輕男人威脅的視線之後,便突然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於?是她的聲音戛然而止,關於?原隨雲的秘密,沒有吐露半個字。

楚留香道:“原公子眼?雖不能視物,心卻比雙眼?健全之人還?要清明?。無爭山莊有原公子這樣的後起之秀,一定會為之驕傲的。”

原隨雲道:“香帥過?獎了。”

楚留香倒了一杯酒,然後端起酒杯道:“原公子,我敬你一杯!”

原隨雲微笑著也端起酒杯。

但恰在這時,楚留香的手臂似是不小心碰到了桌沿,手中的酒杯猝不及防便直接脫落,而就在這一刻,這酒杯卻被人直直的接住了。

是那個侍從。

他此刻又?恢複了那副溫和的微笑,好像一個敬業的管家,在認真的做好他服務客人的工作。

他將酒杯放回桌上,道:“香帥,請。”

“閣下好功夫。”楚留香微笑道。他方才便是為了試探他,而這個人顯然沒有令他失望。一個侍從功夫這麼好,那他的主人又?該如何呢?

隻聽楚留香道:“不知公子身邊這位是?在下雖未見過?他出手,但既在原公子身邊做事,想來絕非等閒之輩。”

原隨雲道:“他名為丁楓,是我最得力的助手。”

丁楓?

楚留香對這個名字並?無印象。

李紅袖幾乎強迫他背下了整個武林英雄譜,但卻沒有丁楓。同樣的,也沒有原隨雲。

但是無名,才是最恐怖的。

因?為沒有人了解他們。

他們是怎樣的人?他們在做怎樣的事?沒有人知道,也就無從防範。

對於?這樣的人,唯一能做的,便隻能希望他可以是自己的朋友。

原隨雲微笑道:“今日聽夏姑娘說,你們想要一艘船,可是要趕去薛家莊?”

夏初兒?一直在認真吃飯,聽到原隨雲這溫和禮貌到無可挑剔卻莫名虛偽至極的聲音之時,當?即便道:“我幾時說過?我們要去薛家莊?”

她說的從來都隻是要借一艘船,絕沒有提過?薛家莊這三個字。

原隨雲微笑道:“這是我猜測的,薛家莊現在正在辦喜事,武林中人紛紛前去道喜,兩位這個時候來借船,想必也是為了此事吧。”

夏初兒?道:“難道不是你的朋友所說的嗎?我們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原公子都了如指掌。”

她晚餐前都沒來得及將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講給楚留香,所以楚留香自然還?不知道這個朋友存在的事。

好在楚留香接話道:“我也很好奇,這位神秘朋友是哪位?”

原隨雲微笑道:“那便帶上來吧。”

丁楓道:“是,公子。”然後便轉身出了門。

沒多?久,丁楓就帶著幾個人回來了。

原來原公子所謂的朋友不止一個。

夏初兒?和楚留香待看清眼?前這些人時,除了無奈再也產生不了其?他任何情緒了。

隻見那幾個人,赫然是一點紅的師弟們。

“其?實他們並?非我的朋友,姑娘可記得我說過?的那個愛好收藏的朋友?他們其?實是他安排在這裡的。”原隨雲微笑道:“他發現他們時,他們被一點紅打敗,收繳了武器,無處可去,他便將他們暫時安置在我這裡。”

原隨雲繼續道:“而姑娘的輕功,便是他們講給我的,自然也包括你們要去薛家莊的事。”

“原公子對待朋友的方式倒是有點特彆。”夏初兒?道。

隻見那幾個劍客,都帶著手銬,一臉憤怒的瞪著原隨雲和丁楓。而他們之所以隻能瞪著,是因?為他們已經被點了啞穴,根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並?且這幾個人這些天顯然受儘了折磨。他們的身上但凡裸露出來的地方,都布滿了傷痕。

甚至於?其?中一個劍客,他的手臂被整個折斷,無力的垂在身側,仿若兩個軟綿綿的沙袋。

夏初兒?不由得心中一驚。

她是見過?這些劍客出手的,即使?一點紅拿走了他們的劍,他們也絕不會隨隨便便就被人控製,被人折磨成這般模樣。

能做到這一點之人,一定是一個武功極其?厲害的高手。

會是丁楓嗎?

夏初兒?看著那些人的傷,突然覺得,還?好一點紅沒有看到這一幕。

一點紅拿走他們的劍,僅僅是為了與薛笑人談判,他並?不會傷害他的師弟們分毫。

倘若他知道在他離開之後發生這種事,他一定會後悔拿走他們的劍的。

還?好他沒有看到,並?且她可以改變這一切。

夏初兒?已經在心中思考著,該怎麼找機會醫好這些劍客的傷。

原隨雲微笑道:“倘若不這樣,他們跑了,我又?該怎麼和我那位朋友交代呢?”

“原公子的朋友為何要扣著他們呢?”楚留香問道。

“因?為這些人有價值。”原隨雲道:“這些人雖比不上中原一點紅,卻也算得上是一流劍客,價錢自然不低。”

“聽起來,原公子這朋友,是販賣人口的?”楚留香道。

“我這位朋友什麼都搞一點。無論什麼武器,秘籍,翡翠,珍珠……隻要有價值的,他便會收藏。”原隨雲微笑道:“這一點,夏姑娘應該很清楚。”

夏初兒?:“?”

她怎麼又?清楚了?

結合今天下午原隨雲對她輕功的試探,外?加這無中生友的朋友,夏初兒?已經明?白?過?來了,原隨雲手中必定藏有武林之中的各種秘籍,而自己無門無派,也沒問他買過?秘籍,卻突然輕功絕頂……這便引起了他的注意,讓他懷疑自己的輕功是從他那裡偷了秘籍練成的。

夏初兒?不懂,他們有錢人是都這麼被害妄想的嗎?

或者說,整個武林當?真被掌握在他們手裡,所以他們才容不下一絲一毫的未知。

這個猜測讓夏初兒?突然覺得一陣恐怖。

他能做到嗎?

原隨雲很年輕。她看向這個總在微笑的少年,一個年輕的世家公子,再加上金太夫人最寵愛的女兒?,難道真的做不到嗎?

“姑娘要見的人已經見到了。”原隨雲道:“不如考慮一下在下的建議,我明?日也要啟程前往薛家莊,倘若二位不介意,大可與我同乘一條船。”

這話一出,第一個臉上露出驚異神情的,竟然是金靈芝。

她看著原隨雲幾次欲言又?止,終是什麼話都沒說,然後一連喝了三杯酒。

“那便多?謝公子了。”楚留香微笑道。

“哪裡,香帥願意賞光是在下的榮幸。”原隨雲道。

然後他又?道:“丁楓,將這些貨物帶下去吧。”

貨物二字,自然指的是那些劍客。

夏初兒?方才早已與係統兌換了一個小型的電子跟蹤器,是一隻蜘蛛的形狀,見他們要走,夏初兒?便將那隻小蜘蛛悄悄放了出去,小蜘蛛在桌子下先掃描了一下路線,然後便飛快的揮動著它的八隻電子腿跟上了丁楓和這些劍客的步伐。

幾個人又?是一番客套話,在丁楓再次歸來之時,晚餐便其?樂融融的結束了。

丁楓送夏初兒?與楚留香回各自的客房,楚留香站在院前微笑著與丁楓告彆,然後轉身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夏初兒?也微笑著與丁楓告彆,然後轉身走進了……這是她的房間嗎?

她愣愣的盯著站在房間中央的楚留香。

然後她又?看向桌子上自己今天帶來的隨身行李箱,是的,這是她的房間沒錯。

“你是怎麼……”夏初兒?道:“一瞬間就從你的房間出現在這裡的!”

楚留香原以為夏初兒?會生氣,但是下一秒,但見夏初兒?期待道:“可以教教我嗎?”

倘若學會了這一點,那她豈不是就掌握了大變活人的精髓,成為新一代魔術大師。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微笑道:“沒什麼技巧,那裡有一扇門。僅此而已。”

夏初兒?這才注意到,他們兩人的院子竟然是連著的。

“不止這兩個院子。”楚留香道:“我今日下午已經查探過?,這裡的每一個院子都是連著的。”

夏初兒?莞爾道:“這麼說,我們要去救一點紅的師弟,就更簡單了。”

楚留香道:“你要現在救他們?”

夏初兒?道:“難道就放任他們留在這裡被人賣掉?”

楚留香道:“你覺得原公子口中的那個收藏家是誰?”

夏初兒?道:“自然是他自己。”

楚留香道:“不錯。但是他之前已說明?日要與我們一同去薛家莊,所以至少在他回到這裡之前,這些劍客都是安全的,並?且今晚他故意讓我們看到他們,就是要試探我們會不會救他們,看我們會不會公然與無爭山莊為敵。”

夏初兒?皺眉道:“但是他們的傷……”

原隨雲將那些劍客折磨的過?於?殘忍。將他們傷到極致,卻又?始終吊著一口氣不讓他們死掉。

一定要活著受折磨。

有的時候,即使?知道前方是陷阱,也不得不跳下去。

楚留香微笑道:“救自然是要救的,但卻是在我們不在的時候。”

夏初兒?眼?睛一亮,拍手道:“我懂了!”

待明?天早上他們離開之後,這些劍客無論越獄也好,怎樣也罷,誰又?能說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呢?

夏初兒?又?道:“不過?原公子為什麼一定要去薛家莊呢?”

無爭山莊乃是武林正派,本就不該與有“血衣人”之稱的薛衣人有什麼交情。薛衣人的兒?子結婚,無爭山莊也自不該去賀禮。

除非,是為了原隨雲的私人目的。

夏初兒?心中有一個想法逐漸成形,一個令她不寒而栗的想法。

“你怎麼看?”楚留香道。

夏初兒?默然半晌,才緩緩道:“我覺得,他是去進貨的。”

武林中不少能人異士,都齊聚薛家莊。對於?原隨雲這種專業倒買倒賣的收藏家來說,怎麼會放棄這樣的機會呢?

“並?且我們也在他的進貨名單上。但是他卻沒有急於?對我們動手,甚至於?去薛家莊都是他臨時起意。”楚留香道:“連金姑娘都不知道。”

“或許是因?為,他本來沒有辦法得到他的目標。而現在改變了一些事情,他可以得到了,所以他決定去薛家莊……”夏初兒?驚道:“一點紅大俠!”

原隨雲這次的目標,必然就是中原一點紅。

殺人不流血,劍下一點紅。

就算獨臂,也依然可以以一當?十?。甚至於?那十?人都是一流劍客。

全中原最快的劍。

這樣的人,你隻是讓他幫你殺一個人,就需要黃金千兩,你若能永遠得到他,買下他,該付出怎樣的報酬?

他當?然會是原隨雲的頭?號目標。

原隨雲之前已經從一點紅的師弟們身上得知一點紅去薛家莊的事,但是他不覺得自己有能力控製一點紅,所以他沒有行動。

而現在不一樣了,因?為他手上有了兩個一點紅的朋友。

一點紅的朋友很少,少到幾乎沒有。

但那並?不影響,他是一個願意為朋友付出一切的人。

“不過?不管他有什麼計劃,都一定會落空的。”夏初兒?莞爾道:“你永遠不會讓你的朋友陷入危險。”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微笑道:“你對我這麼信任?”

夏初兒?嫣然道:“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楚留香道:“哪個好聽我就聽哪個。”

夏初兒?笑出聲,然後道:“好吧,我相信你。”

這是真話還?是假話?楚留香永遠不會知道。又?或者,他一直都知道。

但是他喜歡聽這樣的話。

楚留香輕歎道:“倘若他父兄知道了他現在做的事,隻怕會氣到要親自清理門戶。”

夏初兒?卻道:“或許他本就是希望被他父兄知道呢?”

毫無疑問,原隨雲是一個虛偽的人。夏初兒?從一見到他就知道。

但是今天晚餐時,當?原隨雲說出那句“想來,我這樣的瞎子,留在無爭山莊也不過?是給無爭山莊抹黑罷了”。他臉上一閃而過?的落寞,卻是絕對裝不出的真情流露。

還?有今天下午,當?夏初兒?提及無爭山莊時,原隨雲臉上閃過?的冰冷。

一個被忽視的孩子,一個殘缺的少年,孤僻,偏執卻渴望被關注。

或許那就是他做這一切的原因?。

又?或許,那也是金靈芝在他身邊的原因?。

任何一個男人,想要吸引金靈芝這樣的美麗而又?張揚的姑娘,倘若他僅僅有一張好看的臉,肯定是遠遠不夠的。

他一定有一些獨特的東西,在骨子裡,在基因?裡,在性格裡,在血液裡。

一些吸引金靈芝的東西。

楚留香道:“我卻覺得他們之間不隻有愛情。”

愛情是平等的。

金靈芝卻多?少受控於?原隨雲。

楚留香又?道:“不過?我更在意的是,江湖之中竟然有這樣規模的地下黑市交易,我之前竟全然不知道。”

夏初兒?了然道:“所以你要親自去探一探?”

楚留香道:“不錯。”

夏初兒?又?道:“以貨物的身份?”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但這確實是最簡單的辦法,不是嗎?”

夏初兒?道:“難怪你答應的那麼快。”

楚留香微笑道:“不過?這是我一個人的事情,倘若姑娘不願……”

“誰說我不想去?”夏初兒?嫣然道:“我當?然要去。因?為我也對一件事很好奇。”

“什麼事?”楚留香問道。

“我很好奇,我的輕功在黑市上會被拍賣到幾多?錢。”夏初兒?回答道,然後她突然意識到什麼,道:“我之前隻當?他是被害妄想,但是他既然懷疑我偷了他的武林秘籍,會不會他的武林秘籍當?真失竊了?”

“能從無爭山莊偷東西的人可不多?。”楚留香道。

“所以,他邀請了你。”夏初兒?一笑道:“我從來都不是唯一一個被懷疑的那個。”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有的時候,出名並?不是一件好事。”

恰在這時,夏初兒?之前放出去探路的小蜘蛛回來了。它興奮的繞著夏初兒?轉了幾圈,夏初兒?卻拿出了一個小瓷瓶綁在了那小蜘蛛身上,又?寫了一張字條,並?且叮囑小蜘蛛明?天天亮之後,將這瓶藥和這個字條送去給那些劍客。

再沒有比這更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小蜘蛛當?即反饋道:“遵命!”

原隨雲不讓他們救人,但可惜,他隻能管的住人,他卻管不住蜘蛛。

更何況,還?是一隻可愛的電子蜘蛛。

第77章 盜帥夜留香77

薛家莊。

薛笑人看看麵前的劍。

這裡有十三把?劍, 除了他派出去追殺一點紅的那十二個徒弟的?劍被儘數收繳,一點紅居然把他自己的劍,也放在這裡了。

薛笑人冷笑道:“你把劍還給了我, 你要怎麼殺我?”

一點紅開口道:“我不是來殺你的?。”

薛笑人突然大笑出聲。

他裝瘋賣傻太?久, 有些時候他自?己都忘記一個正常的?人是?怎麼笑的?了。他笑的?就像一個瘋子, 浮誇而又毫無道理,刺耳的?笑聲任何人聽到都恐怕會捂起耳朵。

一點紅隻是?站在那裡, 安靜的?聆聽, 一動不動。

薛笑人笑了很久,才停下來,冷冷道:“怎麼, 你還當真覺得你殺的?了我?”

他的?聲音逐漸急促,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瞪著一點紅, 隻聽他道:“我是?你師父不錯。但你不過是?一個孤兒,不過是?一個隨時死掉都不會有人在意的?存在,你難道覺得我會把?我全部的?技藝都儘數教給你?我實話告訴你, 我教給你的?每一招每一式的?劍法都留有缺陷,隻要你敢對我動手, 我可以讓你立刻死在這裡!”

他越說?越快,與?其說?是?溝通, 又或者威脅,都不算貼切。

最貼切的?是?教訓。

他幾乎是?在用教訓的?語氣?對一點紅說?話。

一點紅默然半晌, 才緩緩道:“你不必這樣。”

他又道:“師父,你對我毫無保留。並且隻對我, 我知道。”

他繼續道:“師父, 我一直很尊敬你。”

薛笑人一愣。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一點紅繼續道:“我知道你對我一直都是?……一心一意的?去栽培。當然,那不是?為了我, 那是?因為你需要我幫你殺一個人。

“你需要我幫你殺薛衣人。”一點紅重複道。

一點紅能夠在身?受重傷的?前?提下,從十二位師弟的?追殺中,安然無恙的?逃離,甚至於還能反手繳了他們的?劍,隻是?因為他確實強於那些師弟。

這種強並不局限於他練習的?時間更久,他的?天賦更強這些因素,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因素,那就是?薛笑人對他的?其他徒弟都有所保留,卻唯獨對一點紅沒有。

正如?一點紅所說?,他需要讓一點紅幫他殺一個人。

殺掉這個,一輩子都壓他一頭,讓他裝瘋賣傻半輩子的?哥哥。

隻有殺掉他,他才能有自?己的?名字,而不是?“血衣人的?弟弟”這六個字。

這六個字簡直就像噩夢,他永遠不會被看到,他這一世都要生活在陰影裡。

但是?他倘若自?己下手,便一定會背上不忠不義的?罵名,他依然得不到他想要的?尊重。

所以他需要一個替罪羊。

一個可以隨時犧牲的?孩子。

他把?自?己所有的?劍法都教給了他最出色的?學生,最傑出的?藝術品,一個一無所有不得不依附他生活,不得不滿足他所提出的?任何毫無人性的?要求的?孤兒!

多麼完美,這樣的?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死了都不會有人在意。

這樣的?人天生就是?為殺人而生的?,而他,隻是?幫助一點紅找到了他人生應該的?方向。

他親手養大了一點紅,他教給他武功,毫無保留的?。他期盼著他成才,期盼著他長大,就像……就像他的?哥哥曾經對他做的?那樣!

他讓一點紅在江湖中出道,讓一點紅開始做出賣自?己的?劍,幫其他人殺人的?買賣。

一切,都是?在為殺掉他的?哥哥做準備。

薛笑人厲聲道:“既然你知道,那你為什麼還要把?劍還回來?為什麼不用他刺向我!”

一點紅沉默幾秒,然後道:“正因為我知道,所以我不能向你動手。”

薛笑人細細的?打?量了他幾秒。

這個他曾經最驕傲的?創造品,他畢生心血打?造出來的?殺人機器。此刻這個機器突然有了自?我意識,他說?他不再?殺人了。甚至於有了感情,真是?好笑。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點紅那空蕩蕩的?袖管上。原本欣賞和驕傲的?眼神瞬間被一種冷漠和厭煩所取代。

他不需要這樣殘缺的?藝術品。

“你可還記得我給你們上過的?第一堂課?”薛笑人冷冷道。

一點紅輕聲道:“我記得。”

“上課內容是?什麼?”薛笑人道。

“對殺手來說?,感情是?最不需要的?東西。”一點紅回答道。

“那你現在在做什麼?”薛笑人冷冷道:“聽說?你不僅交到了朋友,還娶了個妻子?感情就這麼讓你上癮嗎?”

一點紅卻依然未動,道:“我現在已不做殺手了,所以我自?然可以有感情。”

薛笑人冷笑道:“你既然不是?殺手了,那麼你就可以去死了。清理門戶而已,我可以親自?來!”

話音剛落,薛笑人便隨手從桌子上拿走來一把?劍,向著一點紅刺去。

他絕不能容忍,違背自?己話的?徒弟活著。

他需要的?是?傀儡,能被他牽扯在手裡,被他肆意操控的?傀儡!

但是?他忽視了一點!

一點紅隻是?說?,他不是?來殺他的?,因為他已不是?殺手。

但是?不殺他,也依然有辦法可以贏他。

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是?有弱點的?,就算是?薛笑人這種瘋狂到裝了大半輩子白癡的?人,他也是?有弱點的?。

一點紅這樣堅信著。

船開了。

這是?一艘通往薛家莊的?船。

船上可謂是?裝飾的?富麗堂皇,珍貴的?藏酒帶了整整三十罐,新鮮的?雞蛋,蔬菜和肉堆滿了半個船艙。

他還帶了很多仆人。

丁楓作為他的?貼身?管家自?然跟上了船。除此之外,做飯的?燒火的?切菜的?做打?掃的?……一應俱全。

船上每一個房間都住的?很滿。

而這麼多仆人,要服務的?卻隻有原隨雲一個人。

現在已經是?他們行船的?第三天,按照這樣的?速度,再?有幾個時辰便要到薛家莊了。

原隨雲坐在船頭,他正在專注的?聽一首曲子。

是?的?,他甚至帶了樂師。

夏初兒突然明白了之前?碼頭的?船夫說?原家小少爺高調是?什麼意思了。

這排場確實難得一見。

原隨雲微笑道:“姑娘在這裡站了已久,可是?也在聽這首樂曲?”

夏初兒道:“這曲子確實很好聽。”

原隨雲微笑道:“這是?我媽媽最愛的?曲子。我小的?時候,她曾經給我彈奏過。”

“後來呢?”夏初兒問道。

“後來她就去世了。”原隨雲聲音很輕,道:“我媽媽待我很好。”

夏初兒道:“對不起。”

“沒關係。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原隨雲道:“姑娘來找我什麼事?”

夏初兒道:“你懷疑我偷你的?輕功秘籍不是?嗎?我早就看出來……”

“咳咳。”原隨雲連忙咳嗽數聲,他萬分沒想到夏初兒竟然直接挑明,就連金靈芝說?話都沒這麼直接。

夏初兒奇怪的?看著他道:“你沒事吧?”

原隨雲道:“沒事,不知姑娘為何突然提此事?”

夏初兒道:“為了告訴你,你懷疑錯人了。”

“什麼意思?”原隨雲道。

夏初兒道:“我倘若想要學習輕功,我直接問楚留香學不就是?了,又何必偷你秘籍這般麻煩呢?還是?說?,你秘籍裡記載的?內功比楚留香還要好?”

原隨雲一愣,麵?前?這女孩說?的?似乎無法反駁 。

他微笑道:“自?然沒有人輕功能好過楚香帥的?。”

“所以說?……”夏初兒的?正欲順著這個話題,先和原隨雲緩和一下關係,再?旁敲側擊問一下黑市買賣的?事情。

但誰知,她還沒開口,他們的?船竟突然觸碰到了什麼極其尖銳的?物體。

夏初兒第一時間便去觀察原隨雲的?表情,但見這老成的?少年表情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隻聽他大聲道:“丁楓!怎麼回事?”

看來這很大概率又是?原隨雲在做戲,而並非真正的?意外。

他們明明一共相處都沒多久,她都數不清原隨雲演了多少戲了。

倘若原家公?子生活在現代,夏初兒想,他倒是?很適合去做一個演員。並且他一定會熱愛這份職業。

夏初兒突然之間被一種說?不出的?無奈感所籠罩。似乎在江湖之中待的?越久,這種無奈便越發的?厚重。

就好像現在,她一時之間竟分不清,究竟是?意外更好,還是?人為更好?

參不透天意,讀不懂人心。

她突然不想再?讀了。

她很累了,她隻想回到船艙裡,回到她自?己的?那個房間,安安靜靜的?看一本書,又或者隻是?站在甲板上,安靜的?吹一會兒風。

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想。

但是?她還沒來得及離開,便看到丁楓已經派人把?方才撞到他們船的?東西撈起來了。

那竟然是?一個大箱子。一個足足有半個棺材那麼大的?箱子。

“這裡或許會有財寶!”其中一個仆人興奮的?喊道:“水域之間都是?流通的?。聽說?那些富得流油的?海盜們,倘若搶來的?東西自?己船裡早已放不下,便會將那些東西扔到大海裡!”

“扔到大海裡?”又一人驚叫道:“這多麼浪費啊!”

“扔進海裡,還可能會順流而下,就像現在這樣被我們撿起來,唯我們所用。”又一個仆人道:“倘若將它?們丟在原地?,讓這些錢和死人待在一起,那才是?浪費呢!”

其他幾人紛紛附和。

他們這麼說?著,倒像是?已經認定了這一大箱子都是?金銀珠寶似的?。

原隨雲突然道:“各位還是?先將它?打?開看看,再?做定論。”

“是?,公?子。”丁楓道。

然後他拿出一把?劍,直接將那木箱子上的?鎖用力?斬斷,然後一把?打?開。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下一秒,丁楓驚呼出聲道:“金小姐!”

夏初兒正要離開的?步履一頓,她連忙轉過頭。

隻見那箱子裡的?,竟然是?金靈芝!

她雖然身?材纖瘦,但是?擠在這狹小的?箱子裡還是?讓她很是?辛苦。她被丁楓扶起來,然後扶著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金靈芝似乎受到極大的?驚嚇。

任何人被裝進箱子裡,又被放進水裡,都是?要驚嚇的?。

夏初兒的?臉色突然一變。

這是?因為她看到了金靈芝脖子上掛著的?一張紙,那張紙上的?字跡因為濕了水而都變得有些模糊不清,但是?最後的?落款卻很是?清晰。

上麵?清清楚楚的?寫著:楚留香,三個字。

夏初兒覺得有些好笑,栽贓陷害的?道具都這般敷衍,讓人一眼看穿。怎麼可能會有濕的?剛剛好的?預告信?所有正文都濕掉,同一列的?落款卻能永存。

很明顯這是?曾經楚留香寫給過彆人的?,而原隨雲將上麵?那穿幫的?部分模糊掉,卻獨獨保留了楚留香的?名字。

演吧。才剛進入薛家莊邊界,就這樣急不可耐。

她倒是?很好奇,他們的?劇本要怎麼寫。

夏初兒並沒有急於反駁這一切,這時候任何的?話語都有可能被人鑒定成對號入座。

唯一的?安全選項,就是?保持沉默。

她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金靈芝臉上,但見金靈芝皮膚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凍的?不自?覺的?瑟瑟發抖,顯然經曆了極大的?痛苦。

夏初兒自?上船那日?開始便一直沒見過金靈芝,她以為金靈芝是?回萬福萬壽園了,卻沒想到,居然被人裝進了箱子裡。

她突然想起楚留香所說?的?:原隨雲和金靈芝遠不止愛情。

她現在突然理解了。

一個會為了自?己的?目的?,而這般折磨戀人的?人,又怎麼可能會有愛情?

這不是?愛情。

這是?脅迫。

“靈芝,怎麼回事?”原隨雲急切道,他伸出手緊緊的?握住金靈芝的?手,想要給自?己的?女友提供最多的?溫暖。

金靈芝裹著毯子沉默了很久,臉上才逐漸恢複血色。

她看著自?己戀人蒼白急切的?眼睛。

真奇怪,明明這雙眼睛裡什麼都沒有,這雙眼睛看不到任何東西,但是?她卻能從這雙眼睛裡感受到對方的?急切。

金靈芝緩緩道:“我不知道。我那晚在臥室裡睡著,然後我感覺我突然被人迷倒了,然後那個人把?我裝進了箱子裡,就這樣,把?我從無爭山莊裡偷了出來!”

“你可還記得那個人是?誰?”原隨雲問道。

“我……”金靈芝目光有些閃躲,那是?典型的?說?謊的?潛意識反應。

丁楓又一次緊緊的?盯住了她。

金靈芝不由自?主的?縮了下肩膀,然後隻聽她道:“是?楚留香!從我臥室裡偷走我的?,就是?楚留香!”

原隨雲站起身?,沉聲道:“楚留香在哪裡?把?他找過來!”

第78章 盜帥夜留香78

楚留香在哪裡??

楚留香自然在船上。

船在水裡?, 楚留香若不在船上,便隻能在水裡。但是楚留香是一個人,他並不是一條真正的魚, 所以他不會在水裡。

夏初兒輕歎道:“你如果覺得你栽贓他就可以控製他, 你便大錯特錯了。”

之前無花利用周家近十條人命去陷害楚留香, 都沒有半點影響,現在僅僅一個偷竊, 又怎麼?會有任何成效呢?

沒有人能試圖控製楚留香。

夏初兒卻忽視了一點。

楚留香被?誣陷殺人, 彆人不相信是很理所當?然的一件事,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楚香帥從來不會殺人。

但?是楚留香的盜術, 卻太過於?出名了。

用一個人從未做過的事去誣陷他,遠不如用一個人的特長去誣陷他。

“姑娘為何這?麼?篤定我是栽贓?”原隨雲道。

“他那?晚整晚一直與我在一起, 絕對沒有時間?去傷害金姑娘。”夏初兒道:“金姑娘最好仔細想想,是不是真的看到了那?人的臉。畢竟就算原公子不在意家族名譽,萬福萬壽園總是要在意的。”

金靈芝咬著嘴唇, 她確實不願意做這?些。雖然她不喜歡楚留香,但?是她向來看不起這?種?在背後陷害彆人的主意。

更何況, 夏初兒說的沒錯,她代表的不隻有她自?己。

她的證詞倘若傳揚出去, 很快這?便不再是她與楚留香的衝突,而是整個萬福萬壽園與楚留香的衝突。

又或許, 這?本就是原隨雲希望的?

金靈芝看著原隨雲。

毫無疑問,她愛他。所以她願意用自?己的一切去幫他, 但?是她卻不知, 對他來說,又是否會回饋給她等價的感情呢?

他愛的是她, 還是她的家世?

無論如何,她願意幫他,都隻是她自?己的事,從來不代表萬福萬壽園的立場。

丁楓突然道:“金姑娘受了驚嚇,還未恢複。夏小姐在這?個時候乾預證詞誘導發言,居心何在?”

夏初兒莞爾道:“是不是誘導,金姑娘最清楚,丁管家急什麼??”

丁楓這?話看似是對夏初兒講的,但?更多的用意卻是在威脅金靈芝。

金靈芝咬著嘴唇道:“我不知道。那?時候太黑了,我看不清他的臉。”

丁楓微笑道:“金姑娘方才?怎麼?不這?麼?說呢?”

金靈芝還未言語,被?派去找楚留香的人卻回來了,他急切道:“楚香帥不在船上!我到處都找不到他!”

楚留香果然是一條魚。

莫名其妙多了一個從水中撈起來的人,又莫名其妙少了一位原本在船上的人。

這?或許是某種?人員守恒,夏初兒百無聊賴的想,就像能量守恒一樣。

因?為這?件事情的耽擱,原本計劃今晚就靠岸的船不得不推遲了行程,他們?還要在海上再住一晚。

夏初兒躺在自?己的房間?裡?正準備找個電影看,她認為現在的氛圍很適合看《海上鋼琴師》,《恐怖遊輪》也不錯……然後她的門突然被?打開了。

一個身影飛速閃進來。

夏初兒立刻坐起了身子,待看到來人時她卻是一愣,道:“金姑娘?”

來人正是金靈芝。

她此?刻已?經換了一套衣裙,擦乾了頭發,再一次變成了那?個明媚的少女,全無半點之前剛從水中出來時可憐兮兮的樣子。

金靈芝道:“你們?快走吧!”

夏初兒道:“什麼?意思?”

金靈芝咬著嘴唇,又轉頭看了一眼門邊,似是擔心有人看到她進來。然後她又一次道:“你一定知道楚留香在哪裡?。你們?現在就快些離開,不然,他會把你們?都帶到蝙蝠島上去的。”

“蝙蝠島?”夏初兒問道。

金靈芝瞪大了眼睛,她似是不敢相信道:“難道你真的不知道?”

夏初兒苦笑道:“我真的不知道。”

金靈芝道:“那?你的輕功是哪裡?來的?你去問給你輕功的人,他會告訴你一切。”

夏初兒無奈,她要如何去找一個根本不存在之人呢?

“蝙蝠島是一場噩夢,是全世界最可怕的地方。”金靈芝道:“你應該相信我……你必須相信我!”

她的眼中充滿了恐懼,她的身體?似乎還在微微顫抖。

恰在這?時,她突然看到了金靈芝身上的佩劍。

那?是一把七尺長劍。

一個武林世家的女孩,佩一把劍本不奇怪。但?夏初兒分明記得,她之前在馬車上查詢萬福萬壽園的資料時,有提到金靈芝師從的門派所使用的乃是三尺短劍。

她為何要佩戴一把不屬於?她的劍?

一個人是不會隨身攜帶自?己不會的武器的。

夏初兒突然道:“蝙蝠島便是那?武林之中進行黑市交易的地方,金小姐曾經在那?裡?買過劍法,所以他們?用此?事威脅你。是這?樣嗎?”

金靈芝身形一頓,她默然半晌,沉聲道:“不,因?為我愛他。”

她從未懷疑過這?一點。

楚留香到底不是一條魚,所以他依然在船上。

他曾在海上住了很久,他有一艘很棒的船,他精心設計了那?艘船的每一處構造,每一個房間?……

沒有人比他更懂船。

所以原隨雲自?認為自?己的密室藏的足夠好,卻瞞不過楚留香。

楚留香在登上這?艘船的那?一刻,便一眼就看出了密室所在的位置。

而就在他們?發現船撞上箱子的前一刻,楚留香便聽到了那?密室裡?有一些奇怪的響動。

似是拖動什麼?的聲音,然後有入水的聲音。

待密室徹底安靜之後,他走進那?個密室,隻見那?密室之中放著一些日常生活用品,有漂亮的裙子還有胭脂,顯然有一位姑娘生活在這?裡?。

一位姑娘藏在這?樣一個狹窄黑暗的密室裡?,怎麼?看都很怪異。

楚留香通過地板上繩索拖動的痕跡,判斷出之前這?裡?是有一個箱子的,落水聲也是這?箱子的聲音,而這?箱子上綁著很嚴實的繩索,為了能夠安全無恙的將它撈上來。

失蹤的箱子,失蹤的姑娘,萬無一失的安全措施。

楚留香苦笑著摸了摸鼻子,他大概能猜到這?些人在做什麼?了。

他又一次看了一眼這?密室,然後目光被?桌子上的一個信封吸引了。

那?信封已?經封了口,上麵寫著中原一點紅親啟。

楚留香點起一枝蠟燭,然後將那?信封小心的放在燭火外焰上加熱了幾秒,那?信封封口便已?經自?動脫落。

楚留香將它完好無損的打開,取出了其中的信件。

那?信的大意便是,金太夫人最寵愛的小孫女金靈芝在睡覺時被?人偷走,那?人還故意殺人滅口,將箱子投入河中。

而現在金姑娘被?救,親口指認害她之人便是名滿天下的楚留香。

金姑娘大人大量,並不願將事情鬨大,她知道閣下乃是楚留香的朋友,特想與閣下見麵一敘,共同商議此?事的處理方法。

為了獲取一點紅的信任,那?信封裡?還放了楚留香的一顆珍珠。

那?是他發飾上的一顆珍珠。

這?發飾是他曾經去一個充滿櫻花的國度旅行之時意外得到的。這?些珍珠的形狀和質地都很具有特色,難得一見。

故而一點紅縱然覺得這?信的內容多麼?荒謬,一見到這?幾顆珍珠,便再由不得他不相信了。

這?珍珠是如何丟失的呢?

其實是那?晚晚餐的時候,金靈芝對他的珍珠很感興趣,便借來把玩,但?是卻“不慎”弄斷了鏈條,於?是珍珠散落了一地。

金靈芝的那?個紅衣小侍女當?即驚呼一聲,連忙蹲下把這?散落一地的珍珠全部撿了起來,交還給楚留香。

楚留香微笑著接過來,他一眼便看出來,那?些珍珠之中少了一顆。

原來在這?裡?等著他。

楚留香將那?封信同那?顆珍珠都收進自?己的口袋裡?,但?聽外麵傳來仆人尋找他的聲音。

他並未回話,反正他們?的戲已?經開場,無論他應與不應,導演這?場戲的人,都是要繼續唱下去的。

他無意於?為自?己做任何辯解。

反正這?信在自?己手裡?,他們?總要來找自?己的。

而下一秒,他的目光被?一個上鎖的抽屜吸引了。沒有任何鎖能鎖的住楚留香,所以他輕輕一拉,那?抽屜便應聲而開。

隻見那?裡?放著一本冊子。

是蝙蝠島春季拍賣的商品冊。

蝙蝠島?

他打開那?本商品冊,前幾頁都是各門各派的絕密秘籍,甚至於?就連少林寺的《易筋經》,華山派的《清風十三式》這?種?鎮派之寶,都在拍賣名單上。

他還從未見過原隨雲出手,倘若原隨雲真把這?各門各派的武林絕學全部學會,他絕對是一個根本不容小覷的敵人。

接下來是一些常規的寶物,而最後幾頁,則赫然是人的名字。

有原隨雲已?經抓來的那?幾位劍客,他們?的名字後麵已?經打了勾。

其他還有楚留香,夏初兒,還有中原一點紅,還有胡鐵花,姬冰雁……

而讓楚留香頓覺毛骨悚然的,是胡鐵花後麵的那?個勾。

胡鐵花和他分開之時,明明說他要去華山,怎的已?經變成了原隨雲的拍賣藏品了呢?

楚留香歎了口氣:“小胡啊小胡,你可真會幫我找事情做。”

在這?之前,他參與這?件事的理由僅僅是好奇。

而現在,他卻不得不登那?蝙蝠島了。

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中原一點紅五個字上,明日,他們?便能到薛家莊了。

他一閉上眼睛,就記起一點紅和曲無容離開的背影。還有一點紅那?句:“這?件事終究是要我自?己解決的。”

沒有人能代替他。他亦沒有逃避的機會。一點紅一直都知道。

他終是要自?己去麵對的。

“紅兄……”楚留香輕聲道:“不知你的事,處理的如何了?”

第79章 盜帥夜留香79

密室的門響了。

楚留香轉過頭, 便看?到原隨雲與金靈芝走進來。原隨雲自然看?不到他,也聽不到他,而金靈芝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原隨雲當即明白過來, 道:“楚香帥。”

金靈芝停下腳步, 必定是房內有人。而普天之下能讓他完全聽不到的人, 想來也便隻有楚留香了。

楚留香微笑道:“在下似乎誤入了什麼不該進的地方,浪費原公子?苦心了。”

原隨雲微笑道:“實不相瞞, 是在?下一位朋友托我邀請楚香帥與一點?紅大俠前去做客, 我才……”

楚留香輕歎道:“你?又?何須如此?呢?難道我還能不隨你?去嗎?”

原隨雲道:“香帥這是何意?”

楚留香道:“小胡在?你?手裡。不是嗎?”

原隨雲微笑道:“這麼說,香帥已經同意了?”

楚留香道:“我必然會在?拍賣之前趕到蝙蝠島,原公子?大可讓你?的朋友放心。但是現在?, 在?下卻要下船了。”

原隨雲道:“這又?是為何?可是我待客不周?”

楚留香道:“原公子?對?在?下已很是款待,在?下心存感激。隻是我那位朋友, 不喜歡和陌生人交往。”

原隨雲道:“香帥說的可是一點?紅大俠?”

楚留香道:“不錯。”

原隨雲又?道:“香帥既說要去蝙蝠島,在?下必然不會懷疑的。但是香帥想必已看?到那張目錄,卻不知一點?紅大俠是否會如約而至呢?”

楚留香卻道:“我不能決定彆人的事。”

原隨雲微笑道:“這麼說, 我也不能讓香帥下船。”

楚留香微笑道:“原公子?怕是誤會了,在?下不是在?征求原公子?的同意, 而是在?與原公子?告彆。”

話音剛落,原隨雲突然聽到自己身後傳來聲音, 那是離開之人的衣服不小心觸碰到艙門而發出的細微摩擦聲。

這樣的摩擦聲本?是根本?不會被人察覺的,隻有原隨雲可以聽到。

那人的身形極快, 輕功極高!

並且就在?那人經過的一瞬間,空氣之中還傳來了一些微不可查的鬱金花香。

多麼甜蜜而又?迷人的香氣。

普天之下, 輕功好到沒有半點?腳步聲, 又?隨身使用?鬱金香香粉的人,除了方才和他告彆的楚留香, 又?有哪個?

原隨雲幾乎是立刻追了上去。

金靈芝卻站在?原地。

她甚至於都沒有轉身,依然安靜的看?著麵前的人。待到原隨雲離開之後,她才輕歎道:“楚香帥,你?衣服濕了。”

楚留香依然站在?房間裡。

他微笑道:“多下金姑娘沒有拆穿在?下,在?下告辭。後會有期。”

說完之後,他便向艙門走去,卻在?他即將離開之時,突然聽到金靈芝的聲音。

金靈芝冷冷道:“如果我是你?,我絕對?不會去蝙蝠島!”

楚留香輕歎道:“多謝姑娘了。”

金靈芝咬著嘴唇道:“你?不相信我?”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無奈道:“我自然是信你?的。但可惜,我不是你?。而且我的朋友在?你?們手上。”

金靈芝似是還想說什麼,但最後什麼都沒說,隻留下一句“隨便你?”,便消失了。

楚留香走到甲板上,天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此?刻的水麵是那般平靜,就像一個沉睡中的孩子?,他們的船停在?水麵之上,距離岸邊不近不遠。

但見他輕盈一躍,便跳入水中。

他的身形是那麼輕柔,水麵上隻蕩起幾分漣漪,幾秒便恢複了平靜,仿若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半點?都沒有驚擾這份安靜。

楚留香找到夏初兒的時候,夏初兒已經在?客棧裡泡了個熱水澡,又?換好了一套新衣服,正坐在?窗邊吃早餐。

她方才跳進水裡甩掉原隨雲時,這初春的淩晨,她完全沒料到水溫居然這麼冷!

她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在?這冰冷入骨的水溫之中迅速變得?僵硬,而這很大程度上限製了她遊泳的速度。

還好原隨雲所受到的限製似乎比她更嚴重……水流的方向影響了他對?於聲音的感知,所以夏初兒才得?以輕鬆的甩掉他。

從水中出來之後,她便立刻跑去找了一家客棧,泡了一個熱水澡,又?讓廚房煮了兩碗薑湯。

她一點?都不喜歡感冒。

見到楚留香之後,她貼心的分給了楚留香一份薑湯,然後道:“你?下次要我幫你?做事,能不能儘量使用?人類的方式通知我。”

天知道她送走金靈芝之後,困倦到半睡半醒間聽到窗外?似乎有聲音,她探頭出去,發現窗外?根本?空無一人!甚至於比空無一人還要恐怖……她的窗外?明明就是河水,根本?沒有任何可以站人的地方。

而那水中,半分波瀾都沒有。

她當即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隻覺得?自己以前看?過的恐怖片鏡頭接二連三的往她腦子?裡冒。

莫非是這河中的水鬼想要讓她幫忙完成生前遺願?

但是……她怎麼覺得?這水鬼的聲音,似是有些耳熟?

楚留香接過薑湯,微笑道:“這隻是為了避開原公子?的耳朵。”

夏初兒輕歎道:“他當真這麼輕易就放棄了?”

“我想他會的。”楚留香道:“因為我答應他,我會去蝙蝠島的。”

“而江湖上所有人都知道,楚留香是一個永遠不會食言的人。”夏初兒莞爾道:“你?知道蝙蝠島在?哪裡嗎?”

楚留香道:“我自然不知道。”

他不知道蝙蝠島在?何處,不知道蝙蝠島上有什麼人,不知道原隨雲和金靈芝在?其?中承擔著怎樣的角色,不知道胡鐵花現在?情況如何,自然也不知道待他登島之後會發生什麼事。

他隻知道,他是一個將要去蝙蝠島上的人。

隻要知道這一點?,便已足夠了。

這世上能知道自己要去哪裡的人,少之太少了。

夏初兒輕歎道:“好吧,那我換一個問題。楚香帥,你?知道薛家莊在?哪裡嗎?”

那一劍擦著一點?紅僅存的右臂而過,在?其?上留下一道血痕。

一點?紅手中握著劍,劍閃著寒光,沒有沾染半分鮮血。

他後退半步,對?自己的傷口置若罔聞,一雙灰白色的眼睛直直的看?著自己昔日的師父。

這是一種怎樣的眼神?仿佛蘊含著全世界的悲傷,僅僅是望著這樣的眼睛,便足以讓人忍不住潸然淚下。

可這樣的眼神讓薛笑人厭煩,他厭惡情感,更厭惡自己最傑出的傑作擁有這樣的情感。

情感就是瘟疫,他一直堅信著。

他們已經打了一天一夜。

薛家的小公子?早已經拜了天地,入了洞房。而一牆之隔的地方,他們卻在?生死決戰。

薛笑人將劍抵在?地上,大口呼吸著。他的體力向來很好,但他到底比一點?紅年長二十歲。他沒想到一點?紅居然想要與他打持久戰,比拚體力。

“你?這招很聰明。”薛笑人道:“但是你?倘若以為你?這樣就能贏,你?便太天真了。”

他的年齡比一點?紅年長二十歲,所以他的內力也比一點?紅多練二十年。

內力與劍法?外?功不同。外?功更多講究的是天賦,是技巧。而內力,則是沉澱,是積累。縱然一點?紅與他耗下去又?怎樣?比體力,也就是比內力,到頭來,贏的依然是他,還不如直接比劍法?,自己還能贏的更快一些。

無論外?功還是內功,一點?紅根本?沒有半點?贏他的機會。

一點?紅緩緩道:“我自然知道。所以我本?也不是為了贏你?。”

“那你?是為了什麼?”薛笑人冷冷道。

“我是為了多活幾個時辰。”一點?紅誠實道。

薛笑人笑出聲來,嘲諷道:“所以呢?多活一會兒又?有什麼用??”

反正都是要死的。

一點?紅道:“我在?等。”

薛笑人道:“等什麼?”

“等你?的弱點?。”一點?紅道。

薛笑人冷冷道:“我的劍法?,不可能有弱點?!”

他的劍法?,甚至勝過薛衣人,他一直這樣堅信著!薛衣人的劍法?揚名天下,薛家莊更是藏劍無數,但是在?薛笑人的眼裡,薛衣人的劍法?不過是一場空有華麗,全無半點?實用?的舞蹈。就像薛衣人珍藏的那些血衣……薛笑人的劍法?,根本?不會需要這些血衣,因為那些人臨死之前,根本?不會流出超出一滴的鮮血。

他這樣的劍法?,怎麼可能會有弱點??

一點?紅卻道:“任何武功,都是有弱點?的。”

他的聲音是那麼平穩,這是一種陳述的語氣,他在?說一件客觀存在?的道理。

武林之中每一個人都知道的道理。

可是卻每一個人,都不願去承認這個道理。尤其?是這些武功的創造者,或者傳承者。他們一定會堅持自己的功夫毫無破綻,即使他們都心知這根本?不可能。

薛笑人冷冷道:“你?七歲入門,十二歲開始練劍。到現在?,你?練了八年。你?可曾找到了這劍法?的破綻?”

一點?紅誠實道:“沒有。”

薛笑人又?道:“那你?方才可有找到我的破綻?”

一點?紅依然道:“沒有。”

薛笑人道:“那你?現在?就去死吧。”

他說話間,便使出一劍。這一招,一點?紅很熟悉。曾經他與楚留香對?戰時,便用?的是這一招。

過去的場景與現在?相重合,那個明月夜,他一定堅持楚留香與自己對?決,甚至以那封黑珍珠帶來的信相逼,他還記得?那時自己的劍也像此?刻薛笑人手中的一樣,直直的對?著自己的喉嚨。

然後,楚留香是怎麼做的來著?

淩晨時分,初升的日光將這獨臂黑衣劍客冰冷的身形染上了幾分溫暖的顏色,他逆著光,薛笑人看?不清一點?紅的眼睛,他隻看?到自己的劍已經距離一點?紅的喉嚨不過一寸!

隻是一寸,隻要他一抬手,一點?紅必死無疑!

薛笑人的心中竟突然變得?激動。他生平殺過很多人,但是從未有一個人能讓他像此?刻這麼激動。或許因為一點?紅是不一樣的,麵前這個青年是他親手養大的,雕琢的。

所以看?著一點?紅被自己殺掉,才能讓他擁有至高無上的成就感。

那抹陽光在?他眼前閃爍著,如夢如幻。

聖潔的光芒。

他突然有一種感覺,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神!一個造物主,他帶來生命,又?帶來死亡。

這全天下的人,都不過是任他隨意處置的玩偶。

他當然覺得?自己,很像一個全能的神。

可一點?紅竟然根本?沒有躲,也沒有反擊。他甚至於……薛笑人驚呆了。

他看?到一點?紅扔掉了手中的劍!

生命受到威脅,他卻扔掉了手中的劍。薛笑人一瞬間還以為一點?紅已經放棄反抗,而下一秒,一點?紅卻用?自己僅存的右臂突然壓住薛笑人的右手,從身後反手扣住了薛笑人正緊握著劍的左手手腕之上第三個指節的位置。

他不是放棄反抗。他扔掉劍,便是為了反抗。

薛笑人驚恐的發現,自己竟然瞬間失去了掙脫的能力。他的右手被一點?紅的胳膊緊緊的壓製著,而他的左手則被一點?紅用?手指按著他的麻穴,他根本?使不上力氣。無論他怎麼掙紮,他都沒有辦法?從這份壓製之中抽離半分。

所有的武功都會有弱點?。

僅僅是一瞬。

可高手對?決,對?的便是這一瞬。隻要對?方抓住這份弱點?,便再也沒有了翻身的時機。

所以所有的人,都會死。

這世間沒有毫無弱點?的武功,也沒有毫無弱點?的人。

薛笑人冷冷道:“你?可還記得?你?是一個劍客?”

沒有劍客,會扔掉自己的劍。

他偏過頭去看?一點?紅,一點?紅的眼睛是那麼堅定,那是一雙,屬於劍客的眼睛。

一點?紅緩緩道:“心中有劍,便是劍。”

第80章 盜帥夜留香80

天亮了。

昨夜沒有人死亡。

昨夜本也不會有人死亡。

他們依然保持著壓製與被壓製的姿態, 就像一座雕塑。唯一在改變的,隻有不斷流動的時間。

太陽升的更高了。

一點紅的眼睛浮現出迷茫。他?其實原本?沒想到會?發生到這一步。他?是想來麵?對這件事沒錯。但是他?並沒有想過他真的會能夠戰勝他的師父。

就像他在薛衣人麵前說的那樣:“我是來被人殺死的。”

可是這一切就是這樣發生了。

但接下來呢?又該怎麼做?

他?不知?道?。

他?一旦鬆開手,薛笑人便會?重?新得到對劍的控製權, 這把此刻正緊緊貼著他?的劍, 便會?徑直捅進他?的身體裡, 帶走他?的生命。而倘若他?一直保持這樣的姿態,他?亦沒有辦法結束這一切。因為……

薛笑人見他?沒有動作, 轉過頭, 卻?看到一點紅空蕩蕩的袖管。

他?大笑道?:“究竟是哪個傻瓜把你害成這樣?我現在或許應該感謝他?。”

一點紅沉默著,並未言語。

薛笑人又道?:“你準備一直這樣維持下去嗎?”

他?此刻已經不複之前剛剛被擒住時候的震驚與慌張,他?已發現一點紅根本?奈他?不得, 一點紅隻有一條手臂,而現在他?那條手臂卻?要控製著自己的兩個胳膊, 僅僅維持這樣便已很辛苦,一點紅根本?沒有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反擊。

所以他?再也?沒有半點慌張。

一點紅突然道?:“天亮了。”

清晨的陽光是那樣的暖,驅散了整夜的寒涼。庭院之中雜草叢生, 卻?依然凝結著動人的露水,那是這破敗而又肮臟的院子裡唯一的生命力。

生命……

一點紅來薛家莊之前, 曾經告訴過曲無容:“如果我在明天天亮之後還沒有出來,便不必在等?我。”

她現在在哪裡?

薛笑人道?:“是啊, 來送早餐的人很快就會?到。”

然後他?繼續道?:“你覺得,倘若被人看到我們?這個樣子, 他?會?不會?去告訴薛衣人?倘若薛衣人來了,你說他?會?不會?殺掉你?”

一點紅坦誠道?:“他?會?。”

薛笑人道?:“那你現在還在這裡等?什麼?”

一點紅道?:“等?他?來殺掉我。”

薛笑人突然放聲大笑, 大聲道?:“不必等?了, 我現在就喊他?過來。”

薛笑人的內功雖然沒有他?的劍法厲害,但是聲音傳遍薛家的庭院還是輕而易舉的。他?氣沉丹田, 正欲大聲高呼,卻?突然之間被一塊石頭直直的擊中了他?的啞穴。

他?下意識的張了張口,卻?根本?發不出聲音。

一點紅立刻抬頭。

但見晨曦之中,一個女孩子正站在那裡,她手中還拿著幾顆石子,有一搭沒一搭的隨意扔著。見薛笑人正怒目瞪著她,她解釋道?:“我不喜歡講話聲音大的人,所以我希望你安靜一點。”

薛笑人簡直要被氣笑。

這是薛家莊!這是他?的家!一個陌生人闖入他?的院子,還不允許主人說話,僅僅因為她不愛聽?

誰給她的權利。

一點紅目光微動,沉聲道?:“你們?果然來了。”

他?的聲音溫潤動聽,平靜之中卻?隱隱含著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聽在薛笑人耳中,還以為一點紅是因為來了幫手,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語氣。

夏初兒?知?道?,這句話說的不是這裡,說的是神水宮。

一點紅知?道?他?們?二人去了神水宮,那個傳聞之中最黑暗最恐怖的地方。

他?心中到底是擔心的。

所以此刻看到他?們?安全回來,一點紅第一反應便是鬆了口氣。

“我們?一離開神水宮,就趕來這邊了。”夏初兒?莞爾道?:“但是楚留香現在沒辦法過來,他?正在被薛衣人邀請做客,所以很抱歉,這位叔叔,恐怕沒有人會?來替你殺人了。”

楚留香?

薛笑人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激動。

他?這一生都在試圖贏過他?的哥哥,但是他?根本?找不到任何機會?。他?急需做一件事,一件能?夠震撼整個江湖的事,讓所有人都記得他?是薛笑人,而再也?不必背著“薛衣人的弟弟”這樣的稱號。

他?曾經以為,這件事是殺死薛衣人。

但是今天他?卻?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他?要殺死楚留香。

江湖之中成名的人很多,名聲比楚留香大的人自然也?不少。但是那些人大都是已經退隱江湖的武林前輩,當代年輕人裡,卻?再無任何一人能?與楚留香楚香帥相提並論。

香帥的各種高義之舉,更是在市井茶館之中被廣為流傳,誇誇而談,說書人說上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他?既要震撼整個江湖,與其殺一個早已隱退江湖多年隻留下恐怖傳說的“血衣人”,為何不殺死名聲正如日?中天的楚香帥呢?

他?要薛衣人活著,要他?看看自己的成就。

他?不會?再繼續做那個,裝瘋賣傻,甚至於要在侄子婚宴上被人趕出去的人。

夏初兒?看到他?的目光,輕歎道?:“你現在都不能?動了,你怎麼還想著殺楚香帥呢?”

她又補充道?:“有夢想固然是好事,但還是不要太脫離現實為好。”

一直在休眠的係統:“……”

這句話怎麼這麼似曾相識呢?倒像是它第一次見夏初兒?時,對夏初兒?講過的。

女孩聲音清脆,語氣輕快。仿佛她隻是跑來隨便閒聊,開心一下而已。

但薛笑人卻?目光一滯。

他?似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明明一字未提,對麵?這個年輕女孩子,怎麼竟仿若能?看懂他?的心?

夏初兒?又道?:“你們?就準備繼續這樣嗎?”

隻見女孩身影一閃,竟突然從那庭院門邊直接閃進了兩人麵?前,薛笑人心中暗暗一驚,好厲害的輕功。

夏初兒?沒有試圖去奪薛笑人手中的劍。

沒有人能?夠在這種情況下,奪走一個劍客的劍。因為此刻的這柄劍已不止是劍,它是薛笑人唯一反敗為勝的機會?。

他?死都不會?鬆手。

除非對薛笑人有著絕對的內力壓製,而夏初兒?是一個有自知?之明的人。

女孩抬手拾起了一點紅之前扔在地上的劍。

她嫣然一笑道?:“一點紅大俠,你說要我怎麼做?”

係統好奇道?:“你是如何做到,明明從未殺過人,卻?好像已經殺人無數一樣?”

夏初兒?微笑道?:“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薛笑人的臉色變得沉重?起來。

他?的命此刻懸在他?昔日?的徒弟,一句話之上。

他?們?的身份似乎顛倒了過來,明明不久之前,還是他?決定一點紅的生死。

一點紅並不言語。

即使事到如今,他?也?沒有辦法殺死自己的師父。就像他?曾經對楚留香說過的:“他?到底是我的師父。”

薛笑人這輩子做過做錯的一件事,或許就是收了一點紅做他?最傑出的弟子。

因為一個殺手,不應該這麼多情。

但又或許,這是他?做過最對的一件事。

因為一個徒弟,最需要的就是多情。

就在一點紅遲疑的那一刻,薛笑人悄悄的凝聚了身體的真氣,試圖衝開一點紅對他?的壓製。

而他?還沒來得及動手,卻?隻見麵?前的女孩子在他?麵?前輕輕揚手,刹那間,他?隻感到一陣說不出的芳香進入了他?的身體裡,他?連忙閉氣,可是已經來不及,這香氣是那般濃烈,他?隻覺得自己的神智和身上的氣力都已經逐漸飄散。

他?的劍脫落在地,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

他?看到麵?前女孩子彎下身,拿走了他?的劍。又聽到那女孩子溫柔道?:“睡吧。你太累了。”

睡吧,睡吧。

這聲音明明就在耳邊,卻?又好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一樣。

可這聲音竟帶著說不出的蠱惑。

讓他?不自覺的便想要聽從這個聲音。

終於,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點紅鬆開了禁錮著薛笑人的手臂,薛笑人登時便倒在了地上,但是他?依然睡得很熟,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之前一直在與對方纏鬥,便不覺得有什麼不是。如今放鬆下來,一點紅才發現,自己的手臂竟然已經完全麻木了,幾乎沒有半點知?覺。

他?將手臂僵硬的垂在身側,轉身看向夏初兒?道?:“這是?”

夏初兒?輕歎道?:“隻是一些安眠藥而已。”

她又道?:“你不殺他?,他?便會?殺你。我以為你既然來到了這裡,便是已經……”

便是已經做好了要殺掉薛笑人的準備。

一點紅勉強勾了勾唇角,道?:“你看到了,我殺不了他?。”

夏初兒?沒有講話。

這句殺不了,似是一語雙關。究竟是身體上的殺不了,還是情感上的殺不了?

一點紅站在風裡,他?麵?色疲憊,神情迷茫。

越是沒有得到過感情的人,才越重?視感情。在他?遇到楚留香與曲無容之前的生命前二十年,他?唯一得到的感情,便隻來自麵?前這個裝成白癡的偏執狂。

虛偽,病態,但卻?是唯一。

是他?的童年裡,亦是他?的少年時期,唯一的感情。

師父說的是對的,一個劍客不該有感情。

他?寧願自己沒有。

夏初兒?輕聲道?:“沒關係。你可以慢慢想。”

時間是全世界最奢侈的東西。

擁有時間的人,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

而他?們?現在擁有很多時間。

夏初兒?莞爾道?:“一點紅大俠,我們?要不要……嗯,把他?抬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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