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徑走到了四方桌前,撩開衣袍坐在了鋪著軟墊的扶手椅裡,視線落在眼前的青白玉鏤空鯉紋杯上,眸色漸深,“你要與我飲酒?”
印象裡,他的妻,似乎不會飲酒。
探究的視線朝杜丹蘿遞來,齊衡玉規規矩矩地端坐在離她幾人遠的扶手椅裡,可偏偏是這樣不遠不近的距離,卻讓杜丹蘿覺得格外憋悶。
就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叉住了她的脖子,讓她在一瞬之間無法喘息。
齊衡玉早已習慣了與杜丹蘿這般怪異的相處氛圍,見她不答話,索性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飲下肚後隻覺回口甘甜,便笑道:“這酒滋味不錯。”
杜丹蘿仍是三緘其口。
齊衡玉如唱獨角戲般飲了三杯酒下肚,卻見杜丹蘿仍是清清冷冷的一言不發,便將那茶杯擱在了翹頭桌上,不輕不重的聲響在寂靜的屋內顯得格外清晰。
杜丹蘿終於抬眸望向了齊衡玉,四目交彙間,她再次控製不住地發起抖來。
此刻齊衡玉的目光如記憶力那道黏膩的、帶著侵.犯意味的陰寒視線重合在了一塊兒,讓她的胃裡在一瞬之間盛滿了惡心的意味。
縱然她竭力忍耐,可那
股翻江倒海般地湧上來的惡心卻無孔不入,心肝脾肺、乃至骨髓皮肉中。
齊衡玉猛地一下從扶手椅裡起身,可還是太遲了一步,杜丹蘿已不受控製地嘔吐出聲,那些汙穢之物有一小半都濺在了他的衣袍之上。
他闔了闔眼睛,藏起眸中的失望,不讓任何情緒露出。
屋外的采薇和采荷聽到聲響之後立時跑了進來,一個絞了帕子替杜丹蘿擦嘴,一個收拾地上的汙穢。
她們臉上沒有驚惶、沒有失措,隻有習以為常的淡然。
這樣的事,不是一次兩次了。
齊衡玉譏誚地一笑,視線落在滿屋子富麗堂皇的陳設之上,冷冰冰的金石器具束之高閣,隻遠觀而不可褻玩。
他倏地出聲道:“我不會納你的庶妹進門,所以你也不必強忍著惡心留我在正屋。”
話說出口的這一刻,齊衡玉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鬆柏院。
隻留下眼眸通紅的杜丹蘿無措地落下淚來,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卻是怎麼也沒有勇氣出聲喚住他。
*
在人丫子手底下討生活的那幾年裡,婉竹甚少生病,天不亮就要起來漿洗做飯,動輒還會挨那個人牙子的一頓打罵。
若是有個傷寒發熱的,捂著被子熬一夜也就好了。
可如今的婉竹卻是嬌氣了許多,也不知是不是那一夜裡被齊衡玉作弄的著了涼,晨起時便覺得頭昏昏沉沉得厲害。
到了午間用膳的時候,她便發起了高燒,拖到晚膳前夕,婉竹已躺在床榻上說起了胡話。
金玉、容碧等人寸步不離地照顧著她,各人臉上都寫滿了擔憂,能想的法子卻也隻有絞了帕子替她擦汗。
好在靜雙帶著回春館的大夫來了竹苑,那大夫替婉竹把了脈之後,捋著自己發白的胡須道:“這位姑娘是積勞成疾、又時常勞神勞思。入了寒氣之後將以往的病症都一起勾了起來,好在於性命無礙,喝兩劑藥就好了。”
靜雙忙將診金遞給了那大夫,又親自去抓藥。
關婆子知曉婉竹性命無憂,當即也歎了一聲:“姑娘和我家那女孩兒一樣的年歲,我家那個還是一團孩子氣,姑娘卻這般老成聰慧。”
可見從前吃了不少的苦。
小半個時辰後,靜雙將藥取了回來,
金玉忙去廚灶間燒爐煎藥,屋內便隻有容碧、蘆秀伺候著。
蘆秀年紀小,守了一會兒之後變哈欠連連,容碧覷她一眼,指了指床榻邊的小杌子,“你先眯一會兒,待會兒我跟你換。”
話音剛落,外間的庭院裡卻響起了靜雙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