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三思說罷,眾人便看向陸萬閒,看熱鬨不嫌事兒大。陸萬閒作何表現,是他們最關心的。
陸萬閒麵上笑容不變,也不答話,就這麼笑吟吟地看著韓三思。
好像看著一個突然當街犯病的瘋子。
氣氛凝滯下來。
歐青子見狀,急忙把注意力往回拉:“來來來,凡事有個先來後到,咱們先把賭注的事情給結了……”
“歐掌門,怎麼,你不同意我的說法嗎?”韓三思打斷歐青子,繼續挑釁道,“陸萬閒本來就該跟諸位長老道歉,他在拜師大典當日,公然提前離開,也未跟任何人說明原因,這豈不是不把我們這些長老放在眼裡?歐掌門,這話本不該我說,隻是歐掌門似乎沒有注意到,本峰主隻好越俎代庖了。”
歐青子簡直氣不打一處來,這韓峰主,今天怎麼像失心瘋了一樣,突然揪著陸萬閒不放。
“韓峰主,拜師大典遵循你情我願,雙向選擇的原則,陸島主這邊已經收完徒了,想先走,也說明了有要事在身,何曾不把其他長老放在眼裡?他這麼做,有什麼問題嗎?”歐青子儘量克製著脾氣,打打圓場,“他的行為是有些草率的地方,沒有顧及到後輩的感受,因此,我才提出,要他向小秦道歉。你如果還有什麼異議,可以在我們打賭結束之後再說。”
韓三思冷哼一聲,向陸萬閒道:“既然掌門都這麼說了,我自然不敢有什麼異議,不過,陸島主,你不表個態麼?”
這話說罷,韓三思便凝神提氣,將醇厚的水係靈力向陸萬閒襲去。
韓三思突然動用靈力,周圍的人也未見意外,畢竟是實力至上的玄門,長老們一言不和放靈識壓人也是有的。當初在紫極殿上,盛九霄亦是如此,不僅放靈識壓陸萬閒,還順便把周圍其他長老也給碾壓了。
不過,韓三思的修為……壓得住陸萬閒嗎?
眾人心中都打了個問號。
韓三思卻是勢在必得。
經過方才一番波折,重水總算下到了陸萬閒的食物裡,在他的注視下,陸萬閒把草餅吃了進去。
那麼此刻,重水就進入陸萬閒身體裡了,隻要他稍微動用一下靈力,就可以立刻把陸萬閒壓趴下。
想必到時,在場眾長老,都會大為震驚。
連盛九霄都無法壓趴下的人,卻被他韓三思一舉壓製,這傳揚出去,必將為韓家大震聲威。
韓三思如意算盤打得啪啪響,嘴角也不可抑製地揚起笑容。
誰知,靈力運到一半,韓三思臉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韓三思臉色先是變紅,又是變青,最後變白,一時之間凡三變色,就像是那吃壞了東西,腹痛如絞的倒黴食客一般。
“唔……啊……”韓三思抱住肚子,支撐不住,向下墜去,直貼在地上。
眾人一陣嘩然。
沒見過發功之後,自己先撂那的。
莫非陸萬閒在他們沒注意到的時候,使了什麼法術?
陸萬閒疑惑地看著韓三思,似乎想起來什麼,又看向韓三思斜後方站立的秦熾羽。
秦熾羽一手撐著桌麵,一手握拳擋在嘴上,忍笑忍得很辛苦,見陸萬閒看過來,他衝陸萬閒眨了眨眼睛。
陸萬閒稍微一想,把秦熾羽、韓惜見方才鬼鬼祟祟的行徑,以及與韓三思的接洽,串聯在一起,立刻明白了。
韓三思之所以弄成這樣,多半是秦熾羽、韓惜見他們在搗鬼。
當然,秦熾羽、韓惜見不是會主動找茬的人,必定是韓三思先做了什麼……
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陸萬閒淺笑著看向伏在地上的韓三思,道:“韓峰主何必行此大禮,陸某當不起,當不起啊。”
歐青子在旁也看得蹊蹺,他是距離陸萬閒最近的人,自然能覺察到陸萬閒到底有沒有動手,事實上,陸萬閒什麼都沒做,韓三思就趴那兒了。韓三思這是在演哪一出?還是說瑤光峰存在感太低,韓三思一定弄個驚天動地的大事件,來在入門弟子宴上加強自己的存在感?
這些世家裡的老家夥們,心思真是不能以常理揣度啊。
歐青子一邊碎碎念,一邊叫人上前去扶起韓三思,這麼五體投地地趴著算怎麼回事,讓弟子們看見,多丟前輩長老的臉啊。
而且秦熾羽和傅唯一還要進行對決呢,總不能把時間都浪費給韓三思了吧。
“等、等等。”韓三思的臉色變了又變,肩膀一晃,躲開來扶他的手,他這姿態就像在地上耍賴的頑童,虧得這麼大一個峰主,又是世家代表人物,可以說是在眾人麵前顏麵儘失。
麵子雖然不及實力重要,但在日常事務中,卻還有一定威懾力,韓家沒落之後,也就剩下這麼點麵子撐著,行事資源都要靠韓家的老招牌和韓三思這一點峰主的威嚴來開路。如今顏麵掃地,可想而知其他人會怎麼想,將來該多不把韓三思當一回事兒,瑤光峰的招牌,從此也就不好用了。
韓三思如何不怨啊,後悔啊,怪自己太過大意,竟然,竟然被那兩個小的給耍了!
是的,時至此刻,感受著腹部那粒重水的威力,韓三思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在地上趴了半天,硬生生把靈力縮回去,讓重水不至於繼續變重,韓三思顫顫巍巍地直起身子,雙手捧著肚子,一步一哆嗦地往拱月門外挪去。
“峰主,您沒事吧?”
“峰主,要不要去懸壺院……”
韓家子弟們在一旁手足無措。
還有一個突發異想,指著陸萬閒說:“定是你暗算我們峰主!你到底用了什麼手段!如實招來!”
陸萬閒一臉迷惑,正待開口,就聽韓惜見當場懟了回去:“你這般血口噴人,可是要負責任的!有本事我們現在就一同去懸壺院,看看到底是誰在搞鬼!”
那韓家子弟不是彆人,正是曾經欺負過韓惜見的韓九。
隻是如今兩人身份雲泥之彆,韓惜見成了擢仙大典中位列第一的內門弟子,賜穿綠衣,位同首席,從名譽上來說,比黃衣還要高一層級。
而韓九隻是個連瓊頂對決都沒通過的白衣弟子,隻是因為姓韓,才能留在瑤光峰。
這次入門弟子宴,韓九也是跟著其他正式的內門弟子一起進來的,他一個白衣,本來就沒有入門的資格。
能力不足,就想著走些捷徑,比如,當眾指斥陸萬閒,為自家峰主保住顏麵,說不定,他就能得到韓三思的垂青,學一些不傳之秘呢。
誰知他這一出頭,被韓惜見懟了個正著。
韓九外強中乾,此時自然不願認輸,便嚷嚷道:“是誰血口噴人,我們師尊都已經這樣了,有本事懸壺院走一遭,走啊!”
韓惜見看向韓三思,他是斷然不願讓韓家的秘辛就此暴.露在人前,那樣一來,韓家的顏麵也就徹底掃地了。
可是,越來越腐朽沒落的瑤光峰……難道不是因為本家人的包庇,才會藏汙納垢至此?
韓惜見一咬牙,道:“也不必去懸壺院,泰和大師還沒走遠,我這就去找他回來!”
說罷,韓惜見走向陸萬閒,陸萬閒二話不說,取出飛劍給他。
韓惜見接過飛劍:“多謝師尊,我這就去了。”
“去吧。”陸萬閒微笑道,“萬花山永遠站在你這一邊。”
韓惜見心頭一暖,堅定地點點頭,祭起飛劍,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拱月門前。
韓三思見狀,隻想把韓九的腦袋給擰下來,反正那東西長在脖子上也沒什麼用,還隻會給人添亂。
隻是他痛的說不出話,又不敢用靈力緩解疼痛,隻能死撐著,等重水中的靈力散去,恢複成普通的水滴。
“韓、韓翎呢……”韓三思虛弱地呻.吟道。
韓九附耳過去,還以為韓三思要誇獎他,沒想到聽見了瑤光峰大師兄的名字,那韓翎是瑤光峰僅有的一名元嬰後期劍修,修為不在韓三思之下,隻不過整日被韓三思壓製著,很少拋頭露麵。
如今入門弟子宴,韓三思自然也不會帶著韓翎來。
“大師兄還在峰內閉關。”韓九提醒道。
“呸……關鍵時刻……不在……要他何用……”韓三思惱怒道,他深吸一口氣,覺得腹內的疼痛稍微緩解了些,一把推開韓九,匆匆拿出神行法器,往空裡一拋,勉強翻身上去,忙不迭地乘著神行法器要離開。
若是等到泰和大師回來,探一探他脈門,就會知道這裡麵有蹊蹺,那時候再走,可就來不及了!
“師尊,師尊,你去哪裡!”韓九急忙上來,一把抓住神行法器的邊緣。
韓三思簡直要氣得吐血,他這正準備跑路,這不長眼的兔崽子竟然來拖他後腿。
“你給我閃開!”韓三思猛地一掃,直將韓九打了個趔趄。
韓九驚訝又疑惑地望著韓三思,韓三思則看也不看他一眼,乘坐神行法器“嗖”地飛走了。
在場眾人都看得懵逼,不知這是什麼操作,怎的韓九給韓三思找醫修看看,還被韓三思拒絕了,莫不是——韓三思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病症?
一時間,韓家的子弟們紛紛撤離宴席,韓九想跟上去,人家都是各有神通的,隻有韓九這個蒙混進來的白衣子弟,連隻仙鶴都沒有……
這時候,韓惜見帶著泰和大師回來了。
兩人先後落定,四麵一看,卻不見韓三思的蹤影。韓惜見不由得將疑惑的目光投向韓九。
韓惜見:“韓峰主呢,我已把泰和大師請回來了。”
韓九不屑道:“你也太慢了吧,師尊已經回山了。”
韓惜見冷笑一聲:“也罷。”
他轉過身,對泰和大師請求,希望泰和大師再和他去瑤光峰走一遭。
泰和大師倒是沒什麼事,本來峰主這一品階的長老身體不適,他就會上門問切,查明情況,對症下藥。
兩人商定,韓惜見給泰和大師引路,便先行告退了,陸萬閒頷首,讓他去。
韓九見狀,還想搭一班順風飛劍,順便把自己也給捎回瑤光峰。
韓惜見懶得搭理他,祭起飛劍,帶上泰和大師,乾脆利落地離開第一酒樓。
白光飛去,韓九緊追了幾步,仍是撲了個空。
這邊鬨了一番,方才作罷。
歐青子見狀,急忙將眾人的注意力拉回到比鬥中:“諸位,靜一靜,咱們現在就開始吧。”
說著,叫秦熾羽上來。
陸萬閒那邊,也讓出一塊地方,給傅唯一出來應戰。
秦熾羽與傅唯一俱穿著赤衣弟子服,卻展現出截然不同的氣質。
秦熾羽正在長個子,像一條拔節的竹子,修長俊秀,卻略顯瘦削。他臉上還帶著年輕人特有的銳氣,一雙黑沉沉的眼眸野心勃勃地盯著對手,渾身上下都叫囂著要爭強鬥勝,沒有片時能安靜下來的。
紅衣穿在他身上,就像一團燃燒的火。
傅唯一則安靜沉穩,築基後期體修決定了他身材英武挺拔,入門的赤衣弟子服穿在他身上,竟穿出一股大將之風。
兩人一上場對峙,氣勢上顯示傅唯一更勝一籌,周遭圍觀的長老們,也暗暗讚歎,這傅唯一分明才是個入門弟子,卻有如此威儀,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而秦熾羽,雖然稍顯得年輕躁動了些,但其銳氣、朝氣,也是玄門中罕見的氣質,是分外惹人喜愛的。
眾長老和弟子,一時間也不知該押誰贏,兩個小弟子,看起來倒是都不錯。
秦熾羽野心勃勃地盯著傅唯一,他和傅唯一已經對決過多次,他知道自己的實力其實並不如傅唯一強,但自從開發出天火炎髓,使炎髓能應用於普通的法術戰鬥之後,秦熾羽就見到了戰勝傅唯一的希望。
他還記得,當初剛準備參加擢仙大典的時候,自己距離傅唯一還差著十萬八千裡,一直把傅唯一當做高深莫測的學習榜樣來看待,不管傅唯一說什麼,他都相信。
現在不同了,他已經是可以與傅唯一爭一爭勝負的水平。
修煉實在太有趣,能清晰地看到自己一點一點進步。
秦熾羽心中想著,臉上露出笑意。
傅唯一謹慎地打量著秦熾羽,他心中則沒有想那麼多,隻是想著陸萬閒告訴他的對付天火靈根的方法。
“以你目前的修為,還無法直接對抗天火靈根。並不是說你修為低,而是天火炎髓太過霸道,你看歐青子一介分神期大能,都被天火炎髓弄得狼狽不堪,所以這沒什麼不好承認的。”
“那我該怎麼做?”
“既然無法直接對抗,那就想一想辦法。天火靈根過三個時辰必然會失控,你給他更大的壓力,他就會更快失控,等他失控之後,你就躲開他的正麵攻擊,他很快會失去意識。”
“換句話說,我隻要能堅持到最後,獲勝的人就會是我。”
當時,陸萬閒對著傅唯一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