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垂首低眉,既然已經達成目的,再逞口舌之利是愚蠢的找死行為。
春日明媚的陽光下,一場浩浩蕩蕩的搜檢在這片平地上展開。
寧理帶來的精兵對商隊的貨物、眾人的隨行物品乃至於陸沉的馬車進行極其細致的搜查,一片亂糟糟的景象。
這些軍卒手腳粗糙,將貨物查完之後便隨手放置。所幸陸家這一次從北燕采購的是布匹,而非瓷器之類的物品,否則一場搜檢下來損失難以想象。
陸沉站在一旁,麵色平靜地看著腳邊的黃土地麵。
在商隊眾人和戶部官員的見證下,持續大半個時辰的搜檢終於結束,並未發現任何可疑物品,掌櫃宋義不禁長出了一口氣。
寧理麵色不太好看,先前調子起得太高,這會難免有些不爽。
陸沉見狀便拱手說道:“寧都尉,在下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好在都尉給了陸家商號這個自證清白的機會。方才都尉說還要進行問話,在下和商隊所有人都會全力配合。”
寧理眼中閃過一抹訝然,不遠處那位戶部員外郎亦麵露讚賞之色。
既然陸沉將姿態放得很低,寧理倒也不好繼續作態,隻點了點頭,麾下將士便將所有人帶到南麵一排平房前,然後分開問話。
盤問的內容很簡單,隻是要他們將去往燕國的行程從頭到尾說一遍,有沒有見過身份詭秘的人,遇到過莫名其妙的事情,最後再將這些問話相互對照。
又過去大半個時辰,這場盤查才宣告結束,商隊眾人儘皆疲憊不堪。
這時寧理走進當頭那間房子,手上拿著厚厚一疊記錄問話的紙張,淡淡道:“陸公子,令尊持家有方啊,你家是近來少數幾個和北燕官府沒有任何關聯的商號。”
陸沉知道難關已過,謙遜地說道:“都尉謬讚。家父不止一次說過,陸家是大齊子民,要時刻謹記本分。”
寧理走過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頷首道:“本將亦非刻意刁難爾等,隻因月前泰興府查出一窩偽燕的細作,此事驚動了朝廷和大都督府,織經司也派人過江督辦。最近到處都在加強搜查,尤其是邊境關隘。”
陸沉心中微動,泰興府是淮州刺史府所駐之地,就在廣陵府的東麵,隨即恍然道:“原來如此,都尉這段時間辛苦了。”
他從袖中取出一張永晟昌票號價值五十兩的會票,悄然無息地塞進寧理的手裡,然後微笑道:“這是在下一點心意,請都尉和貴屬打點酒吃,還望莫要推卻。”
寧理的目光在麵額上一掃而過,頷首道:“陸公子客氣了。”
至此皆大歡喜。
兩人稍作寒暄,陸沉返回商隊帶著眾人向東南方向繼續前行,寧理則翻身上馬縱入關內。
片刻後他便來到位於關內正中區域的指揮使府邸,不經通報大步而入。
“查完了?”正堂內,一名中年武將端坐案後,麵前放著一疊卷宗。
寧理鬆了鬆衣領,點頭道:“沒有查出問題。”
中年武將便是盤龍軍都指揮使裴邃,聞言平靜地說道:“陸家幾十年前還隻是廣陵府下麵山陽縣的小門小戶,幾代人辛勤操勞才有如今這等家業,自然謹小慎微不越雷池。某曾經見過陸通,此人看似老好人一般,實則很有手腕。”
寧理感慨道:“陸通倒也罷了,畢竟是見過世麵的人,他這個兒子年紀不大,心思卻有點深。”
裴邃饒有興致地道:“何出此言?”
寧理便將方才的小插曲簡略複述,裴邃聽後微笑道:“的確有幾分膽氣。行了,此事是織經司提了要求,我等隻能照辦,不過你要明白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
寧理略顯期待地問道:“北燕那邊真有人會投奔過來?”
裴邃道:“還在商談之中,不過應該問題不大,某已經向蕭大都督稟報此事,他交由某全權負責。雖說這次與某聯絡的人在北燕朝廷地位不高,但如果能順利成行,勢必會讓北燕朝局不穩。”
他抬頭看向寧理,鄭重地道:“過幾日,你帶一隊人北上接洽,力求摸清對方的想法和態度。”
寧理肅然道:“末將領命!”
他躬身低頭,眼中泛起一抹複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