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不吝嗇自?己的光芒,她照亮很多人。
但她隻屬於他。
楚留香溫柔的凝視著懷中的戀人,他的內心幾乎都要柔軟到幾近融化,千絲萬縷的無限柔情難以得到舒展……他輕撫著她柔軟的發絲,輕歎道:“初兒,無論你現在讓我為你做什麼事,我都會答應你的。”
夏初兒一愣,然後?她思索幾秒,莞爾道:“但是我好像沒什麼需要你為我做的事……香帥,你已?經對我很好了。”
她忽而親了親他,輕聲道:“不如我把這個機會讓給你好不好?香帥想要我為你做什麼?”
楚留香淡淡一笑,道:“初兒,說你愛我。”
夏初兒懵懂的眨了眨眼睛,乖巧道:“我愛你。”
她摟緊了楚留香的脖子,將自?己柔軟的身?體完全貼在楚留香身?上,再次甜蜜道:“香帥,我愛你。”
她可?以講一萬次,都不會厭倦。
這一夜同樣沒有睡好的,還有隔壁房間的陸小鳳。
陸小鳳躺在床上,他的胸前?放著一杯酒。當他在思考事情的時候,總會喜歡喝一點酒。而普天之下,大概也隻有陸小鳳能以這樣的姿勢喝酒。
他的腦子很亂。
他一會兒在想西?門吹雪,一會兒在想孫秀青,一會兒在想素昧謀麵的葉孤城,一會兒在想……夏初兒。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他當然知?道他不應該想著她,但是她的身?影總是在他腦子裡晃。
然後?他便聽到了夏初兒的聲音。
陸小鳳猛然坐直了身?子,他胸前?的酒杯打?翻在身?上,染濕了他的衣服。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中邪了,他才會居然幻聽到夏初兒在……的聲音。
然而很快他發現,這不是幻聽。
他確實聽到了夏初兒的聲音,隻不過這聲音是從隔壁傳出來的。這客棧的隔音,屬實不算好。
女孩的輕喘和□□如此動聽,其實她的聲音並不大,若是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但是這樣細微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夜裡,卻顯得更?加勾人。
他明明沒有仔細去聽,他的聽力向來也不算好,他又不是花滿樓那般耳朵天賦異稟之人,他本該聽不到的,但是那勾人的聲響卻在瘋狂往他耳朵裡鑽,他想忽視都不行?。
陸小鳳:“……”
不是還在生理期嗎?生理期也可?以這麼激烈嗎?
他忽然覺得自?己方?才一直賴在人家小情侶房間不走?大概是有一些冒昧……
陸小鳳無奈的歎了口?氣。他隻覺得自?己腦子都要炸掉了。
不過好在隔壁的聲音很快便消失了,或許是有意低了下來。於是陸小鳳重新躺回到床上。
奈何他胸前?的酒杯已?經空了。
他胸前?的衣服也已?經被酒染濕了。
反正也沒有辦法不想,他索性開始專注的想著夏初兒。
他見過很多很勾人的女子,就好像那位風情萬種的老板娘,她會笑吟吟的看著他,就好像他是她眼裡唯一的男人。
但他卻可?以對老板娘心無雜念。
夏初兒絕不會這樣看著他。
她眼裡心裡唯一的男人隻有楚留香。其他男人對她而言,大概就隻等同於人,根本沒有性彆的。
她從未展現過任何曖昧的態度,甚至於她若是哪天不與他爭執,他都應該覺得不習慣。
可?他偏偏好像著了魔一般……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孩子,明明她再平常不過的一舉一動,都總是尤其勾人,時不時便讓他生出無限迤念。
可?若要問他那女孩哪裡勾人,陸小鳳自?己也說不出來。
這種感覺很奇怪。
但是他也絕非真?的想要對她做點什麼,這太恐怖了,他當然不會想要對她做任何事。
隻不過,每每她在身?邊的時候,他總是心神不寧。
這是怎麼回事?
陸小鳳幾乎想要倉惶逃出這家客棧,以後?再也不見她。
若是讓他的朋友們知?道他陸小鳳竟然會這樣逃離一個女孩子,隻怕至少也要嘲笑他半年?。
他雖然風流,但是絕不下流。對彆人的女人產生他自?己都看不透的感受,不如直接殺了他來的乾脆。
但是他逃離到一半,又覺得這不是辦法,他總不能永遠逃下去,他必須要明白這一切是為什麼。
首先,他一定是不喜歡夏初兒的。不對。他喜歡她,但是那隻是朋友的喜歡,而絕對不是情人的喜歡。
第二,他從來都沒想過對她做任何事情。他是牽過她的手沒錯,但是那也隻不過是為了嚇她而已?。並且他沒有任何想更?進一步的想法。
第三,他誠心的祝願她和楚香帥能夠永遠都像這般恩恩愛愛甜甜蜜蜜。他經常看到他們的親昵,但是他從來都不會產生任何類似於嫉妒這樣的負麵情緒,他反而很喜歡打?趣夏初兒幾句,他喜歡看美麗的女孩子因為她的戀人而害羞的樣子。
所以綜上所述,他對夏初兒清清白白,不管從哪個方?麵來看,他都不應該會總是像這般心神不寧才對。
於是經過他的深思熟慮之後?,他終於得出了結論。
他明白,這一切隻有一個可?能。
隻不過是因為她很漂亮。
而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到美麗的人,多看幾眼自?然是人之常情。
這什麼都不代表。
這個答案很簡單,卻又很有說服力。
隻不過陸小鳳在萬花叢中流連的太久,早已?習慣於各種複雜的情感,卻忘記了最純粹最單純的欣賞。
他隻是欣賞一個女孩子的美麗和聰穎,僅此而已?。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他瞬間覺得心情都隨之而放鬆了不少。
他終於不是他以為的那個登徒子了。陸小鳳苦笑,他依然是個君子。
雖說要快些趕到萬梅山莊,但是陸小鳳還是租了馬車。
畢竟他知?道,昨晚大家都沒怎麼睡覺。
夏初兒困倦的給自?己連灌了三杯茶。
楚留香原本問她要不要去租馬車,但是她搖頭拒絕了。因為坐馬車難免會降低他們趕路的速度,至少也會慢一倍。她心知?陸小鳳為西?門吹雪的事情心急,自?然不願因自?己的原因拖慢陸小鳳的速度。
然而她剛牽著楚留香的手和楚留香一起走?出客棧門,便看到陸小鳳已?經站在馬車邊等他們了。
夏初兒眼睛一亮,立刻道:“我們今天可?以坐馬車嗎!”
陸小鳳看著女孩眼睛裡毫不掩飾的驚喜,隻覺得心情瞬間變好,微笑道:“昨晚前?半夜是我打?擾了姑娘與香帥休息,這馬車便是我特意租來賠罪的。”
他驚喜的發現自?己昨晚的思考果然有用,他此時此刻看到夏初兒脖子上嫣紅的新鮮吻痕,卻依然心如止水。
因為他已?經明白了他的感受隻是單純的朋友間的欣賞。
夏初兒聽到可?以坐馬車,立刻展顏一笑。她正欲伸手拍一拍陸小鳳的頭,就像她近來時常會做的那樣,但是忽而想起楚留香昨晚對她的要求……
她從來沒有拍過胡鐵花的頭,所以她當然不能去拍陸小鳳的頭。
於是夏初兒動作一頓,她收回手,轉而抱住楚留香的手臂,斜倚在楚留香身?上笑吟吟的看著他道:“陸小鳳,你真?體貼!謝謝你的馬車!”
“當然。”陸小鳳悠然道:“我這個人雖然優點一大堆,但是我最大的優點就是我向來很體貼。”
夏初兒:“……”
陸小鳳道:“你乾嘛這麼看著我?”
夏初兒道:“你自?相矛盾了。你上次還說你最大的優點是守信呢。”
陸小鳳輕歎道:“這就是當一個人優點太多時的煩惱。”
然後?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夏初兒,似是有些憐憫的歎了口?氣,痛心道:“對於夏姑娘你來說,自?然是不會理解的。”
夏初兒:“……”
拐著彎說她沒有優點嗎?
她瞪了陸小鳳一眼,忽而目光一轉,委屈的晃了晃楚留香的胳膊,告狀道:“香帥!陸小鳳說你眼光很差!”
轉移矛盾,狐假虎威,她向來都很擅長。她還曾經靠著蜀中唐門這四個字,嚇跑了薛笑人的徒弟。
陸小鳳立刻叫道:“我可?沒有這麼說!”
夏初兒耀武揚威的看著他,輕快道:“你剛才那句話是在說我沒有優點。是不是?”
陸小鳳誠實道:“是。”
夏初兒似是絲毫不生氣,親昵的摟著楚留香的手臂,驕傲道:“楚香帥喜歡我。是不是?”
陽光下,女孩的笑容是那麼明媚而又耀眼,她臉上帶著恃寵而驕的甜蜜和囂張,陸小鳳毫不懷疑,倘若夏初兒身?後?有尾巴的話,一定已?經翹到天上了。
可?是他偏偏沒有辦法把她的尾巴按下來,因為她說的是事實。
誰會看不出,楚留香有多喜歡她?
於是陸小鳳笑了笑,回答道:“是。”
女孩笑得越發甜蜜,就像一隻狡猾的小兔子,她笑吟吟道:“所以你就是在說香帥喜歡一個沒有優點的人,是不是?”
陸小鳳驚訝的張大嘴巴,卻沒有辦法反駁。
夏初兒乘勝追擊道:“這難道不就等同於你在說香帥眼光很差嗎?”
陸小鳳跳起來道:“這不對!”
“怎麼不對?”夏初兒追問道。
陸小鳳:“……”
他該怎麼反駁她這一連串的等量代換?
夏初兒拉著楚留香的手,繼續挑火道:“香帥,他這麼說你,你怎麼能忍?你能忍,我都不能忍!”
楚留香把自?己的胳膊從她懷裡抽出來,悠然道:“他說的是你,不是我。彆想拖我下水。”
夏初兒委屈的看著他,生氣道:“香帥,你怎麼也欺負我?”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難道我不是最會欺負你的人嗎?”
夏初兒麵色一紅,瞪著楚留香道:“我不要理你了。”便徑直跳上了車。
陸小鳳鬆了一口?氣,輕聲道:“香帥請。”
雖然夏初兒說她不理楚留香,但是馬車開動之後?沒多久,她便又主?動靠在楚留香懷裡,像個樹袋熊一樣環抱著楚留香的肩膀睡了過去。
楚留香原本想幫她換個舒適一點的睡姿,然而他才剛剛用力想把她從自?己懷裡拽出來,便感到女孩忽然收緊了手臂。
懷裡的女孩在熟睡中呢喃道:“香帥,彆離開我……”
楚留香心中一軟,索性便不再試圖改變她的睡姿,而是回抱住她,夏初兒逐漸放鬆了手臂,再次沉沉的睡去。
待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窗外有美麗的夕陽,夏初兒趴在窗戶上看了一會兒,然後?道:“小鳳凰,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萬梅山莊?”
陸小鳳道:“還需要兩天。”
夏初兒正欲說些什麼,卻忽然聽到“籲”的一聲,馬車劇烈一顫,停在了原地。
負責為他們拉車的車夫驚恐道:“陸公?子!”
陸小鳳並沒有講話。
因為他已?經不需要講話。
一支泛著寒光的鋒利寶劍猛然刺穿了他們所乘坐的馬車,淩厲的劍勢就如同一道閃電一般劃破了這一室的寧靜,而下一秒……
陸小鳳手指一夾,那寶劍便僵直在了空中。
陸小鳳冷冷道:“閣下何人?”
他感到他指間的寶劍原本還在試圖掙紮,幾次掙紮無果之後?,對方?才放鬆了賦在劍上的力度,陸小鳳鬆開手指,跳下車,但見一人收回寶劍,朗聲笑道:“閣下果然是靈犀一指陸小鳳!”
陸小鳳冷冷道:“你刺穿我的車,就是為了試試我是不是陸小鳳?”
他有的時候真?希望自?己沒有這兩根手指。
這樣彆人便看不出他是陸小鳳。
那人微笑道:“是在下冒昧了。但隻有這樣,我才能測試出閣下是真?的陸小鳳,還是假的陸小鳳。”
夏初兒自?馬車裡探出頭,眨著亮晶晶的眼睛,好奇道:“還有假的陸小鳳?”
那人微笑道:“真?真?假假,本就難以定義。真?亦是假,假亦是真?。”
夏初兒:“……”
她最討厭聽這些兜圈子的話,因為她總是很難理解這些話中的禪機。所以她興致缺缺的趴在車窗上,不想再講話。
陸小鳳一愣,道:“不知?閣下是?”
那人道:“在下乃是白雲觀的一位道士,特奉我師父之令前?來……”
陸小鳳接話道:“前?來找我?”
那人尷尬一笑,道:“我要找的並不是陸公?子。”
陸小鳳叫道:“但你剛剛還說,你要找真?的陸小鳳。我就是真?的陸小鳳!”
那人悠悠道:“我要找真?的陸小鳳不錯,那是因為我師父說,隻要找到陸小鳳,便能找到楚香帥。若我沒猜錯,馬車上這位英俊瀟灑的公?子便是盜帥楚留香吧。”
楚留香微微一笑,自?馬車上跳下來,走?到那人麵前?。
那人當即拍手道:“果然如傳聞中一般,沒有任何腳步聲。好厲害的輕功!”
楚留香淡淡道:“閣下認識我?”
“香帥說笑了。”那道士朗聲笑道:“誰人不知?楚香帥與陸大俠夜闖青衣樓,追回金鵬王朝無數藏寶,分發給滿城家家戶戶。”
他微笑道:“盜帥夜留香,一夜散萬金的聲名,隻怕整個江湖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拱手道:“香帥高義,在下佩服。”
夏初兒驚訝道:“你怎麼知?道那個人是楚留香?”
她明明費了好多力氣把楚留香變成聖誕老人,然而現在卻告訴她,她的努力都是白費?
夏初兒心情有些複雜。
她忽然很想好好去鑽研一下易容術。
那人微笑道:“這世?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無論香帥行?事多麼低調,江湖總會記得香帥。”
楚留香道:“過獎。不知?道長找我是為了?”
那人笑道:“我師父聽聞香帥美名之後?,一直想與香帥結交。得知?香帥路過此地,特令我來招待香帥,請香帥吃一餐便飯。”
楚留香微微皺眉。
太過熱情的人,真?的是朋友嗎?
陸小鳳也在獨自?思索著,他雖對這座城算不上熟悉,卻並不知?道這裡居然有一座叫白雲觀的道觀?他為何從未聽聞?
他們這幾日遇到的怪事,屬實有些太多了。
第196章 四條眉毛傳奇26
那位道長在前方領路, 陸小鳳跟在後?麵,再?往後?,是夏初兒牽著楚留香的手走在一起。
有人請客總是令人開心的?一件事?, 夏初兒睡了一天早已經饑腸轆轆, 所以她比彆人更加開心。她蹦蹦跳跳的?走在楚留香身邊, 可愛的?發髻隨著她的動作一甩一甩的?。
夏初兒好奇道:“不知這位道長怎麼稱呼?”
那帶路的人微笑道:“在下顧青楓。”
“這個名字真好聽。”夏初兒道:“一聽就覺得道長仙風道骨,今日見到, 果然人如其?名。”
陸小鳳道:“隻要請你吃飯, 你就會誇他是不是?”
“當然。”夏初兒道:“人家都請我們吃飯了,我們還不說點好聽的?話嗎?”
陸小鳳歎息道:“我請你吃過?多少次飯?你什?麼時?候跟我說過?好聽的?話?”
城北的?驢肉火燒,城南的?爆肚粉, 杜二娘的?羊肉燒麥……他這些天,可沒少帶他們四處溜達。
夏初兒笑吟吟的?看著他, 輕快道:“你的?名字也很好!有小動物,很可愛!”
陸小鳳:“……”
普天之下,大概也隻有他身邊這個女孩子會把?鳳等同於小動物吧。
他無奈一笑, 道:“……不錯,這就是我想聽到的?, 我最喜歡有人誇我可愛。”
很好,他很開心。
顧青楓微笑道:“看來二位關係很好?你們是朋友嗎?”
夏初兒反問道:“不是朋友, 會坐同一輛馬車嗎?”
顧青楓微笑道:“就算是敵人,也有可能坐同一輛馬車的?。”
楚留香笑了笑, 道:“不錯。何止坐同一輛馬車?就算是敵人,也有可能會同桌吃飯的?。”
他這話試探性極強, 夏初兒當即便看向了顧青楓。
顧青楓背對著他們, 她看不到顧青楓臉上的?表情。但聽顧青楓朗聲笑道:“香帥說笑了。”
他們原本以為白雲觀的?道士既要請他們吃便飯,一定會去白雲觀的?。
哪怕再?不濟, 也至少會是一個附近的?飯店。
至少,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
陸小鳳道:“這就是你要請我們吃的?東西?”
他們圍坐在一個桌子旁,桌子上擺著一大盤香氣撲鼻的?糖炒栗子。糖炒栗子自然是一種美味的?零食,但是首先?,它是零食。
而不該是一道主食。
顧青楓道:“之後?便會有更多的?美食,但是現?在,還請各位嘗嘗我特意帶來的?栗子。這絕對是京城之中,最好的?栗子。我特意讓老板複了火,來保證栗子的?口感?。”
“京城?”夏初兒一愣,道:“你是從京城來的??”
顧青楓道:“不錯。白雲觀,就在京城。”
陸小鳳道:“你跑這麼遠過?來,就為了請香帥吃一餐飯?”
顧青楓笑而不語,並?沒有回答陸小鳳,而是看著楚留香,微笑道:“香帥請。”
楚留香看到那盤糖炒栗子之時?,心下便早已了然。
他淡淡一笑,便伸手拿了一顆剝開放進了口中。
顧青楓眼睛一亮。
楚留香道:“這栗子火候炒的?恰到好處,果然是佳品。多謝道長了。”
顧青楓笑道:“既然香帥喜歡,還請多吃一些。”
楚留香微笑道:“就算道長不這麼說,這般美味在前,我又如何不動心呢?”
夏初兒也伸手拿了一顆栗子,剝開放進口中,驚喜道:“好甜啊!”
顧青楓笑意更深了。
陸小鳳看看楚留香,又看看夏初兒。他伸出?手正欲也去拿一粒栗子,便聽夏初兒悠悠道:“我若是你,我就不會吃的?。”
陸小鳳一愣。
楚留香自盤子裡挑了幾個栗子,然後?遞給了陸小鳳,道:“這個可以吃。”
陸小鳳道:“有什?麼不一樣嗎?”
楚留香微笑道:“這盤子裡的?栗子,有一半是有劇毒的?。不知顧道長,我說的?對不對?”
“楚香帥果然是楚香帥!”顧青楓朗聲笑道:“熊姥姥的?糖炒栗子,下毒功夫出?神入化,天下間從來沒有人識破過?。香帥竟一眼就能看出?來。難怪香帥大破青衣樓時?,霍休精心準備的?毒水毒宴,都無法傷到香帥分毫。”
夏初兒一邊吃栗子,一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顧青楓。
她根本從未見過?他,也從未聽說他。
但是他卻對楚留香的?事?情了如指掌。夏初兒微微皺眉,他究竟要做什?麼?
楚留香淡淡道:“所以閣下此舉是……?莫非你覺得我是假的?楚留香?所以也要試我一試?”
就好像方才顧青楓用?他的?劍,去試陸小鳳的?靈犀一指一樣。
顧青楓笑道:“我不必試,我也知道我麵前的?就是真的?楚香帥。畢竟落地?無聲的?輕功,今日真的?令我大開眼界了。”
楚留香微笑道:“那為何又要準備這些栗子?出?家人也會下毒嗎?”
顧青楓笑了笑,道:“出?家人慈悲為懷,自然不會下毒。但是出?家人也是會開玩笑的?。”
他再?次道:“這不過?是和香帥開一個小小的?玩笑。”
陸小鳳冷冷道:“一個要彆?人命的?玩笑,是嗎?”
若此時?此刻當真有人中毒,那麼這還會是一個玩笑嗎?
開個玩笑,確實是個很好的?理由。
無論什?麼害人的?舉動,都可以用?這個理由來搪塞過?去。
顧青楓尷尬的?笑了笑,他忽而看向夏初兒,饒有興趣道:“這位姑娘,莫非也有能分辨食物毒性的?能力?”
楚留香每拿一顆栗子之前,都會先?看一眼有沒有毒再?去拿。而顧青楓注意到,夏初兒卻根本沒有去看那盤栗子,她隻是一直在盯著他,隨手拿栗子來吃。
可是她此時?此刻,卻根本沒有中毒,她是如何做到的??
夏初兒聞言,嫣然一笑,道:“我當然沒有香帥這般厲害。我哪裡會區分毒性?”
“那姑娘是如何保證自己不吃下有毒的?栗子呢?”顧青楓驚訝道。
“我沒有不吃下有毒的?栗子啊。”夏初兒莞爾道:“我吃掉的?那些就是被你摻過?的?,我也不知道哪個有毒哪個沒毒。”
顧青楓驚奇的?看著她,不解道:“但是姑娘為何並?沒有中毒?”
夏初兒輕快道:“當然是因為我不怕死!”
顧青楓愣愣的?看著她。
夏初兒繼續道:“你知不知道什?麼是心理暗示?人類的?大腦是很神奇的?,隻要你相?信自己沒有中毒,那麼你就沒有中毒。同樣的?,就算我現?在已經被毒死了,隻要我相?信自己沒有死,那麼我就還活著。”
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的?神情如此認真,她所講出?的?話語也如此理所當然,如此有說服力。
她似乎總是有一種天生的?魔力,能夠讓彆?人相?信她。
楚留香溫柔的?看著她,一邊吃著栗子一邊聽她對顧青楓說瞎話,還不忘又給陸小鳳挑了一些沒有毒的?栗子。
顧青楓愣愣道:“這怎麼可能?”
夏初兒道:“你若不信,我演示給你。”
顧青楓道:“怎麼演示?”
夏初兒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認真道:“你一直在心裡默念你是活著的?,然後?讓我殺了你,你就知道心理暗示有沒有用?了。”
顧青楓厲聲道:“這怎麼可以!”
夏初兒冷冷道:“開個玩笑而已。這不是顧道長最喜歡的?事?情嗎?怎麼換成彆?人對你開玩笑,道長就不高興了呢?”
楚留香淡淡一笑。
顧青楓自知是自己用?栗子試楚留香惹到他的?戀人不高興了。他尷尬一笑,看了一眼楚留香,然後?道:“姑娘說笑了。”
夏初兒冷冷的?偏過?頭,不再?講話。
在這之後?,便是普通的?一餐。顧青楓讓店家上了一些素食,街邊小店自然算不上好吃,但是至少沒有毒。
一餐結束之後?,顧青楓道:“今日多謝三位賞光,在下就不再?耽誤三位趕路了,後?會有期。”
楚留香道:“後?會有期。”
三個人走回馬車的?時?候,車夫已經去吃完一碗刀削麵回來了,現?在正坐在車頭打?瞌睡。
見陸小鳳回來,車夫立刻道:“陸公子,要繼續趕路嗎?”
陸小鳳道:“天色已晚,繼續往前走,路過?客棧的?話就停下休息吧。”
車夫立刻道:“好嘞。”
三個人回到馬車上,夏初兒好奇道:“香帥,你既然明知道這個顧青楓拿出?那盤栗子是為了試探你,你又為何還要真的?展現?你分辨毒物的?技巧呢?”
他大可以完全不理顧青楓,對於顧青楓這樣動機不明又沒有禮貌的?行為。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那個顧青楓除了說自己來自京城的?白雲觀之外,便一直在兜圈子,任何有用?的?話都故意避開。卻反而一直在設計來了解他們。
一試輕功,二試辯毒。夏初兒冷冷道:“他以為他在麵試嗎?他是哪家公司的?HR?”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既然他想知道,告訴他便是了。”
本也不是什?麼能瞞得住的?事?情。
並?且也沒有任何隱瞞的?必要。
他早就已經習慣了為人所知的?感?覺。你的?人在江湖,你的?名在江湖,就注定了,你是一個沒有秘密的?人。
“不過?……”楚留香忽而道:“你方才有一句話說的?很好。”
夏初兒眼睛一亮,立刻道:“哪句?”
“麵試。”楚留香淡淡道:“這就是他在做的?事?情。”
“麵試?”陸小鳳疑惑的?重複道。
楚留香道:“我們昨晚是不是說,西門吹雪與葉孤城一戰背後?,隱藏著一個巨大的?與皇室有關的?陰謀?”
“正是。”陸小鳳道。
楚留香悠然道:“既然是一個巨大的?陰謀,那必然不是隻有一個人就能夠完成的?。所以他們需要幫手。”
夏初兒拍手道:“不錯!楚香帥大破青衣樓的?事?情既然引起了整個江湖的?關注,這些人自然也聽聞了此事?。所以他們特意派顧青楓來試試楚香帥身上,有沒有他們需要的?能力。”
陸小鳳指著自己的?鼻子叫道:“但我是西門吹雪的?朋友!”
楚留香道:“不錯。所以他才會找我,而不是找你。因為這些人在利用?西門吹雪,你絕不會幫著他們利用?西門吹雪。”
陸小鳳叫道:“但你是我的?朋友!你當然也不會幫著他們利用?西門吹雪!”
夏初兒莞爾一笑,道:“我們自然是這麼想的?,但是他們卻不一定。”
陸小鳳道:“什?麼意思?”
“那個顧青楓說,坐一輛馬車的?並?不一定是朋友。”夏初兒道:“他從那時?開始,便已經在離間我們了。”
陸小鳳忽而歎了口氣,道:“或許對於出?家人來說,本來就是沒有朋友的?。”
夏初兒道:“但是這至少證明了一點。”
陸小鳳道:“什?麼?”
夏初兒嫣然一笑,道:“我們的?思路沒有錯。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這一戰,果然是被利用?的?!”
陸小鳳道:“所以我們要儘快趕去萬梅山莊!”
夏初兒道:“不錯!我們要儘快趕去萬梅山莊!”
陸小鳳溫柔一笑,靠在馬車上看向窗外的?夜色。
西門吹雪。
哎,西門吹雪。
他在心裡歎息著,你現?在究竟在哪裡呢?
第197章 四條眉毛傳奇27
西門吹雪可以在任何地方。
他可以在天涯, 也?可以在海角。但他不在萬梅山莊。
萬梅山莊很美。
陽春三月,萬裡桃花。夏初兒開心的跑在前麵,認真的觀察著每一朵美麗的鮮花, 忽而發現了一朵整片桃林之中最美的鮮花, 她驚喜的回過頭, 看向楚留香,喊道?:“香帥!你?來看這?裡?!”
楚留香溫柔的注視著她。
女孩的笑容是如此甜蜜, 如此動人。甚至於, 比這?整座山上?的粉色鮮花還要美麗。
他走上?前去,順著夏初兒指給他的方向看向了那朵桃花。
那確實是這?整片桃花林之中,最美麗的一朵。
他的初兒永遠不會缺少發現美的眼睛。
夏初兒拉著楚留香的手, 請求道?:“香帥,你?把它摘下來送給我, 好不好?”
楚留香一愣,好奇道?:“你?既然想要,怎麼不自己摘?”
還特意?喊他過來。
夏初兒麵色一紅, 柔聲道?:“香帥摘下來的,是不一樣?的。”
楚留香微微一笑, 溫柔的注視著女孩微紅的臉頰。
他摘下了那朵鮮花,遞給她, 夏初兒甜蜜一笑,立刻將那朵鮮花捧在手中,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好像她捧在手中的並不是一朵桃花, 而是她的整個?世界。
因為是楚留香送給她的, 所以這?當然是她的整個?世界。
楚留香安靜的凝視著她。
他忽然發現,似乎從這?一刻起, 他不再討厭桃花了。
萬梅山莊空無一人。
但是大門之上?,卻貼著一對囍字。
但也?僅此而已了。
沒?有新的對聯,沒?有紅燈籠,沒?有紅蠟燭,桌上?也?沒?有喜餅,沒?有任何婚慶用品,甚至沒?有嫁衣,僅僅隻有大門之上?的一對囍。
陸小鳳喃喃道?:“看來木道?人說的不錯,西門吹雪真的結婚了。”
夏初兒張望了一下四周,然後道?:“你?怎麼判斷的?就因為這?兩個?囍字?也?可能是彆人貼在這?裡?的呢?”
陸小鳳笑了笑,淡淡道?:“若是彆人想要偽造這?裡?,一定不會隻貼兩個?囍。因為他們不夠了解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就是一把劍。
你?如何能要求一把劍理解人類的生活?就算陸小鳳是西門吹雪的好朋友,他也?時常會為西門吹雪而感到驚訝。
此時此刻這?並不算符合常規的婚禮,卻反而證明?了,這?正是西門吹雪自己所為。
“但是孫姑娘又不是劍。”夏初兒不解道?:“孫姑娘難道?不會告訴他嗎?
“或許是因為他們成?婚本就很倉促。”楚留香道?:“你?說他與孫姑娘是二十多天前認識的,而木道?人說他與孫姑娘半個?月前成?婚。這?麼說,他們從相識到成?婚,不過短短一周。”
若是短短一周,自然沒?有時間準備這?些婚禮用品。
但是任何的婚禮物品在兩個?心心相印的戀人麵前,都是可有可無的。
僅僅一對囍字,比任何事物都要甜蜜。
夏初兒眼睛一亮,拍手道?:“這?麼說!他們二位一定是一見鐘情!”
女孩的笑容如此動人,似乎隻是聽到旁人的幸福,也?好像她自己幸福一般開心。
她跑到楚留香身邊,拉著楚留香的手,甜蜜道?:“就像我們一樣?!”
然後她又立刻嚴謹的糾正道?:“不對。應該是像我對你?一樣?。你?那時才沒?有喜歡我,你?還總懷疑我是畫眉鳥,像看犯人一樣?看著我。”
楚留香摸著鼻子苦笑,他是懷疑過她是畫眉鳥沒?錯,但他什麼時候用看犯人的眼光看過她?他的小女友給他的指控未免太不切實際。
不過……他低頭看著夏初兒,含笑道?:“你?對我一見鐘情?”
夏初兒麵色一紅,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方才說了什麼。
她紅著臉解釋道?:“好吧,好像也?沒?有到一見鐘情的地?步……隻是,一點點好感?”
夏初兒忽而輕歎了口氣,認輸道?:“你?知道?的,你?本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女孩子總是會喜歡你?,我很難不對你?產生好感的。”
那麼多女孩都會喜歡楚留香,若獨獨不允許她動心,未免對她太過於苛刻。
“而且……”她忽而撲進楚留香懷裡?,用力吸了吸鼻子,甜蜜道?:“香帥,你?真的好香。”
陸小鳳打?趣道?:“隻要變得很香,就會受女孩子歡迎嗎?那我也?應該學習一下。”
夏初兒聞言,從楚留香懷裡?回過頭看他,但是她的手依然摟著楚留香的腰舍不得鬆開。
夏初兒嫣然一笑,悠然道?:“陸小鳳,你?已經足夠受女孩子歡迎了。你?還是適可而止比較好。桃花運,可不一定總是美好的。”
陸小鳳一愣,然後笑道?:“你?居然會誇我。看來你?現在心情真的很好。”
夏初兒麵色一紅,她再次把頭埋進楚留香懷裡?。
她的心情當然很好。
她此刻正緊緊的抱著自己全心全意?愛著的人,並且這?個?人還是她的戀人,她如何能不開心?
陸小鳳看到夏初兒害羞的樣?子這?般可愛,原本想要笑一笑繼續逗她,但是他的笑容到了唇邊,卻到不了眼睛裡?。
陸小鳳依然在擔心西門吹雪。
他緩緩道?:“我還是在想,這?樁喜事背後會不會另有文章。”
他了解女人。
所以他知道?,有些女人騙人的技巧,就連他都分辨不出來。
就好像上?官飛燕。
夏初兒說的不錯。陸小鳳苦笑著在心裡?想:桃花運也?不總是美好的。
甚至於,他不止自己被上?官飛燕所騙,還連帶了西門吹雪和朱停。
可是陸小鳳雖然了解女人,卻不了解孫秀青。
他不知道?孫秀青是一個?怎樣?的女人。
他也?不知道?孫秀青會不會騙西門吹雪,就好像……上?官飛燕一樣?。他直到現在也?沒?有辦法想象西門吹雪結婚的樣?子,一個?獨居萬梅山莊十餘年,晝夜與一柄利劍相伴之人,西門吹雪甚至都沒?怎麼和女孩子講過話,又怎麼會在短短一周之內,便與孫秀青成?婚呢?
更何況,無論?原因為何,西門吹雪殺了孫秀青的師父,始終都是板上?釘釘的一件事。
這?樣?的兩個?人,如何才能夠在一起?
夏初兒眨了眨眼睛,忽而道?:“你?之前找西門吹雪去幫丹鳳公主的忙,你?是如何讓他離開萬梅山莊的?”
陸小鳳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自然是用我這?另外兩條眉毛換來的。”
他已經開始蓄新的胡子,現在雖然還未徹底成?型,但是也?已經有一些開始逐漸冒出來,至少不再空空蕩蕩了。
雖然很多人都喜歡他兩條眉毛的樣?子,他們認為這?樣?的陸小鳳看起來年輕又可愛,但是陸小鳳還是更喜歡自己四條眉毛的樣?子。
因為他每每思考問題時,都喜歡摸一摸自己的另外兩條眉毛。
夏初兒道?:“就連你?,西門吹雪最好的朋友,也?需要刮掉眉毛才換來西門吹雪幫你?做事。難道?你?認為這?世間有誰能夠強迫的了西門吹雪?”
陸小鳳倒吸一口氣,喃喃道?:“確實沒?有。”
“所以,一定不是有人拿刀嫁在西門吹雪脖子上?,逼他去娶孫姑娘,對不對?”夏初兒道?。
“當然。”陸小鳳笑了笑,道?:“能把刀架在西門吹雪脖子上?的人,恐怕還沒?有出生呢。”
夏初兒嫣然一笑,道?:“這?不就沒?問題了?既然娶孫姑娘是西門莊主自己的選擇,那麼你?作為他的朋友,就應該相信他能夠處理好自己的事。”
“而且……”女孩麵色一紅,輕聲道?:“對於有些人來講,和心愛的人結婚也?不是一件壞事。對不對?”
楚留香微微一笑,忽而道?:“對於所有人來講,和心愛的人結婚都不會是一件壞事。”
夏初兒的臉更紅了。
她不敢再繼續這?個?話題,於是她眨了眨眼睛,看向陸小鳳道?:“我知道?你?擔心孫姑娘騙他,但是既然這?是他的選擇,那麼不論?孫姑娘有沒?有騙他,都是他的事情。你?能做的,隻有相信他,尊重他。”
就好像,花滿樓從來沒?有怨過上?官飛燕。
因為本來就是他要去愛她的。
上?官飛燕從來沒?有要求過他去愛她。
陸小鳳張了張嘴巴,驚訝道?:“為什麼我總是沒?有辦法反駁你?的話?”
夏初兒嫣然一笑,道?:“因為我總是對的!”
她甜蜜的拉著楚留香的手倚在楚留香身邊,輕快道?:“不如我們還是繼續看看這?萬梅山莊有沒?有更多的線索,這?樣?才能快些找到西門吹雪。”
“不錯。”陸小鳳眼睛一亮,道?:“隻要能找到西門吹雪,那麼什麼問題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三個?人繼續向著萬梅山莊深處走去。
剛進入第?二個?庭院,夏初兒便發出了一聲驚呼,好奇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隻見這?裡?竟然有密密麻麻一排又一排的晾衣杆。
不過這?晾衣杆上?並沒?有衣服,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張鋪的平平展展的白色布料,一眼望去,就好像是正在等待染色的布料染坊一般。
夏初兒鬆開楚留香的手,跑向其中,近距離觀察著那些晾在杆子上?的布條,好奇道?:“這?是西門莊主的副業嗎?”
第198章 四條眉毛傳奇28
“這是西門吹雪平日裡練功的地方。”陸小鳳道。
“練功?”夏初兒疑惑的重複道。
她伸出?手?指好奇的去觸碰那些布料, 卻忽然驚訝的發現這些布料隻是肉眼所見是完整的整張,隻要一觸碰,便會發現, 它其實是一根根緊密貼合在一起的絲。
她的指尖自那絲線之中穿過。
布自然是絲線紡織而成的, 這本沒有任何問題。
但是她麵前的這些卻並不是還沒有被紡織在一起的原材料, 而是一張已?經織補完成的布料重?新被斬斷成一根根絲線。
夏初兒用手?指抿起其中幾縷絲線,觀察著斷掉的截麵, 隻見這截麵光滑平整, 並且依稀能夠自上而下?看?出?其中力度的改變。
這樣的痕跡顯然出?自於一種她最熟悉的兵器。
夏初兒不禁驚歎道:“好準的劍!”
這些絲線幾乎全都一模一樣,寬度不過毫米。
該是多麼準的劍,才能夠這樣分毫不差?
她在那布料間穿梭著, 很快便發現了其中還有一些依然是整張的布料,想來是還沒來得及練習的道具。
夏初兒眨了眨眼睛, 從那些布料之中鑽出?腦袋,忽而道:“陸小鳳,既然這裡是你的好朋友的家, 那麼你有沒有權利幫他同意一件事?”
陸小鳳摸著胡子笑道:“你也想試試,是不是?”
夏初兒麵色一紅, 好奇道:“你怎麼知道?”
陸小鳳道:“因為沒有任何一個使用劍的人?,會對西門吹雪不感興趣。”
既然西門吹雪能夠做到, 那麼自己?是否能夠做到?
每一個走到這裡的,身上配著劍的人?, 都會這麼想。
夏初兒眼睛亮晶晶的,繼續道:“這麼說你同意了?”
陸小鳳笑了笑, 道:“西門吹雪一定會同意的。他敬重?劍, 也敬重?用劍的人?。”
西門吹雪隻憎恨過一種用劍的人?。
就是在背後出?劍的人?。
若是麵對麵的出?劍,那麼縱然被對方殺死?, 也是技不如?人?,無話可說。
而若是在身後出?劍,那麼這個人?,就不配用劍。
他會毫不猶豫的殺死?這個人?,來維護劍的尊嚴。
夏初兒自然不會在背後出?劍,所以陸小鳳堅信,西門吹雪當然不會不喜歡她。
夏初兒嫣然一笑,道:“既然這樣,陸小鳳,不如?你來猜猜,我能不能做到和西門吹雪一樣?”
她指著那些被劍斬斷的,分毫不差的細絲。
陸小鳳摸著胡子道:“其實我並不懂劍,我隻懂得如?何夾住彆人?的劍。”
夏初兒笑吟吟的看?著他,激他道:“所以你不敢賭,是不是?”
陸小鳳話鋒一轉,笑道:“我怎麼不敢賭?既然如?此,我便賭你做不到。”
普天之下?,隻有兩個人?的劍,是他陸小鳳不敢接的劍。
一個人?是西門吹雪。
另一個人?是葉孤城。
夏初兒既不是西門吹雪,也不是葉孤城。所以他當然敢接夏初兒的劍,事實上他本就接過夏初兒的劍。
所以夏初兒當然比不上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能做到的,夏初兒可不一定能做到。
夏初兒眨了眨眼睛,嫣然一笑道:“成交!”
陸小鳳好奇道:“我們?賭什麼?銀子嗎?”
夏初兒一愣,然後笑道:“賭銀子多沒意思?,坦白說我現在身上還有你上次輸給我的二百兩銀子根本都來不及花。”
陸小鳳笑道:“那我們?這次賭什麼?”
夏初兒思?索幾秒,然後道:“不如?,就賭贏的人?可以要求輸的人?做一件事,輸的人?不能拒絕,怎樣?”
“這個很好!”陸小鳳眼睛一亮,道:“隻要你到時彆後悔就好。”
夏初兒立刻道:“我才不會後悔,要後悔也是你後悔。”
她話音剛落,手?中的劍已?然出?手?。
陸小鳳心中一驚。
他從未見過夏初兒的劍出?手?,自然也從來不知,原來她的劍竟然這麼快!
女孩倩麗的身影在翻飛的純白布料之中穿梭著,劍光四起,劃破空氣時所發出?的尖利而又果斷的摩擦聲,竟宛若天籟一般動聽!
陸小鳳忽然很希望西門吹雪在這裡。
他想知道西門吹雪會是怎樣的表情?。
夏初兒的劍,和西門吹雪的劍是不同的。花滿樓曾經都不願意踏入這萬梅山莊,因為他說,當他一來到這裡,就已?然感覺到撲麵而來的,將萬梅山莊層層環繞的殺氣。
縱然西門吹雪的劍藏在劍鞘裡,他的殺氣卻早已?與他,與這萬梅山莊,與那萬千紅梅,滿山桃花,融為一體。
而夏初兒的劍,卻全無半點殺氣。
陸小鳳一直以為,隻有有殺氣的劍,才是最快的,最好的劍。但是他今天才發現,他似乎錯了。
陸小鳳苦笑。
他果然不了解劍。
夏初兒的劍,就好像一支動人?的舞蹈一般。她的每一劍都是這般穩,這般快!快到陸小鳳根本看?不出?那劍勢是如?何流動的,她的每一擊都是如?此乾脆利落。
縱然她身上並無殺氣,但是她依然使得出?這世間最快的劍,她依然使得出?最實用的,殺人?的劍法!
陸小鳳毫不懷疑。
倘若這個女孩子願意,恐怕除了屈指可數的幾人?之外,她的劍可以插進這世間其他任何一個人?的咽喉裡。
陸小鳳愣愣的看?著她。
他忽而想起他們?在青衣樓之時,他扮鬼嚇夏初兒,然後夏初兒拔劍想要逼退他卻反被他握住了劍。
他不禁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這兩根手?指。
他那時隻覺得這女孩的劍也不過如?此,他現在卻有些劫後餘生?的感激她那時並沒有使出?全力。
否則,他就算不會失去他的手?指,多多少少也會受點傷的。
陸小鳳看?向站在他身邊的楚留香,苦笑道:“今天之後,我不敢接的劍,又多了一把?。”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她有一個很好的師父。”
陸小鳳好奇道:“她師父一定是一個鑽研劍術幾十年的大師?”
隻有這個答案,才能夠解釋夏初兒如?此驚人?的劍法。
楚留香:“……”
楚留香輕聲道:“他的師父是一個比你還要年輕幾歲的男人?。”
陸小鳳驚訝的張大了嘴巴,道:“那豈不是和她差不多大?”
楚留香微笑著點點頭。
陸小鳳的嘴巴徹底合不住了。他愣愣的看?著夏初兒,然後終於輕歎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楚留香好笑的看?著他,道:“你已?經很年輕了。”
陸小鳳重?重?的歎了口氣,看?著夏初兒在劍光之中飛舞的身影,搖了搖頭,幽幽道:“我老了,老了,不中用了……我這雙手?指,連年輕人?的劍,都接不住了。”
楚留香忍不住笑出?聲,道:“若你都算老了,那我該怎麼辦?”
陸小鳳幽幽道:“香帥當然比我年輕。因為我不止接不住你戀人?的劍,我也接不住香帥的扇子。”
他可還記得,那日在青衣樓時,他夾住夏初兒的劍,楚留香手?中的折扇看?似隻是隨意一擊,卻讓他的靈犀一指仿佛蛇被捏住七寸一般,下?意識的讓他鬆開?了被他禁錮的劍。
陸小鳳越想越難過。
這對戀人?是不是從天而降,專門來折磨他的?
但是他看?著夏初兒的時候,又覺得,他和他們?待在一起,確實挺開?心的。而且不管他是否承認這一點,他們?都幫了他很多。
陸小鳳微微一笑。
就算是折磨,他也認了。
一個漂亮的連刺之後,夏初兒便反手?收回了劍。
一聲清脆的響動。
是寶劍入鞘的聲音。
她這幾日天天被困在馬車裡趕路,許久沒有在這樣空曠的場地之上這麼快樂的練過劍了。她發現她是當真喜歡練劍,不過短短幾日不練而已?,她隻覺得自己?好像上了癮一般的魂不守舍。
如?今痛痛快快的舞了一場,她隻覺得她原本就很好的心情?,都變得更好了。
她身形飛掠,退出?幾步,飄飄然落地,心滿意足的欣賞著自己?的成果。
隻見方才那些尚未被斬斷的完整布料,此時此刻都已?然變成了翻飛的絲線。這些絲線是如?此狹窄,甚至於就連肉眼都難以分清,可是它們?卻被如?此精準而果斷的一一分割,分毫不差。
這些出?自她手?中的絲線,和原本那些出?自西門吹雪手?中的絲線,此時此刻,在這明媚的春色之中幾乎要融為一體,難以區分。
夏初兒跑回楚留香身邊,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急切道:“香帥,我是不是做的很好?”
楚留香手?中的折扇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卻溫柔笑道:“你做的非常好。”
夏初兒捂著吃痛的頭原本正欲生?氣,卻忽然如?願聽到了楚留香誇她,她立刻忘記了自己?頭上的疼痛,展顏一笑,踮起腳親了親楚留香,甜蜜道:“謝謝你!”
她總是很喜歡聽楚留香誇她。
僅僅是楚留香。
楚留香微笑著回擁住女孩的腰,伸手?幫她理了理方才因為練劍而變得有些淩亂的頭發。
夏初兒倚在楚留香懷裡,幸福的感受著鼻尖甜蜜的鬱金香氣息,然後看?向陸小鳳,嫣然道:“怎麼樣?你現在是不是在後悔了?”
陸小鳳笑了笑,道:“我這個人?雖然優點有一大堆,但是我最大的優點就是……”
“就是做事從不後悔,對不對?”夏初兒笑著接上了他的話。
“不錯。”陸小鳳笑道:“所以你想要我為你做什麼?”
夏初兒眨了眨眼睛,輕快道:“我還沒想好。沒關係,你可以先欠著,我總會想好的!”
然後女孩似乎想到了什麼,忽而甜蜜一笑,認真道:“不過你可以放心!我討厭蟲子和蚯蚓,所以我不會讓你去給我挖十天蚯蚓的。”
陸小鳳苦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他怎麼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第199章 四條眉毛傳奇29
離開了這座庭院, 他們繼續向裡走。
夏初兒原本蹦蹦跳跳的走在最前麵,她此刻心情很好,所以她跑的很快, 眨眼間便將楚留香和陸小鳳甩在了身後。
剛跨過?這扇門, 她的身影卻忽而一滯, 她愣愣的看著麵前的景象,道:“陸小鳳, 西門吹雪沒有請你吃喜酒, 對嗎?”
陸小鳳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問,但他還是回答道:“不錯。他們一定並沒有辦喜宴。”
若是西門吹雪辦了喜宴,他一定不會不告訴陸小鳳的。
因?為他是他唯一的朋友。
就算陸小鳳在天涯海角, 西門吹雪也會找到他,邀請他。
更?何況陸小鳳根本?不在天涯海角, 他一直在西門吹雪可以輕而易舉找到他的地方。
而西門吹雪沒有找他。
所以西門吹雪一定沒有辦喜宴,沒有邀請任何賓客。
夏初兒喃喃道:“既然如此,這些人是在做什麼??”
陸小鳳一愣, 立刻飛身而上,在看到麵前的情景之時, 他也愣在了原地。
隻見?這第?三個庭院,竟然是婚宴現場。
不同於?之前那擺滿了層層疊疊的布匹, 此刻在他們眼前的庭院很是空蕩。
陸小鳳記得這裡,他曾經和西門吹雪在這裡下過?一宿的棋。
西門吹雪的棋藝並算不上好。
當一個人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一件事情上的時候, 難免會忽視其他的事情。
而陸小鳳的棋藝也算不上差。他剛好是一個願意分一點點精力?在下棋上的人。
所以這本?該是一場輕而易舉便能分出輸贏的棋局。
但是他們卻能夠下整整一宿,這自然是因?為陸小鳳想要下一宿。他喜歡和西門吹雪麵對麵坐著的感覺, 有朋友陪伴著他, 他還能喝光萬梅山莊的藏酒,下一夜棋又算什麼??
他可以無休無止的下下去。
他還記得那天夜裡, 西門吹雪淡淡一笑,對他道:“看來你不把萬梅山莊的酒喝光,這局棋是結束不了的,對不對?”
那夜的記憶就在他的腦子裡,如此清晰。
那時的這座庭院,空空蕩蕩,放眼望去,也不過?有一個石亭,一張石桌,兩張石凳,和一個棋盤。
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而現在,這座庭院卻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熱鬨非凡!
這裡張燈結彩,四處都?掛滿了紅燈籠。庭院之中支滿了桌子,一眼看去便知?至少十多張,並且每一張,都?是足以容納十餘人同時用餐的圓桌。
這些桌子將這原本?空曠的院子擠的嚴嚴實實。
而更?詭異的是,現在還是上午時分,並不到用餐時間。這些桌子上竟然已經布滿了菜!
都?是色香味俱全,極其豐盛的菜肴。
雞鴨魚肉,鮑魚海參……光是雞肉,那桌子上就擺著白切雞,豉油雞,鹽焗雞,燒雞,烤雞,扒雞,叫花雞……陸小鳳雖然在萬梅山莊做客的次數不多,但是他亦知?道,這些絕非西門吹雪會準備的食物。
西門吹雪的飲食很簡單,就好像他的人一樣。
他似乎從來不會為了單純的享樂而做任何事。
他吃飯,僅僅因?為,他需要吃飯。
所以他並不會在菜式上搞出這麼?多的花樣。
陸小鳳還沒來得及想通這滿桌的菜都?是怎麼?回事,他的目光已經落在了那些圍坐在圓桌邊上的人。
不錯,這裡的十二張圓桌,除最?中央的桌子空著之外,其餘的十一張圓桌,每一張桌子旁,都?圍坐著八個人。
整個庭院裡,坐著八十八個人。
而更?加詭異的是,這八十八個人,竟然都?一動不動。
他們隻是端坐在桌子旁,沒有人動作?,沒有人講話。
死一般的寂靜。
整個庭院,就好像……蠟像館一樣令人毛骨悚然。
陸小鳳喃喃道:“還好現在是白天。若是我們晚上到這裡來,隻怕要比這詭異十倍。”
楚留香道:“你可認識這些人是誰?”
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他們身上都?佩戴著武器。
有些是刀,有些是劍,有些是鞭……每一個人的身上,都?背著屬於?自己的武器。
既然帶著武器,並且又出現在西門吹雪的萬梅山莊裡,那麼?多多少少,都?是江湖之中的人。
而他們三個人之中,隻有陸小鳳算是屬於?這個江湖裡的人。
若說這裡有誰能夠認識這些人,也便隻有陸小鳳了。
陸小鳳卻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他自詡自己朋友雖然不算多,但也絕對不算少。而能被西門吹雪邀請來萬梅山莊喝喜酒的人,也絕非無名?之輩。
而江湖之中有名?有姓的人,他當然也多少認得一些。
可此時此刻坐在這裡的這些人,陸小鳳愣愣的看著他們的身影,他發現自己竟然一個都?不認識。
陸小鳳道:“我們應該走近看看。或許看到他們的臉,我就能記起來了。”
他說完之後,便立刻拱手?道:“諸位上午好?”
沒有人回答他,甚至沒有人看向他。
夏初兒幽幽道:“……你當真在幻想有人會回答你嗎?”
誰都?不會認為,這些人還是活人。
因?為空氣之中彌漫著的,是如此強烈的屍臭。夏初兒早已經主?動封住了自己的鼻子,隻用皮膚呼吸,雖然無法完全杜絕,但是至少可以過?濾掉百分之九十。
而楚留香的鼻子也很配合的在這時候又不通氣了。
所以他泰然自若,仿佛什麼?都?聞不到一般。
隻苦了陸小鳳。
陸小鳳強行壓抑住自己想吐的衝動,他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然後緩緩邁入了院中。
楚留香拉起了夏初兒的手?,也走了進來。
這些人依然一動不動。夏初兒和楚留香隨便找了一桌距離他們最?近的賓客,湊上前去想要認真打量著這些人,然後夏初兒在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時,下意識的發出一聲驚呼。
陸小鳳並沒有問她怎麼?了,因?為他也看到了同樣的景象。
這些圍坐在桌邊的賓客,死去的樣子是如此詭異!
他們的臉上還在笑著,他們死在了他們笑著的這一刻。夏初兒伸手?戳了戳其中一人臉上的笑肌。這塊肌肉依然保持著上揚的狀態,或許因?為這些人是先被點了穴之後才死掉的,所以這塊肌肉便一直維持著生前的力?度,而沒有半分鬆懈。
夏初兒凝視著這些人。
隻見?這些人每一個人都?是七竅流血而死。他們的眼睛裡,耳朵裡,鼻子,嘴角……全部都?流出了一行行的血液。那些血液已然因?為氧化,又或者?說因?為中毒而變得漆黑,黏在他們身上。
可他們卻在笑。
七竅流血,卻依然笑得開朗又燦爛。
這著實是一副極其詭異的景象。特?彆是此刻豔陽高照,發生在陽光下的詭異,竟然比發生在黑暗之中的詭異,更?加駭人。
陸小鳳看向那桌子上的菜,道:“香帥?”
陸小鳳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已經習慣性的開始在辯毒上求助於?楚留香,就好像胡鐵花總是習慣於?等楚留香動筷子之後才會動筷子一般,楚留香似乎總是有讓彆人信賴他的能力?。
楚留香道:“這些菜並沒有毒。”
陸小鳳一愣。
夏初兒接話道:“香帥說的沒錯。這些菜一定沒有毒。”
她雖然不懂辯毒,但是這些菜已經不再新鮮。西門吹雪與孫秀青是在半個多月前成婚,這些菜自然也是半個多月之前的菜肴。
縱然現在還未到炎炎夏日,氣溫算不上很高。
但是長達半個月的時間,也足以使得這些精美菜肴腐爛變質。
這些精美的碳水和蛋白質,簡直就是天生的培養基。於?是他們可以清楚的看到,桌上的那些菜肴之上,早已經覆蓋了滿滿一層正在蓬勃生長的黴菌。
夏初兒道:“雖然這些小東西醜了一點,但是它們也是生物。所以這些菜,一定是沒有毒的。”
若是有毒,又如何能容納其他生物在它們表麵生活呢?
陸小鳳皺眉道:“但是若沒有毒,這些人為何會七竅流血呢?”
這簡直是再標準不過?的中毒反應。
任何一個哪怕對醫術一竅不通的人,都?能看得出,這一定是死於?中毒。
楚留香凝視著那些屍體,他們每一個人死前都?是不同的姿態。有的人正在用筷子夾菜,有的人則拿著筷子還沒來得及動手?,有的人正端著酒杯喝酒,有的人正拿著餐盤埋頭吃飯。
楚留香道:“初兒。”
夏初兒遞給他一副隔離手?套。
楚留香拿起筷子,細細打量了幾秒,然後又拿起那個人手?中的酒杯,著重觀察了一下杯子外表麵和杯沿。
楚留香心中了然。
然後他將這些東西放回桌上,摘下了手?套一並扔掉。
楚留香道:“這些菜肴並沒有毒,真正有毒的是這些餐具。”
陸小鳳道:“所以他們確實是死於?中毒?”
“不錯。”楚留香道。
這些人七竅流血的反應,一定是還活著的時候,便已然毒性發作?才會導致。若是死去直呼再被人灌毒,心臟已經不再跳動,血液已經不再流通,那麼?自然不會發生此刻他們眼前所看到的景象。
陸小鳳摸著胡子道:“既然這些人是中毒身亡,凶手?下毒的技巧又如此深藏不露,根本?無人發覺。那麼?為何又要先點他們的穴呢?”
莫非,就是為了這些人能夠帶著笑容死去?
這個猜測出現在腦子裡的一瞬間,陸小鳳隻覺得毛骨悚然。
這樣的心理,該是如何變態?
夏初兒忽而道:“也許……不是所有人都?被點了穴。”
陸小鳳一愣,道:“什麼?意思?”
夏初兒頭也不抬,依然在緊緊的盯著自己麵前的一張圓桌上的幾位賓客。
她輕聲道:“香帥,陸小鳳,你們來看看這個。”
第200章 四條眉毛傳奇30
她手上所指的, 是三個蠟人。
所以夏初兒說的並沒有錯。
她說並不是所有人都被點了穴。蠟人沒有穴位,當然沒有被點穴。
陸小鳳一看到這?些屍體的時候,就覺得仿佛進了蠟像館或者紙紮鋪一樣詭異。那麼此時此刻看到這裡當真有蠟像, 反倒並不讓人覺得詫異了。
他這?份平靜的心情持續到他看到這?三個蠟人的臉。
陸小鳳瞬間?瞪大了眼睛, 不敢置信道:“這?是怎麼?回事?”
這?三個人, 分明長著他們三個的臉!
這?三個長著他們臉的蠟像,也和其他的屍體一樣, 他們手中拿著筷子, 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有猩紅色的血液自?他們的七竅之?中流出?,而因為是臘製的原因, 他們的皮膚並不像人類的皮膚色澤,而是由內而外透著一種青色, 看起來尤為詭異。
夏初兒嫣然道:“為什麼?我們遇到的人總是這?麼?貼心?”
她遇到過提前為她刻好墓碑的,遇到過提前為她準備好棺材的,如?今還?遇到了提前為她捏好遺像的。
而且還?是與她等高的蠟像!
夏初兒驚喜的湊近去仔細觀察, 發現這?蠟像當真塑的是惟妙惟肖,就連她的雙眼皮和睫毛長度都捏的恰到好處。
夏初兒受寵若驚道:“還?從來沒有人為我塑過蠟像呢!這?簡直是明星才有的待遇!”
陸小鳳:“……”
被塑一個詛咒自?己七竅流血而亡的蠟像, 難道是一件很值得開心的事嗎?
他作為一個總是很樂觀的人,此時此刻都無法理解夏初兒為何會這?麼?驚喜。
這?明明應該是驚嚇, 怎麼?到她麵?前就變成驚喜?
他真的很好奇夏初兒的腦部結構究竟和他有什麼?不同。
夏初兒立刻拿出?了相機,讓楚留香幫她和那個蠟像合影留念。無奈的看著她換了n個pose終於拍完照片的陸小鳳忍不住道:“難道你?看不出?彆人是在詛咒你?嗎?”
夏初兒正在低頭?欣賞照片。她一邊翻動瀏覽, 一邊不禁在心裡讚歎著楚留香的出?眾審美,任何一張照片, 若放在二十?一世紀, 隻?怕都是可以直接拿去參加攝影展或者發時尚雜誌的程度。
她忍不住第無數次在心裡發出?輕歎:這?世間?當真會有楚留香不擅長的東西?嗎?
她正沉浸在楚留香的審美裡,忽然聽到陸小鳳的話, 她無語道:“我又不是傻子,我當然知道他們在詛咒我!”
然後女孩忽而展顏一笑,嫣然道:“如?果詛咒有用的話,我早就死掉了。但是我現在還?活著,所以我根本不需要在意這?是不是詛咒啊。”
陸小鳳不禁一笑,他隻?覺得自?己的心情似乎都因為她的話而豁然開朗。
而下一秒,她的話便把他打?回了原地?。
女孩話鋒一轉,指著那張桌子笑道:“而且本來被特彆詛咒的也隻?有你?。”
陸小鳳:“?”
他順著夏初兒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見那桌子上用深紅色的顏料寫了一句話:小鳳不尋,自?在逍遙。小鳳再尋,小命不保!
這?句話之?後還?畫了一個箭頭?,箭頭?直指陸小鳳的蠟像。
陸小鳳:“……”
楚留香道:“看來他們很忌憚你?。他們擔心你?再尋下去,便會挖掘出?這?個陰謀。”
夏初兒道:“並且他們沒有自?信能殺死你?,所以隻?能嚇走你?。”
女孩笑吟吟的看著他,道:“所以你?準備好被嚇走了嗎?”
陸小鳳苦笑道:“若是拿一些紅色的液體寫幾行字就能嚇跑我,我就不該叫陸小鳳,我應該叫陸小雞了!”
夏初兒咬唇笑道:“說得好!”
陸小鳳的目光再次看向這?三個蠟像,然後他忽然發現了有什麼?不對,他的蠟像似乎色澤比楚留香和夏初兒的都要黯淡幾分。
他一愣,然後伸手去觸碰了一下自?己的蠟像,再抬起手指時,但見手指上有一層薄薄的積灰。
楚留香道:“你?的蠟像想必是半個月前就塑在這?裡的。就在這?些人死亡的當日。幕後之?人早就知道,你?一定會尋來。”
陸小鳳道:“但是你?們……”
“我們的蠟像是新塑的。”夏初兒道:“顯然是這?些人知道我們正在趕來萬梅山莊,所以就是這?幾日才塑造的。不過我們和西?門吹雪沒有直接關係,所以他認為隻?要嚇走你?,我們自?然不會繼續追查。”
陸小鳳苦笑道:“但是那幕後之?人,他卻沒有想到你?們這?麼?喜歡多管閒事。”
夏初兒眨了眨眼睛,嫣然道:“那是他不夠了解你?。”
陸小鳳指著自?己的鼻子叫道:“什麼?叫不夠了解我?我又不喜歡管閒事!”
夏初兒笑道:“但是閒事總會跟著你?,是不是?”
陸小鳳張了張嘴巴,卻發現自?己又沒有辦法反駁夏初兒。
楚留香沉吟道:“但是知道我們要趕來萬梅山莊的人屈指可數。”
車夫。木道人。古鬆居士。和木道人與古鬆居士在一起的那個錦衣華服的男子。還?有那個自?稱來自?京城白雲觀的顧青楓道士。
僅此而已。
車夫是陸小鳳租馬車時一並請來的人,他既然收了陸小鳳的銀子給他趕車,自?然也可以收取彆人的銀子來透露他們的行蹤。
但是這?裡最可疑的人,卻依然是顧青楓。
若一切都如?楚留香所分析的那樣,顧青楓來找他是想要拉他入夥,那麼?豈不是恰好證明,顧青楓一定也是這?個陰謀之?中的人。
他當然會了解萬梅山莊所發生?的一切。
並且他們是兩日前遇到的顧青楓,兩天的時間?裡,若說顧青楓提前讓人捏好這?兩個新的蠟像,並且先他們一步送來這?裡……雖然有些趕,但似乎也並無不可?
夏初兒也在想同樣的一件事,她疑惑道:“可是蠟像當真能捏這?麼?快嗎?”
她原以為這?蠟像這?麼?精美,這?麼?還?原,一定會很耗費時間?才是。
陸小鳳緩緩道:“天下間?奇人異事本就很多,或許真的有人身懷絕技呢?”
說書?,腹語,口技,捏像……市井之?中,從來不會缺少這?樣在各行各業精益求精之?人。
陸小鳳忽而伸出?手,便把自?己蠟像的胳膊掰了下來。
夏初兒嚇了一跳,立刻道:“你?做什麼??”
陸小鳳認真道:“我要帶著它?,去找一個人。若要知道這?蠟像是誰捏的,隻?有去問他。”
夏初兒眨了眨眼睛,好奇道:“問誰?”
陸小鳳道:“龜孫子大老爺!”
夏初兒一聽這?名字,便忍不住笑出?聲,道:“怎麼?還?有人,管自?己叫龜孫子?”
陸小鳳正色道:“這?世上既然都有人能管自?己叫夏初兒,怎麼?不能有人管自?己叫龜孫子?”
夏初兒目光一冷,挑眉道:“你?再說一遍?”
陸小鳳隻?得摸著胡子賠笑道:“我是說,這?世上既然都有人能管自?己叫陸小鳳,怎麼?不能有人管自?己叫龜孫子?”
夏初兒嫣然一笑,拍手道:“這?還?差不多!”
一直在笑吟吟的旁聽他們對話的楚留香忽而道:“其實?這?個問題,也不一定必須要找龜孫子大老爺。還?有彆人,也能回答。”
夏初兒眼睛一亮,立刻道:“是誰?”
楚留香微笑道:“東南方向,西?北方向,房頂的承重柱之?後。”
幾乎就在楚留香話音剛落的一瞬間?,甚至於都沒有半秒反應的時間?,寒光一閃,夏初兒手中的飛刀已然出?手,向著楚留香所說的兩個方向同時擲了出?去。
這?兩個方向天差地?彆,她是如?何同時出?手的?
隻?聽一聲響動,兩個人捂著血流不止的肩膀自?那承重柱後緩緩走出?。
不錯。
兩個人,兩道傷,卻隻?有一個聲音!
因為她的刀是同一時間?,分毫不差的擊中在這?兩人身上,所以這?兩道聲音,竟然完全重合在一起!
他們的肩膀上都各自?插著一支飛刀!
陸小鳳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他一時之?間?甚至說不上自?己究竟在驚訝什麼?。他一方麵?在驚訝楚留香與夏初兒的默契,楚留香明明什麼?都沒說,她便能夠第一時間?就明白楚留香的意思,他另一方麵?,又在驚訝於夏初兒手中的飛刀。
這?是一把多麼?快,多麼?準的飛刀!
他原本以為她的劍術這?般驚為天人,想必一定專注於劍術和輕功,其他兵器難免欠缺。卻未曾想,女孩的飛刀竟然如?此之?準,如?此之?快。
他的眼睛已經很快了,他甚至都沒有看到她的飛刀是如?何出?手!
她究竟還?有多少深藏不露?陸小鳳驚訝的想。
然而下一秒,他便不再繼續去思考關於夏初兒的問題了,因為他已然看到了自?房頂上走出?來的那個人的臉。
那是兩張他有過一麵?之?緣的臉。而陸小鳳又偏偏是個過目不忘的人。
張英風和嚴仁英。
峨眉門派,三英四秀。孫秀青的兩位師兄。
陸小鳳沉聲道:“二位也是來尋西?門吹雪的?”
張英風厲聲道:“不錯!他殺我師父,強搶我師妹!我不將他碎屍萬段,如?何對得起我峨眉弟子的身份!”
夏初兒好奇道:“那你?找到他了嗎?”
張英風道:“沒有。”
夏初兒道:“那你?怎麼?知道,你?師妹是被他強搶來的呢?”
張英風道:“對於這?樣殺人如?麻的宵小之?輩,就算做出?強搶民女的事情,也根本不值得驚奇。”
陸小鳳沉聲道:“西?門吹雪絕不是你?說的這?樣。他隻?殺應殺之?人。”
張英風道:“應殺之?人?那這?滿園之?中,來喝他喜酒之?人,都是該死之?人?這?世界上有這?麼?多該死之?人嗎?”
陸小鳳一愣,道:“你?說這?些人都是西?門吹雪所殺?”
這?絕非他所熟悉的西?門吹雪。
他所認識的西?門吹雪,一年隻?會殺四個人,並且絕對不會在萬梅山莊裡殺人。
萬梅山莊是他的家。
誰會在自?己家裡殺人?
結婚是一生?一次的人生?大事。
誰又會在自?己婚宴上殺人?
更何況,這?是八十?八條人命!無論怎麼?看,這?都與陸小鳳所認識的西?門吹雪,絕非同一個人!
陸小鳳冷聲道:“你?怎麼?知道,這?裡的八十?八個人都是西?門吹雪所殺?”
張英風冷冷道:“我親眼看見的!”
夏初兒不解道:“可是你?方才還?說,你?並沒有找到西?門吹雪。”
“不錯。”張英風道:“我並沒有看到西?門吹雪。是這?八十?八具屍體,告訴我,他們死於西?門吹雪手中的!”
夏初兒道:“但是顯然這?些人是中毒而死。難道劍神殺人,也會用毒嗎?”
張英風冷笑一聲。
他忽而一把拉開了距離他最近的一個死屍的衣服,隻?見那個死屍的心口處,居然有一道利劍留下的傷痕。
張英風道:“我已經把這?裡所有的屍體都檢查了一遍,每一個屍體上,都有這?樣的劍痕。”
夏初兒與楚留香對視一眼,兩人立刻檢查了一下距離他們最近的屍體,果然如?張英風所說。
這?劍的傷口很細小,卻很深。
並且幾乎沒有流出?血,隻?是一個深紅色的紅點。若不是傷在心臟上,隻?怕根本不會被人注意到。
陸小鳳皺眉。
嚴仁英冷冷道:“事到如?今,陸小鳳,你?還?有什麼?話說?”
陸小鳳還?沒有開口,夏初兒卻有話要講。
她依然維持著蹲在地?上觀察傷口的姿勢,抬頭?道:“你?怎麼?知道這?劍傷來自?西?門吹雪?”
張英風冷冷道:“除了西?門吹雪,還?有誰能使得出?這?樣一擊斃命,卻沒有流血的劍法?”
夏初兒淡淡一笑,道:“你?有沒有想過,這?傷口是有人故意做出?來的,為了讓人認為這?是西?門吹雪所為。”
張英風皺眉道:“那為何會沒有流血?”
楚留香道:“很簡單。因為這?並不是致命傷,這?不過是他們死掉之?後,才被人加諸在身上。”
若是在一個人活著的時候,將劍插進他的心臟而不流下一滴血,顯然是一件極難做到的事情。
所以張英風才會說,普天之?下除了西?門吹雪,他再想不起下一個人。
但是若是在一個人死掉的時候,將劍插進去而不流下血,則太過於簡單了。
這?世間?任何一個人,都能做到。
張英風道:“但若不是西?門吹雪,又會是誰呢?”
陸小鳳沉聲道:“我現在還?不知道,但是我會找到他的。”
張英風冷哼一聲,道:“我不需要你?管這?件事。”
陸小鳳一愣。
張英風將自?己肩膀上的飛刀拔下來,丟回給夏初兒,冷冷道:“這?是我們峨嵋派,與西?門吹雪的仇恨。你?們無權乾涉。我會自?己去找西?門吹雪的。”
陸小鳳無奈苦笑。
仇恨。
世世代代的仇恨。
永無止儘的仇恨。
陸小鳳不喜歡仇恨,不喜歡爭鬥。但是他也不知道,這?種仇恨該如?何化解。他看著張英風和嚴仁英的身影,他們的麵?色嚴肅,但是眼睛裡卻含著悲痛。
陸小鳳無奈苦笑。
他如?何能夠說得出?,讓他們放下這?一切?他可以自?己放下仇恨,卻無法化解彆人的仇恨。
然而就在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西?門吹雪與孫秀青的婚姻,他們的結合,會不會能夠化解這?無意義的仇恨?
陸小鳳忽然有一種,眼睛濕潤的感覺。那是一種由內而外的感動,他在為自?己的好朋友和他的新婚妻子之?間?的愛情而感動。
他突然明白了唯一能化解仇恨的存在。
那就是愛。
若這?世間?有什麼?存在能夠化解仇恨,唯一的答案就是愛。
若西?門吹雪和孫秀青的結合是因為愛,那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決鬥,又是因為什麼?呢?
陸小鳳又不知道了。
張英風和嚴仁英不想再與他們多說,轉身就想要離開,然而下一秒,楚留香卻淡淡道:“兩位留步,在下還?有幾個問題。”
張英風道:“什麼??”
楚留香道:“兩位是峨眉門派的弟子?卻不知什麼?時候投入了峨眉門下?”
張英風雖然不知楚留香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但是三英四秀的名聲一直讓他驕傲,他自?然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張英風道:“不錯。我與我的師弟,自?小就在峨眉山長大。”
楚留香道:“這?麼?說,兩位從未到過京城?”
張英風道:“從未。”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這?位嚴公子身上,為何會有禦前帶刀侍衛的令牌呢?”
張英風和嚴仁英臉色俱是一變。
但見楚留香微笑著抬起手,他的手中分明握著一個金色的令牌。
嚴仁英立刻伸手去摸自?己原本裝著令牌的衣袋,果然已經空無一物。
張英風下意識的想要與這?塊令牌撇清關係,還?未開口,便聽到嚴仁英厲聲道:“還?給我!”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所以嚴公子已經承認這?令牌是你?的了?”
嚴仁英麵?色一僵,察覺到張英風冷冷的瞪向他的視線,他下意識的閉了嘴。
但是話已經說出?口,便意味著他已經承認了這?一切。那麼?現在再否認也於事無補,所以嚴仁英沉默半晌,還?是忍不住開口,不敢置信道:“你?,你?是誰?你?什麼?時候……你?如?何做到的?”
他甚至都不記得楚留香有近過他的身。他們一直都在麵?對麵?講話,若楚留香偷走他衣袋裡的令牌,他怎麼?會不知道?
他的表情已經不能夠用驚訝來形容,簡直可以堪稱驚悚。
他看著楚留香的目光已經不像在看一個人,反倒像在看一個怪物。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在下楚留香。”
張英風立刻道:“盜帥夜留香?閣下就是楚香帥?”
夏初兒嫣然道:“難道還?有第二個楚香帥嗎?”
張英風麵?色一陣紅一陣白。若說他此前多麼?理直氣壯的大罵西?門吹雪,認為自?己為師報仇乃是天道正義,那麼?現在他私藏被害者的令牌,怎麼?說都是他的錯,自?然令他無顏再向方才那樣麵?對眾人。
張英風訕訕道:“這?是我們檢查屍體的時候,自?其中一個人身旁找到的。”
“其中一個人?”夏初兒道:這?裡其他人身上沒有嗎?”
“理應是有的。”嚴仁英道:“我們搜查屍體的時候發現,這?些人的裡衣都是完全一致的,顯然他們都是屬於一個組織的人。但是,我們卻隻?在其中一個倒在地?上的屍體身邊的角落裡,找到了這?塊令牌,其他人的令牌不知所蹤。”
陸小鳳道:“你?是說,這?八十?八個人,都是大內的禦前侍衛?”
嚴仁英麵?色慘白,道:“不錯。”
他看向楚留香,再次道:“香帥,如?今我所知道的,已經全部告訴你?們了。”
楚留香微笑道:“多謝。”
他將手中的令牌遞還?給嚴仁英,道:“方才多有冒犯,如?今該物歸原主了。”
嚴仁英正欲伸手接過這?令牌,卻被他的師兄張英風攔下了他的動作。
張英風冷冷道:“既然這?令牌已在香帥手中,自?然該歸香帥。我們告辭。”
他原本確實?想要藏起這?個令牌為了來幫助他找到西?門吹雪,但是這?到底是關係著八十?八條人命,並且關係著當朝天子的令牌。
對於江湖人士而言,與朝廷保持距離,始終都是他們的宗旨。
所以張英風拿著這?塊令牌,是丟又舍不得丟,留著心裡又直打?顫。
如?今既然能夠名正言順的把這?塊令牌送到彆人手裡,張英風心裡彆提有多輕鬆。
他說完之?後,便帶著嚴仁英轉身離開了。
楚留香看了看手裡的令牌,苦笑道:“看來我又接了一個,燙手的山芋。”
夏初兒眨了眨眼睛,好奇道:“我以為香帥已經習慣這?樣的事了。”
楚留香無奈苦笑,道:“可惜我不喜歡與皇室打?交道。”
夏初兒立刻道:“既然香帥不喜歡,那就不理他們!”
陸小鳳笑了笑,道:“你?當真覺得你?想走就能走?進入江湖容易,離開江湖……可太難了。特彆是,你?們已經陷入其中。”
“陸公子說的不錯。”楚留香摸著鼻子道:“至少我們知道了接下來的方向。”
“不錯。”夏初兒拍手道:“現在所有的線索都彙聚在了一起!”
來自?京城的白雲觀,死在萬梅山莊喜宴上的八十?八個禦前侍衛……一切都指向在了同一個地?方。
陸小鳳緩緩道:“京城。”
他們要去京城。
隻?有在那裡,才能找到解開這?一切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