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臨看著那身穿道袍,頭上卻頂著六個閃亮戒疤的修行者,一時間有些傻眼。
三界不是沒有佛道同修的法脈,佛道同修更不是什麼邪道,也談不上罪過。
佛也好,道也罷,其中都有糟粕,也都有引人向善,秉持正道的正法。
無論是道還是佛,都是通天的大道,都能夠達到淬煉自身,乃至於普渡世人的目標。
可問題也出在這裡。
正兒八經的佛道同修,必然要有一方作為主體,而後從另一方側引旁征,作為輔助之用。
就是因為二者都是通天大道,所以必然隻能選其一而行。
光薑臨知道的,就有同時供奉藥師佛與天醫大神,也就是孫思邈先生的法統,但很顯然,這是以藥師佛為主導,以天醫法為輔助,救民驅病的上善法脈。
亦或者,同時供奉關聖帝君和韋陀護法,走的是斬妖鎮邪,以證自身的路子,顯然是以關聖帝君為主導,輔以韋陀降魔的忿怒金剛之相。
誰能說這樣的法脈不是正統?走的不是正道?
你可以開著佛門的車,走道門的路,也可以開著道門的車,走佛門的路,沒有人會說什麼,隻要持身正大,就是正門正法。
即便是薑臨自家的黑律法脈,也隻是限製門下弟子,不可去了解佛門經典,但也並不限製門下弟子與真正有修持,有功德的高僧正常接觸。
可是,你不能把道佛的車打散然後重新組裝,最後沿著道佛之間的馬路牙子一路狂奔。
這玩意多少有點抽象。
而且,想要二者兼得,最常見的下場就是二者皆不得。
可修行者卻以為自己得了……
那得的是什麼呢?
薑臨心裡想著,看向那走出普陀觀的修行者,酆都法眼睜開。
漆黑鎏金光芒卻並沒有出現,而是隱沒在眸子之中。
登仙之後,薑臨所修持的的一切法門都自然而然的有了進益。
現在的酆都法眼,已經沒有了什麼外顯的威勢,而是將一切都收斂了起來。
黑白分明的眸子,落在了那打扮怪異的修行者身上。
下一刻,薑臨皺了皺眉頭。
隻見那修行者的道行顯化在薑臨的眼中,乃是道門清福炁與佛門金剛炁混雜,不僅沒有同時得到二者的精髓,反而變成了汙濁的灰白,簡直一言難儘。
一般來說,佛道同修,一者為主,一者為輔,或道皮佛心,或佛皮道心,從未有這般詭異的共存。
是的,薑臨隻能用詭異這個詞來形容。
眼看那修行者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薑臨並沒有跟上去的意思,依舊立足在那普陀觀的不遠處。
看著那“普陀觀”三個怎麼都覺得不對勁的大字,薑臨突然想到了這地界的名字。
小雷音國……
莫非真的是曾經在西行路上的那個小雷音?
看來自己不僅僅已經離開了周國地界,就連南贍部洲都已經離開……
不過,還需要再確定一下。
薑臨想了想,邁步朝著普陀觀大門走去。
‘篤篤……’
到了門口,薑臨很有禮貌的敲門。
不多時,門戶從裡麵被打開,走出來一位身穿道袍,嚴肅規整,一絲不苟,卻偏生頂著一個閃亮大光頭,戒疤清晰可見的……道僧?
一時間,薑臨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這一號奇葩。
“福生無量菩薩。”
那道僧見了薑臨之後,先是一愣,而後雙手合十見禮,一開口,就讓薑臨再次難繃。
啥玩意就福生無量菩薩?
薑臨強忍著心裡吐槽的心思,還禮道:“福生無量天尊,這位……道友,有禮。”
“哈哈哈哈!”
道僧見狀,不由得哈哈大笑,說道:“道長不是我小雷音國人士吧?”
說著,不等薑臨回答,便自問自答道:“想也不是,不然不會是這般模樣。”
薑臨聞言,嘴角隱晦的抽了抽,說道:“貧道確實非此地之人,乃是自赤縣神州中土大周雲遊而來。”
“哦?竟是中土人士,失敬失敬。”
道僧聽了,有些驚訝道:“自南贍部洲至我西牛賀洲,隔著茫茫大海,道長能一路雲遊而來,可見道行深厚,我等不及也。”
“不過是撐著一口氣罷了。”
薑臨聞言,神色一動,而後行禮道:“這不,到了此處,困乏無比,厚顏叩門,還請貴觀容貧道掛單幾日。”
“當然可以,道長請進。”
道森很痛快的側身指引,請薑臨走進了普陀觀之中。
路上,道僧給薑臨解釋著。
道僧說道:“我小雷音國修行者,與中土迥異,並非單奉一家,而是道佛皆有,更有甚者,乃是俗門百藝,同供仙尊佛陀。”
“對了,在下法號普成。”
“貧道法號玄應。”
薑臨笑著點點頭,也注意到了普成的自稱,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哦,我等小雷音國修行者,因道佛皆修,故而互相之間以同道相稱,自稱卻用在下,畢竟不管是自稱貧道還是貧僧,都有些不貼切。”
普成笑著說道:“乾脆
,帶上幾分紅塵氣,畢竟說到底,你我都是在這紅塵之中打滾。”
“說的是。”
薑臨含笑點頭,說話間,已經來到了普陀觀的正堂。
這普陀觀雖然占據著這個綠洲小鎮最繁華最中心的位置,但占地卻不是很大。
其內建築,也正如普成所說,乃是佛道混雜,有一種讓薑臨感覺到很彆扭的既視感。
單說那正堂之前的大路兩側,一排是棗樹桃樹混雜,另一排隻有一顆菩提樹。
看起來不僅僅不規整,而且也沒有什麼“道氣兒”或“佛氣兒”,反而在陽光照耀下,那陰影灑下,帶著幾分詭譎。
普成卻顯然早已經習慣,或者說在他的心裡,這就是他修的“正道”體現。
“道長,這就是我觀的正堂,其內供奉三茂真君。”
普成指著正堂對薑臨說道。
“三茅真君?”
薑臨好像沒聽清一般反問。
“不不不,是三茂真君。”
普成笑著糾正了一句,而後抬手推開了正堂的門戶。
薑臨眯著眼睛看過去。
隻見那正堂之內,一側是十二雷將,另一側則是十八羅漢。
在正中神龕之上,則是一尊丈高的塑像。
這塑像竟是以通體黃金澆築,而不是單單一層金箔。
這簡直……
豪奢。
薑臨不由得眨眨眼,真要說起來,讓他單用黃金給帝君老爺塑像,也不是做不到,但神靈不會喜歡。
黃金雖貴,但正是因為太貴,所以對大多數神靈來說,往往都嫌這玩意太過招搖。
不過總有那麼一部分“仙神”特立獨行,眼前這位薑臨未曾聽聞過的所謂三茂真君,想來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這普陀觀是怎麼搞出這麼多黃金的?
薑臨心裡想著,目光上移,卻眉頭一皺。
隻見那所謂三茂真君貨真價實的金身之上,卻頂著一個木頭腦袋。
如果三隻手可以算是腦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