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搜檢由戶部官員和守關將士協同完成,前者負責收取商稅,後者則檢查貨物中是否有夾帶違禁物品。
不遠處一座簡易的涼棚下,陸沉正在和李承恩閒聊。
就像這一路上所做的那樣,他從側麵打探各種信息,再與腦海中殘存的記憶碎片結合,從而了解這個嶄新世界的概貌。
“……朝廷在淮州設立大都督府,統領江北七軍近十萬兵馬。大都督蕭望之是沙場老將,元嘉之變前就已經屢立戰功聲名卓著。有他坐鎮於此,整個淮州上下都很安心。少爺,其實話說回來,淮州真正的敵人不是北燕,而是站在北燕朝廷身後的大景王朝。”
李承恩侃侃而談,他大概比陸沉年長四五歲,模樣周正精神抖擻,精光內蘊的雙眼裡顯露出年輕人特有的銳氣。
陸沉淡然道:“北燕畢竟隻是傀儡朝廷,因為景朝崛起的速度太快,憑他們自身的實力無法消化江北大地,用一個傀儡朝廷來羈縻北地人心是個老辣的選擇。由此可見景朝皇帝城府很深,並非隻知行軍打仗的武人。”
李承恩有些感慨地說道:“少爺所言極是,景朝崛起之快令人咂舌。元嘉之變以前,景朝還隻是北方三國之一,論實力還達不到碾壓另外兩國的地步。但是短短幾年時間裡,景廉鐵騎就能縱橫天下,不僅淩駕於另外兩國之上,還在攻占河洛城後弄出一個北燕朝廷,有條不紊地吸納北方富庶之地的人心。”
陸沉望著遠處雄關高聳的城牆,微微凝眸道:“景朝扶持北燕不僅是為了安撫北地齊人之心,更重要的或許是不願坐視江北淮州處於大齊的掌控之中。”
李承恩微微一驚,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然後低聲附和道:“少爺,雖說這幾年兩邊表麵上平和了些,但私下裡依然鬥得很厲害。以前老爺每次帶我們行商北燕都會反複叮囑,除了正常的貨物買賣之外,不允許我們與燕國當地官府中人有任何接觸。”
“理當如此。”陸沉微微一笑,略過陸員外的話題,道:“我聽說淮州境內有很多北燕的細作?”
李承恩點頭道:“是的,不過老爺曾說,北燕境內也有很多大齊的兒郎,兩邊你來我往難分勝負。小人還記得老爺當時心情不太好,卻不知為何如此。”
陸沉心中一歎,燕國隻是景朝豎立的傀儡,南齊也隻能與之鬥個平分秋色,武備之孱弱可見一斑。
便在這時,遠處的盤龍關東門忽然洞開,緊接著百餘騎呼嘯而出,直衝這片空地馳來。
李承恩和陸家的護院們無不變色,那邊正和戶部官員攀談的宋義也猛地緊張起來。
這百餘騎顯然是關內守軍中的精銳,為首武將年近四旬麵色冷厲,棱角分明的麵龐上泛著隱隱煞氣。
變故突生,商隊眾人、戶部官吏和負責搜檢貨物的士卒難免發愣,眼睜睜地看著這隊剽悍騎兵將所有人圍在中間。
塵埃緩緩平息,隻聽那位武將寒聲問道:“商隊主事之人何在?”
陸沉此刻已經和一眾護院來到場間,聞言邁步上前見禮道:“在下陸沉,淮州廣陵府人氏,乃是這支商隊的主事之人。”
武將上身微微前傾,威嚴淩厲的氣勢撲麵而來:“你就是陸通的獨子?”
陸沉麵不改色,不疾不徐地應道:“正是,敢問將軍高姓大名?”
武將輕哼一聲,雙眼眯了起來:“有點膽識,比你老子強。本將寧理,現為盤龍軍掌團都尉。”
依照齊國軍製,邊境都督府下設數量不等的軍,主將為都指揮使。軍以下依次是團和營,主將軍職分彆是都尉與校尉。
陸沉從對方的語氣中聽出此人似和陸員外相識,但這副態度怎麼看都不像是世交所為,當即平心靜氣地問道:“請恕在下愚鈍,不知都尉此來有何指教?”
寧理抬起右手,百餘騎當即下馬,隨後他冷聲說道:“近來北燕細作猖獗無狀,一些本地商號相繼被查出與北燕暗通款曲。本將奉都指揮使大人之軍令,前來嚴查你們陸家商隊。”
這句話猶如一道晴天霹靂降下,除了陸沉和李承恩之外,其他人登時滿眼驚懼。
寧理饒有興致地看著陸沉,似乎很想看到這個年紀輕輕的商賈之子倉皇失措,然而映入他眼簾的是陸沉那張處變不驚的俊逸麵龐。
風聲漸急,陸沉既沒有虛張聲勢,也不曾進退失據。
短暫的思索之後,他鎮定地說道:“寧都尉,陸家商號多年來謹守本分,從來不敢有半點逾矩之舉。不過這既然是都指揮使大人的軍令,陸家自當竭力配合。”
他頓了一頓,拱手一禮道:“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