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誒誒!你這老師傅好不曉事,哪有問都不問就去拿的道理?”
那攤主愣了一下,而後抬手攔住。
“老和尚又不是不給錢嘞。”
那和尚聲音懶散中透著一股子痞賴勁。
“那您倒是拿錢出來。”
攤主伸出手。
老和尚咂咂嘴,將包子放回了籠屜之內,嘟囔道:“這攤主脾氣大的很,老和尚還不吃你的嘞……”
說罷,轉身就要走。
攤主卻傻了眼,卻見那放回來的包子上,印著整整齊齊五個烏黑的手指頭印子。
“回來回來!”
攤主沒奈何,將那包子遞給了老和尚,歎說道:“這次就當是我的布施,也不用老師傅掏錢,拿去吧。”
“誒,施主好人有好報嘞。”
老和尚頓時喜笑顏開,抬手指點了點那攤主,接過包子轉身邁步離開。
攤主也沒有多在意,自顧自的擦著桌子,卻未見攤子上,不知何時跳來了幾枚大子。
老和尚嘿嘿一笑,這才真的轉身離開。
他也不嫌燙,兩三口將剛剛出爐的大包子吃了個乾淨,伸了個懶腰,將蒲扇往後領子一插。
晃晃悠悠的正要走,卻突然抽了抽鼻子。
一轉頭,正好看到了含笑走來的薑臨。
老和尚點了點那少年道人,笑道:“老話說,親不親故鄉人,這偌大京都,老和尚舉目無親,還得是老家人體恤老和尚。”
說著,走到了近前,毫不客氣的一伸手,將那油紙包拿到手裡,麻利的拆開,拈了一塊肉大嚼。
一邊吃一邊笑,說道:“這不,知道老和尚沒吃飽,特意來送香肉嘞。”
薑臨笑吟吟的看著,摸了摸袖口的小葫蘆,翻出一壺酒來,遞給老和尚。
“王府的好酒,大師嘗嘗。”
“哎呦呦。”
老和尚眼睛一亮,拿過來灌了兩口,笑道:“好酒呀。”
薑臨站在老和尚身邊,一邊走一邊問道:“大師怎麼不在靈隱寺清修,卻來了京都?”
沒錯,眼前這位遊戲人間的老和尚,自然是當初在杭州城前,與薑臨並肩作戰的道濟大師。
可在薑臨的印象裡,這位大師向來隻在杭州活動,怎麼如今卻冷不丁的出現在了京都城?
“老和尚前些日子拜佛祖,誦金剛經時睡了過去,住持惱我不敬佛法,將老和尚逐出寺來。”
道濟大師悠然的笑著,看向薑臨,慢悠悠的說道:“本想去你那道觀掛單,但礙於你家的規矩,卻是不得其門。”
“沒奈何,隻能四處流浪,這一不小心,可不就來了京都?”
薑臨瞥了一眼道濟禪師,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是一句也不信。
這大師哪裡都好,也有一顆頂善的佛心,可就是這遊戲紅塵的勁頭,實在是讓人摸不清頭腦。
“大師,咱們也是過命的交情,便是貧道家的長輩,也不會惱我與真正有修持的大德交往。”
薑臨無奈的笑了笑,說道:“以你我二人的關係,一句實話都不說?”
黑律裡確實有不得參禪念佛,不得禮拜佛寺的規矩,但也沒有說不能與僧人同行,或者交際往來。
隻需要注意好一個度,往來交際之時,不涉及佛經道理之類,便沒有什麼大礙。
更不要說,薑臨麵前的這位,與其說是和尚,不如說是修佛的禪者,看起來混若一類,但實際上有極大差彆。
“誒,出家人不打誑語。”
道濟禪師笑嗬嗬的說道。
薑臨撇撇嘴,說道:“您若是再這般,可得把肉還我。”
“哈哈哈哈……”
道濟禪師沒有多說,隻是搖晃著蒲扇,對著薑臨擺擺手,示意他跟上。
薑臨眯了眯眼睛,邁步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後,一直到了京都城外。
薑臨回頭看了一眼,就現在這天色,不多時京都就得封門,今晚上怕是回不去了。
道濟禪師卻不管這些,隻是自顧自的來到京都城外的一座小山上。
來到這山的半山腰
,有一個小亭子,不知何時搭建而成,看起來已經有許多年頭。
“造化造化,今夜不用露宿荒野嘞。”
道濟禪師鼓掌大笑,走進了亭子之中,斜靠在欄杆上,一口酒一口肉吃的歡快。
薑臨跟了上去,四處掃了一眼,笑道:“我說大師,這地界看起來,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雖然沒有打開酆都法眼,但也依舊能夠看到隱約的不詳之氣。
薑臨說著,心裡有些意外,這地界,距離京都不遠,可即便是以自己的靈覺和神識,若不是親自登上這山,怕是一點蹊蹺也察覺不到。
果然,這位大師不是無的放矢的人啊……
薑臨心裡默默的感歎著,也不管那自顧自吃喝的道濟禪師,雙眼開闔之間,一雙眸子已經化作了漆黑之色。
酆都法眼之下,一些邪祟氣機自然無可遁形。
開著酆都法眼,薑臨環顧四周,這一看,還真看出了更多的東西。
“大師,您何時發現這裡的?”
薑臨沒有多看,走進了亭子中坐下,側頭問道。
“老和尚在京都也盤桓了幾日。”
道濟禪師笑眯眯的說道:“到底是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薑臨眯了眯眼睛,心頭了然。
道濟禪師話裡有話,但卻不能明說。
蛛絲馬跡這個詞用的很有意思。
這個詞,一般是用在追查某些事情的時候。
再結合方才道濟禪師那擺明了扯謊的,來京都的原因,薑臨大致上明白了什麼。
有某些存在交待了道濟禪師,讓得禪師一路追蹤到了京都。
但這些事不能明說,至少不能對薑臨明說。
說到底,二人一佛一道,根子上到底不同。
就好像薑臨也不會貿然帶著道濟禪師去見秦王一個道理。
薑臨心裡思索著,漆黑一片的眸子環顧四周,那一股邪意中卻帶著一絲絲恢宏的氣機,薑臨簡直不要太熟悉。
塗灰外道。
這一座山上,有塗灰外道的氣機。
道濟禪師正是為此而來。
當初襲擊杭州的三大邪道之中,塗灰外道是最特殊的,因為嚴格來說,這塗灰外道是依附佛門的……
換而言之,塗灰外道襲擊杭州這件事,對於佛門來說,是“家醜”。
想來這也是道濟禪師對自己遮遮掩掩,不曾說透的原因所在。
三大邪道,白蓮道已經被徹底的揚了,一點留存也沒有。
而剩下的兩個,薑臨現在已經盯上了祭苯道,但凡有一點蹤跡,薑臨絕對會不遺餘力的追殺,直到完全剿滅。
剩下的,也就是一個塗灰外道了。
薑臨掏了掏袖子,摸出了新得的天蓬尺。
看來,今夜注定是個不眠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