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瑜奇臉色微變,先是泛起一抹慌亂,旋即又變成自來熟的笑容,迎上前說道:“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陸校尉。”
淮州軍主力從盤龍關出發後,由數千騎兵組成先鋒肅清沿路的燕軍哨騎以及小型軍寨,然後鎮北軍、來安軍、泰興軍和盤龍軍五萬精銳緊隨其後。
連奪新昌和石泉二城後,淮州軍分為兩路,鎮北軍與盤龍軍一部往西北方向機動,震懾燕軍主力並且威脅首府雍丘城外圍的城鎮,以此將陳孝寬麾下的兵力壓製在西北一線。
來安軍和泰興軍以及盤龍軍四千人繼續往南,目標直指旬陽城南方的江華城。
那裡是北燕沫陽路境內第二大城池,僅次於首府雍丘。
江華作為陳孝寬設立的第二道防禦體係的核心,也是陸沉計劃中淮州軍和靖州軍彙合的地方。
如果能奪下江華,便意味著整個沫陽路東南部已經落入齊軍掌握,最初的戰略目標便已達成。
陸沉沒有直接回應高瑜奇的話,目光落在他身後的王家眾人臉上。
看著那一張張年輕又漲紅的麵龐,又想起方才外麵那些被他命人拿下、懷中抱著各色值錢玩器的泰興軍士卒,陸沉又怎會不知這裡發生了何事。
見他不理會自己,高瑜奇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兩人同為校尉品級相當,而且親衛營管不到泰興軍,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可怕的。
“咳咳……”高瑜奇清了清嗓子,然後對陸沉說道:“陸校尉,要是沒事的話我便先告辭了,康將軍還有事要我去辦。”
陸沉不為所動,淡淡道:“高校尉,大軍出發之前,都督府黃司馬便已向各軍傳達大都督的帥令,此番行軍過程中嚴禁欺辱當地鄉民,難道泰興軍沒有宣發帥令?”
高瑜奇心中一凜,旋即麵不改色地說道:“當然有,不知陸校尉此言何意?”
這話看似是在裝傻,其實是將陸沉當做傻子。
陸沉輕嗬一聲,眼中多了幾分冷意。
高瑜奇倒也不想跟這位大都督跟前的紅人交惡,便湊近低聲解釋道:“陸校尉,兄弟們打了幾個月的仗,這次又是連續跋涉數百裡,實在是累得不行。你放心,咱們都知道大都督的規矩,沒有傷人更沒有為非作歹,不過是從這種富貴人家拿點好處而已。這樣吧,我們搜到的東西分一半給陸校尉麾下的兄弟們,如何?”
“哦?”
陸沉麵無表情地應了一聲,然後看向王家眾人說道:“諸位,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可以如實說來。”
王紹抬頭看著高瑜奇扭頭望來的淩厲目光,慘然道:“無事,這位高校尉隻是來王家轉了轉。”
高瑜奇滿意地道:“陸校尉,都是自己人,不妨行個方便。”
“他們打傷了十幾人,搶走我家的財物,還淩辱家母的婢女!”
那個年輕人終於克製不住,滿含悲憤地嘶吼道。
堂內一片寂靜。
林溪麵上浮現幾分煞氣。
陸沉凝望著高瑜奇的雙眼,緩緩道:“高校尉,誰給你的膽子視軍法如無物?”
這一刻高瑜奇心中已經意識到危機的到來,但他仍然不相信對方會為這個王家出頭,便賠笑道:“區區一樁小事,陸校尉何必小題大做?”
“高校尉或許不知,本將奉大都督軍令,兼有執掌軍法之權。”
陸沉說出這句話後,高瑜奇麵色大變,隨即便聽到陸沉冷聲斥道:“拿下!”
拔刀聲接連不斷,陸沉身後的高手們當即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卸掉泰興軍士卒的兵器,然後兩柄長刀已經架在高瑜奇的脖子上。
“陸沉,你無權拿我!”高瑜奇憤怒地吼著。
王家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陸沉沒有再理會高瑜奇,來到王紹身前說道:“請問閣下怎麼稱呼?”
王紹勉強還能維持平靜,連忙行禮道:“小人王紹,見過陸校尉,多謝校尉大人紓危解難,王家上下感激不儘!”
陸沉微微頷首,言簡意賅地說道:“此人觸犯我軍法度,按律當明正典刑。你不必驚慌,旬陽本為大齊疆域,陷於敵手將近十三載,如今重歸朝廷治下,自當護佑爾等安全。今日之事乃是我軍之錯,在下代表淮州都督府向貴府致歉。”
“不敢,不敢。”王紹連連搖頭,眼中已有淚花泛起。
正如陸沉所言,旬陽乃至整個沫陽路都是大齊國土,隻可惜十三年來從無王師踏足此地。
陸沉道:“貴府的損失由我軍承擔,稍後會有文書來此與你交洽。在下還要帶他回去行軍法,告辭。”
王紹怔怔地望著果斷離去的陸沉等人,包括被他下令拿下的那些士卒,好似今天的遭遇就是一場夢。
“父親……”先前那個一怒之下說出實情的年輕人略顯不安地說道。
他是王紹的次子,名為王駿,從小便有神童之名,隻是性情不夠沉穩,或者說相較於王家其他同輩人,他骨子裡多了幾分血性。
王紹搖搖頭,示意不要多言。
他望著那個年輕校尉遠去的身影,麵上漸漸浮現沉思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