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夫妻正為了婉竹而爭辯得麵紅耳赤,一個紅著眼說:
“我是姨娘的丫鬟,姨娘不許我說出口的話,我怎麼能隨意往外頭說?姨娘待我這樣好,我可不能背叛了姨娘。”
靜雙卻歎息連連地說道:“這怎麼會是背叛?世子爺不過是擔心姨娘而已,他見姨娘從安國寺回來後便悶悶不樂,以為是月姨娘欺負了她,正要為姨娘做主呢,你若是為了姨娘好,且不許替她瞞著才是。”
“什麼欺負不欺負的,姨娘不過是坐車坐久了頭暈腦脹罷了,哪裡就受誰的欺負了?姨娘平日裡待你也不薄,你可不能這麼編排她。”
話音甫落。
在書房外旁聽了許久的婉竹也緩緩地推門而入,殺了靜雙和容碧一個措手不及,碧白則在環顧四周之後闔上了耳房的屋門。
靜雙與容碧方才還是一副爭執不下、麵紅耳赤的模樣,一見婉竹闖了進來,便都訥訥地垂下了頭,隻盯著自己足尖瞧。
容碧本就因與靜雙的爭執而紅了眼眶,她卻因不想背叛婉竹而咬死了不肯鬆口,冷不丁瞧見了婉竹,那淚珠便如決堤一般滾落了下來。
“姨娘。”便聽她哀哀戚戚地喚了婉竹一聲。
一旁的靜雙也白著臉朝婉竹行了個禮,而後說道:“奴才見過姨娘。”
婉竹已從容碧和靜雙的爭執中聽出了齊衡玉的意思。
他是察覺到了婉竹今日的異樣,便以為是她與月姨娘起了爭執,讓靜雙從容碧嘴裡套出些話來。
容碧忠心耿耿地不肯透露出半句口風來,兩人這才會爭執不下。
她瞥了一眼垂著首不肯抬頭的靜雙,又瞧了一眼淚流不止的容碧,心裡不願這兩人夾在她與齊衡玉之間難做人,便笑道:“你們既結為夫妻,遇到什麼事都要有商有量的,不可這樣隨意起了爭執。”
容碧這才堪堪地收住了淚意,隻是卻仍是倔著身子不肯讓靜雙那一頭望去。
“碧白,快扶你容碧姐姐去廂房裡梳洗換裝,可彆讓那些小丫鬟們瞧了笑話去。”婉竹支開了容碧,獨留靜雙一人在耳房內聽候她的發落。
吵架歸吵架,哪怕此刻的容碧再不忿靜雙的左右逢源,也不由得擔心起了他的處境,臨走到耳房門扉處時,忍不住回頭張望了一番。
婉竹瞧見容碧擔憂的目光,便笑道:“放心去吧。”
容碧這才紅著
臉收回了目光,與碧白一齊往廂房走去。
耳房內隻剩下了婉竹與靜雙兩人,婉竹不曾咄咄相逼,隻笑著問靜雙齊衡玉的吩咐。
靜雙見已東窗事發,便愈發不敢推辭,隻把齊衡玉的囑咐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婉竹。
婉竹聽後也隻是淡淡一笑,揮揮手讓靜雙自去忙手邊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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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齊衡玉回碧桐院時,婉竹已讓唐嬤嬤等人抱走了如清,其餘伺候的丫鬟也不見了蹤影,隻有婉竹一人坐在羅漢榻上怔愣地出神,視線遊離又迷蒙,不知在想些什麼心思。
齊衡玉放輕了腳步,徐徐地撩開珠簾之後,婉竹也循著這點細微的聲響望向了齊衡玉。
“世子爺回來了。”她欣喜出聲,說話間已從羅漢榻上下了地,娉娉婷婷地走到齊衡玉身前。
齊衡玉伸出手正欲將她攬進懷裡時,卻聽婉竹先發製人般說道:“這兩日妾身胃口本就不好,今日去了安國寺一趟,回府時被晃蕩的惡心頭暈,直到方才才好轉了一些。”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便解釋了她今日心情格外低落的原因。
許是她說話時環著齊衡玉勁腰的動作太過輕柔自然,周身上下又漾著些徹骨的柔意,輕而易舉地便讓齊衡玉軟下了心腸,隻顧著貪戀她帶來的暖意,也不去細究她話裡的漏洞。
兩人相擁了半刻鐘,直到夜色濃重如霧時,婉竹才露出了幾分困倦之意,齊衡玉也另去洗漱淨身,兩人自去睡下不提。
翌日一早。
三榮奶奶進齊國公府陪婉竹說話,雖則這位三榮奶奶說話時一股子的銀錢算計,可婉竹孕中無趣煩悶的緊,閒時與她說說閒話也能打發些時光。
今日三榮奶奶便與婉竹談起了近來京裡的趣事,先是說起了大理寺少卿家的二夫人湯氏,三榮奶奶語帶不屑地說道:“說來咱們齊國公府也差點和大理寺少卿家結了親,這樣家風不正的人家,幸好沒和咱們扯上什麼關係。”
瞧著三榮奶奶這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容碧便背過身去竭力忍住了笑意,也不去拆穿她嘴裡的這句“咱們齊國公府”是否用詞得當,隻聽她繪聲繪色地繼續說道:“那位湯氏可是好大的膽子,就以為她夫君納了個通房,拿了剪子把他那家夥給傷了,如今她公公和婆婆正吵嚷著要休了她呢。”
三榮奶奶帶來的那位奴婢也順勢插話道:“奴婢還找人打聽了消息,說那位湯氏在閨閣裡就生了副說一不二、眼裡容不得沙子的性子,那位爺成婚前應允她婚後絕不納妾,可成親沒多久就在外頭養了外室和通房,她一時氣惱才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來。”
“爺們兒有個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她氣量狹小容不得人便罷了,怎麼還傷了爺們兒的命根,這是要讓他們家斷子絕孫呢。”三榮奶奶頗為氣憤地說道。
那丫鬟這才悻悻然地住了嘴,心裡卻很是不服,這世道就是不公,憑什麼男子花天酒地、娶妻納妾最多也隻得一句風流,女人若是擺出了一副不樂意的模樣,便是不賢不惠?
三榮奶奶見婉竹自始至終臉上都隻揚著一抹淡然的笑意,並沒有半分要說湯氏閒話的意思,這才乖覺地調轉了話頭,隻與婉竹說起了孕中的事宜。
臨去前,婉竹讓容碧取了一盒子新茶,並一些樣式精巧的糕點,幾匹上好的綢緞,一並讓三榮奶奶帶回家去。
三榮奶奶感恩戴德地應了,每回她來碧桐院打秋風,離去時總能得好些賞賜,也能為她那貧瘠的家補貼些家用,是以她每隔兩日便要來與婉竹閒談一番。
一等三榮奶奶離去,容碧等人便拿起了她喝過的杯盞,送去小廚房拿熱水燙了一燙,碧白扶著婉竹去內寢歇息,因見婉竹臉上露出了兩分疲憊,便數落三榮奶奶道:“她日日來打秋風便罷了,今日還坐了近兩個時辰才走,可把姨娘累的連笑也笑不出來了。”
婉竹卻隻道:“有她陪我說話解悶,日子也沒那麼無聊了。”
況且三榮奶奶隻是嘴碎了一些,本性並不壞,婉竹私心裡隻覺得她像極了春風吹不儘,野火吹又生的雜草,任憑刮來的風雨如何地迅猛無情,她都能已自己旺盛的生命力尋出一分生機來。
她們這樣的人活著已極為不易,既能以舉手之勞幫一幫她,又何樂而不為呢?
婉竹睡醒後,天邊金澄澄的夕陽已灑落在大地之上,床榻邊的容碧正坐在團凳上繡著針線,眼瞧著婉竹醒來,便笑道:“離用晚膳還有一會兒,姨娘不如再睡一會兒吧。”
婉竹卻是沒有了困倦之意,執意要起身,晚間的碧荷、蘆秀等人隻能放下了手裡的活計,殷切地服侍婉竹起
身。
蓮心院的庭院一景尚未修繕完畢,可正屋裡的各處陳設擺件已然煥然一新,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