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言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子的孫進勇,他本想在心中為自己壯一壯膽,像平常那樣擺出些風骨來,但是他卻驚慌又惱怒地發現此時此刻的自己居然連直視孫進勇的膽氣都沒有。
還是孫進勇的話音打破了這尷尬的沉默。
“不知諸位今日光臨此處,有何見教啊。”孫進勇注視著手中的茶杯,收回了自身散發著的那股壓迫感。
“高大人,高大人。”坐在高言身邊的一個文官見高言一直沒說話,便小聲出言提醒。
“啊?啊……對!”高言回過了神,挺了挺身子,“那個……孫大人,我等今日前來,是想問問孫大人,斜陽道失蹤案究竟何時能破?”
孫進勇沉默了片刻,答道:“凶犯性情奸猾,本官尚需時日方可告破。”
“尚需時日?尚需多少時日?”高言譏諷道,“孫大人當初來的時候可是信誓旦旦地說三月便可破案的,城中的士紳百姓們也是翹首苦待,結果時至今日,凶犯沒見著有幾人歸案,巡查斜陽道的官差卻攏共折進去數十人之多,現在居然連白沙城外都出現相似案情了。我雲丘城眼下可是一日日地凋敝下去,百姓苦不堪言,想方設法地外逃。孫大人,眼下三月之期將至,您是不是該給我這個父母官一個說法了?”
孫進勇的右手緊緊地握著手中精致的小瓷杯,眼睛直視著高言,說道:“若是本官未能及時破案,自會返回王城,親自向王上請罪,任憑王上和諸位公卿處罰。但是在那之前,本官雖為武夫,然蒙受上恩,忝為總督斜陽道案的欽差大臣,一切隻需對王上和朝廷諸公負責,無需給他人一個說法。高大人今日此言,莫非是想越俎代庖不成?”
高言卻並沒有被孫進勇這番話嚇到,他冷哼了一聲,說道:“先賢曾雲:上有過者,下宜直言其非。大魏太祖皇帝當年能夠在東東陸開荒拓土,打下一片基業,也正是得益於鼓勵朝堂之內的直言之風,使得忠正之士敢於當麵指出上司的不當之處,方才使朝政清明。欽差大臣是直屬王上的王差不假,但也不至於連同僚們批評的聲音都聽不進去吧?”
見孫進勇沒有說話,高言心中一振,繼續說道:“孫大人赴任以來,為了破案,可以說是夜以繼日,不辭辛勞,這點在座諸君都看在眼裡。若是孫大人在這兩個多月裡真的毫無過失,我等本不該指責孫大人什麼。但是,近日前來報案的那三名可疑之人身上疑點重重,孫大人為何不將他們拿下,詳加審訊?”
孫進勇淡淡地說道:“孫某查案向來重視證據。給我查清事實真相的時間本就不多,那石承更是藥師商會的重要成員,若是冤枉了好人,且不說會不會誤導查案的方向,要是引發了外交風波,到時候要擔責的可不止孫某一人。”
高言不屑地說道:“聯盟汗國來的愚民賤類,有何可懼?藥師商會又如何,大魏人才濟濟,論煉丹之術倒也未必真就弱於他們。眼下斜陽道失蹤案愈演愈烈,所有往來斜陽道的商隊都是數十人結隊方才上路,咱們有多久沒見過三人結伴的行旅能完好無損地從官道上出來了?就憑著這一點,為何不能將那三人關押起來,嚴加拷問?”
孫進勇歎了口氣,道:“高大人,那三人絕非尋常之輩的。吳國的官員可以天天把聯盟汗國和藥師商會當成茶餘飯後的笑料,那是因為他們在東陸的最東邊,在大魏的身邊,契塔人和西陸丹師們的手伸不到那麼遠。我們西漠國可不一樣,我們的西麵就緊靠聯盟汗國的狗腿子東丹國,緊靠契塔人在那裡的駐軍,所以我們在麵對石承這個人的時候怎能不謹慎一些?”
高言譏笑道:“那又怎樣,在大魏的庇護下,四年戰爭結束時,西蠻子們不還是最終奈何不了我們。我們這些無縛雞之力的文官尚且不懼他們,你們這些天天提刀殺人的武人們又何必如此瞻前顧後。孫大人,你言語中如此袒護那石承,莫非是拿了那個西陸丹師的好處不成?”
“高大人!”一旁的趙平實在看不下去了,出聲為孫進勇辯解道,“孫大人為官近二十載,向來都是為公不為私,這一點朝中很多人都是看在眼裡的。”
“閣下是誰?官居幾品?現任何職啊?”高言身後的一個上了年紀的鄉賢慢悠悠地對趙平說道。
趙平的臉漲的通紅,正想要繼續說些什麼,但是孫進勇卻搶先開口了:“好了,我知道高大人的意思了,你的建議我會認真考慮的。今日天色不早了,在下還有新的案情需要分析,咱們改日再議吧。”
“那下官就不叨擾了。”高言拂了拂衣袖,站起了身,“臨走前,下官還是要提醒孫大人一句。莫要因為瞻前顧後而錯失了良機,等到將來在王上麵前領罪受罰的時候才追悔莫及。高某今日一席話,可全都是為了孫大人你好,實在不行的話,惡人便由高某來做,本官會親自為大人將石承等人捉拿下獄,到時候審出來的線索自會如實提供給孫大人您,下官不會貪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