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人生際遇如斯,倆夫妻這兩天其實十分難受,連著一家幾口都算是真心為江茶身後事忙碌的,眼見陳生這王八羔子非真凶,還另有人謀劃,心中憤怒。
他便大步上前,“我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膽大妄為,謀害人命,豬狗不如!”
蒙麵人躲閃不及,一把被拽下蒙麵黑布。
全場頓時嘩然,後陷入可怖的死寂。
便是張叔也長長一歎,“真的是你啊,趙鄉役。”
小書吏麵露呆滯。
是他?竟是他!
想到這一路一直陪伴查案,一天走訪下來,爬山下山,任勞任怨,嗬斥陳生時的義勇正直,誰能想到這個結果呢?
可若非是鄉役之身,又哪來去藥房購置風茄呢?
無非是占著這等身份提黎村許多門戶購置,再從中克扣些許,積少成多。
又有何人會疑心他?
在場村民無不震驚,又迷茫?
圖什麼?
圖奸汙江茶嗎?既為此,也要殺人滅口?
不對,聽這羅公子跟老仵作的意思,對方顯然是長久密謀布局,有讓陳生殺人的意思,隻是沒料到陳生不頂事,這才不得不親自動手。
趙鄉役被抓後就知道自己差不多完了,但一路安靜走來也在思索脫身之法,此時眼見村人鄙夷震怒的目光,如白日待陳生,他本有些絕望的心頓生掙紮之意。
他不情願落入那樣的下場。
“諸位差大人,其實今晚我也就是欲找林嬸婆問下案子的事,殊不知一入屋就見屋內有一男子,屋內昏暗,我沒認出這人是江差役,情急之下拿了平時防身的匕首廝鬥,可絕無殺人之意。”
又一個陳生啊?
羅非白倒了一杯清水,聞言掃了此人一眼。
果然,事關自己,人啊,那是臉也不要了,皮也不要了。
江沉白跟老太太可沒想到這人如此厚顏無恥,皆是憤怒質問。
張叔冷笑:“趙鄉役,你既知道貼加官這種刑罰,也算南來北往有些閱曆,就該知道案堂之上主張抓賊拿臟,你既被抓了現場,料想縣裡藥房之中也有你購買藥物的記事,你還能脫罪?”
李二插一嘴:“就是,你以為你是羅公子啊,還有自證的能耐?”
自古自證就是最難的,看之前那羅非白差點被村人入罪打死就知凶險,人家還是昏迷躺了一夜都如此
這趙鄉役都拿刀了,且有受害者林老太跟江沉白見證,他都還想詭辯。
張叔所言也算利刃抵喉,但趙鄉役既能奸殺婦人,內心自是殘忍歹毒,還欲掙紮辯駁:“所有村的鄉役都擔此事,可有人能實證我克扣?可有鐵證足證我奸殺江茶?那陳生有沒有趁著江茶昏迷趁怒行房且掐死她還倆說,反正我絕不認這等罪證。”
張叔皺眉了,而羅非白很清楚這人因有鄉役之身,其實比陳生更懂刑法且有一定官府人脈。
便是以他殺人未遂而定,入了案堂定審,也分謀殺跟故殺,因未死人甚至傷人,未必有死罪,若是收買得當,掌事人將之定為故殺,故意傷人且受害者無事的,可降至故意傷人罪論處,以牢獄關押量刑,從數月到數年都憑掌事者心意。
以縣衙如今這局麵,怕是....極有可能脫罪。
江沉白幾人在縣衙自是有人對付的,否則不會如此小心翼翼——趙鄉役今日陪同查案,自然也瞧得出這等貓膩。
是以他還敢狡辯。
且,若他抵死不認殺江茶之事,回頭也可單獨論他襲擊林老太.....其實若無實際的證物,又的確有縣衙裡的人脈,的確比陳生更難纏。
這一個兩個的都在利用縣裡時局。
張叔再次頭疼衙裡的局麵,暗歎若是縣老爺再不到,這先老縣太爺兢兢業業打理的富庶安定之縣怕是不過幾年就會無公理無人倫了。
亂跡已現。
“你在江家躲了兩次吧。”
“一次在衣櫃,一次在.....床底下。”
張叔跟江沉白一愣,後者把趙鄉役交給李二,快步進屋,用燭火查看,果然在陳屍的榻下瞧見了裡麵藏人出入後剮蹭掉的大片痕跡。
可遠比櫃子清楚得多。
趙鄉役臉色大變,眼珠子瞠大,死死盯著單手端著一杯水要喝不喝的羅非白。
後者閒散,喝了一口。
“我的意思是第一次其實不是躲在櫃子裡,而是在床底下,第二次才是在櫃子裡等著陳生歸來,第一次是等著江茶喝酒昏迷,你再爬出奸汙,第二次是等陳生走後,你發現江茶沒死,不得不殺親自江茶。”
“在床底下的時候,下麵剮蹭掉了不少粉塵,你那衣服怕是臟得很,總得處理,又不能隨便丟棄,是放在家裡嗎?不擅疊衣,想來也不會自己洗衣,扔給你家妻子洗了吧?她也不知此事,差人去問問,估計會直接坦然告知。”
趙鄉役喘氣中了,下意識往關押陳生那邊的柴房看去,心中恍然體驗到了後者今日被這姓羅的小子拿捏的恐懼。
難道他要就此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