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生不養,死不葬(2 / 2)

元德發也被這驟然而至的壞消息打的懵了,腿軟的不行。

來報信的人一看這麼個情景,也不指望這兩口子能指上用場,趕緊拉著元棠就走。

“元家丫頭,趕緊的,你去看看你弟。那河按理說也不深,不知道咋回事人救上來就閉氣了。”

他還覺得奇怪呢,元棟是出去找元梁

的,身後跟著他們一大群人,聽說元梁找到了一群人就往回走,元棟本來好端端走在河沿上,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走著走著就跟斷線了一樣掉下去。

好在村裡的河道小,他摔的倒比淹的嚴重,可人拉上來卻暈過去了,一探鼻息居然斷氣了!

可給他嚇出個好歹,趕緊來找元德發。

元棠腦子混沌著,被人拉著走。

走一半就看見有人找到了拉車,給元棟放在拉車上拉了回來。

隔著老遠喊道:“醒了醒了!”

來報信的人頓時鬆了口氣。

元棟醒來了,他糊糊塗塗問了句現在什麼時候就睡過去,一群人乾脆給人送到元家。

趙換娣醒過來,抱著大兒子就哭。

元德發給人送走,今晚上他家可算是勞動不少人,先是給他找元梁,接著就是元棟。

他身心俱疲,不知道說什麼好。好在這時候人都淳樸,忙活一晚上也沒怨言,隻讓他早點休息,有什麼明早再說。

人都走了,元棠卻收起自己的包裹。

元德發眼皮直跳,元棠收起自己的幾件破衣服,剩下就是課本,打了一個小小的包裹,彆的東西她一點不碰,隻把這幾樣背在身上。

“大丫,你這是乾嘛?”

元棠麵無表情:“我出去住。”

趙換娣本就為大兒子焦心,這會兒聽見她說要走,人就衝出來。

“你弟都這樣了你還要走?你有沒有良心啊!”

她哭的格外難過:“你要走也行,給我五十塊錢,你弟明天要是不好,得送去縣醫院看。”

小兒子是她的命,大兒子是她的根。

大兒子要是不好,她怎麼有臉麵去見先人。

她理所當然的伸出手,問元棠要錢。

元棠捏著自己的包裹:“我沒錢。”

“你瞎說!你有那麼多錢你不給!你就眼睜睜看著你弟死嗎?你個臟心爛肺的玩意兒,毒蠍子!隻顧自己的王八蛋!”

真到了這個地步,元棠反而冷靜許多。

原來這就是底啊。

她對自己笑了一下,這就是趙換娣和元德發給她的親情的底部啊。

她看到了這個地方,曾經以為自己會很痛苦,但現在真的來到了

這裡,卻有一種“早就猜到了”的坦然。

隻要她不如趙換娣的意去奉獻,在趙換娣那裡她就是個豬狗不如的畜生。

“我不給。”

她捏著錢,如同捏著她的未來。

元棟真要有個好歹,趙換娣就是怎麼著都能弄來錢,隻不過比起向親戚借,趙換娣覺得她的錢更好拿罷了。

元棠這話一出,趙換娣兩眼猩紅。

她抬起頭,恨意燃燒的眼裡迸射出光芒,元德發察覺不好,她卻已經把話說出口了。

“早知道,早知道你這麼不聽話,我就應該不讓你上學!給你嫁出去!你個死妮子,不曉得我們當爹媽的苦處。你記著元棠,前有車後有轍。你不孝順爹媽,往後你生孩子也照著學!”

她嘴裡罵起來,說自己多後悔沒跟隔壁一樣給元棠嫁出去。

元棠站在那裡,看著趙換娣怎麼變著法的罵她。

多諷刺,前一秒她還在覺得自己能接受一切,後一秒她就明白了,她接受不了這一切。

她以為趙換娣對她苛責是來自於她的愚昧無知,在那苦難的背景下,就算是對她殘忍,也至少有一分親情。

可事實證明了,這一切都是虛假。

趙換娣和隔壁王盼兒有什麼兩樣?

她除了有個元棠的名字,她跟被起名叫“豬”的陳珠又有什麼兩樣?

那多一分好一分的表象,有什麼區彆。

王盼兒吃閨女補兒子,趙換娣換種方式,難道不也是吃她去貼補兒子?

可笑的是,重生的她居然還對此抱有幻想。

元棠嘿嘿笑了一聲,她扭頭就去灶房,等到出來的時候,手上已經有了一把刀。

趙換娣聲音高了八個度:“怎麼?你還想殺你娘老子不成?”她扯著嗓門吆喝,不顧元德發的阻攔去開門。

“都來看看啊,豬狗不如的畜生要殺親媽了!”

隔壁的王盼兒最先聽到,很快門口就聚了幾個人探頭探腦。

元棠像是真的瘋了,她把刀塞給趙換娣,臉上竟是洋溢著笑容。

“媽,我最後叫你一聲媽。這刀你拿著,看上我身上哪塊肉就割,割完咱們一刀兩斷成不?你讓我死在外麵吧。”

已經到了這裡,維持那虛假的表象又有什

麼意義。

還不如講明白了,那十月懷胎的恩德,她到底要怎麼樣才能還清。

隻要能還清,讓她死了都可以!

彆說身上的肉,就是趙換娣要她的命她也給。

她上輩子已經過夠了,誰也彆想讓她屈服再走一遍老路!

趙換娣本來還理直氣壯的,被元棠塞進一把刀,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她怎麼也想不通,事情怎麼到了現在這地步。

元棠還在說:“你動手啊,來,使勁往我身上紮,紮死了我也解脫了!紮啊!”

最後一聲爆喝給趙換娣嚇了一哆嗦。

元德發趕緊上來奪刀,趙換娣嗷一嗓子哭出來,抹著臉上的淚水:“我是造了什麼孽!”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大女兒怎麼突然就瘋了。

“彆人都這樣啊,誰家不是女兒打工供兒子。”

似乎很久之前,“彆人都是這樣”就成了她掛在嘴上最多的話。

她坐在地上大罵元棠的狼心狗肺。

彆人都這樣啊,她隻不過是千千萬萬個女人中最普通不過的一個,她苦了大半輩子,一顆心掰成了十八瓣,其中就算是少給了元棠幾瓣,那又怎麼了?她自己一瓣都沒有留啊,起早貪黑,手上全是口子。

為的什麼?還不是為他們!可元棠就是這麼恨上了她。連解釋都不聽了,一個丫頭片子,養了十幾年,這會兒的眼神叫她看著都涼心。她要走!她憑什麼走!村裡誰家的女娃子不是這樣走過來的,彆人都是這樣!

她哭的聲音稀碎,隻能翻來覆去說這麼一句。仿佛這句話裡藏著千鈞的道理,她盼著眼前幾乎快要瘋了的女兒能把這道理聽進去。

是啊,彆人都是這樣。可一貫這樣,就是對的嗎?

元棠覺得自己上輩子就是被這樣的“道理”迷惑,它是這樣的有迷惑性,身邊所有人都在告訴她,吃苦受罪是人生的常態,而奉獻是女人天定的美德。

她身上桎梏著孝順和道德兩座大山,被壓的喘不過氣,最後隻換來一句“應該”。

哪兒有什麼應該!

元棟和她出生隻差幾分鐘,元柳和元芹和她一樣同為女孩。

全家人的道德標準隻在她身上體現,弟妹們踩著她,獲得了良好的教育,美好的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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