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是從五品的檢事校尉,正五品的散職官,再往上必然會觸摸到四品的門檻。
李雲義一窒,他如果搬出左相的名義,兵部那兩位侍郎和樞密院的檢正還真的會考慮一番,但這種事隻能暗室商議,怎麼可能在眾人麵前公開表態。
他雖然驕橫霸蠻,也不至於愚蠢到這種程度。
顧全武連忙接過話頭說道:“陸校尉誤會了。此番江北大捷,校尉居功甚偉,陛下肯定會征求你自己的想法。倘若你想留在京城,陛下或許就會讓你如願。無論回邊軍還是留在京城,校尉都可以為國出力,而且將來必定前程遠大。”
李雲義讚許地看了顧全武一眼,隨後對陸沉說道:“陸校尉,我這個人比較直接,不喜歡那些彎彎繞。今日一見,我更加欣賞你的性情,如果你不嫌棄,將來我們便以兄弟相稱。”
餘者紛紛響應。
這些人從小耳濡目染,場麵話可謂信手拈來,仿佛陸沉眨眼間便已經成為他們圈子中的一員,並且地位僅次於李雲義。
陸沉環視眾人,即便拋開身旁的李三郎不提,這些人哪一個不是權貴子弟,家中長輩皆是朝堂上有權有勢之人。
或許在他們看來,自己能夠得到這個圈子的接納,肯定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李雲義見火候已到,便將那個匣子往陸沉這邊稍稍一推,然後誠懇地說道:“陸校尉初來乍到,愚兄為你準備了一份薄禮,還望笑納。”
他將匣子打開,裡麵是一份地契。
旁邊一位名叫屈永鬆的紈絝好奇地問道:“三郎一貫出手大方,不知這是何處的宅子?”
李雲義微笑道:“這座宅子在東城永樂坊,三進三出彆有洞天,周遭環境清幽雅致,更妙的是庭院非常廣闊,應該很適合陸校尉這樣的習武之人。”
眾人不禁吹捧起來。
李雲義望著陸沉說道:“聽聞陸校尉家中產業興旺,想來不缺銀子,再說了愚兄也不能拿黃白之物玷汙你的眼界。這座宅子算是咱們兄弟的見麵禮,另外愚兄還讓人準備了兩名懂事體貼的婢女,想必一定能讓你安心住下。”
如果說陸家在淮州境內算是有名的富商,那麼錦麟李氏在整個江南之地都稱得上富庶之族。
這種傳承數百年的世家積累的財富難以想象。
故而對於尋常人來說,一出手便是一套宅子加兩個美婢太過誇張,可是李雲義麵不改色,仿佛隨手丟了幾兩碎銀子那般簡單。
在眾人的注視下,陸沉沒有接過匣子,從容地說道:“李公子,這份禮物我不能收。”
李雲義聞言不由得微微眯起雙眼。
陸沉悠然道:“其實陸某今日前來赴約,隻是想親眼看一看名滿京城的李家三公子是何等人物,順便了解一下諸位近日來處心積慮的目的。”
顧全武神色微變。
李雲義緩緩靠向椅背,打量陸沉的目光逐漸變得冷峻。
陸沉不為所動,繼續說道:“說實話,陸某覺得李公子有些小題大做,又是花魁登門,又是宴無好宴,席間諸位吹拉彈唱粉墨登場,又以豪宅美婢相贈,所圖者竟然是希望陸某主動向陛下申請留在京城,嗬嗬——”
他麵上浮現冷漠的神情,搖頭道:“隻是很可惜,陸某沒有給諸位當狗的興趣。”
這句話極其辛辣直白。
當即便有很多人變了臉色。
李雲義此刻反倒還能保持平靜,幽幽道:“陸校尉這又是何必呢?我等一片真心,不過是希望結交你這樣的年輕俊傑,又無害你之意。”
“這不重要。”
陸沉徐徐起身,頎長的身段和濃厚的殺伐之氣頃刻間給眾人帶來極大的壓迫感,隨即便聽他一字字道:“老祖宗說過,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我與諸位本就不是一路人,又何必強行湊到一起?”
他邁開腳步緩緩走過眾人身旁,邊走邊說道:“今天來赴約的最後一件事,是希望能和諸位說清楚,不要再繼續讓我覺得困擾。如果諸位不肯罷手,接下來很可能會讓大家都覺得很困擾,畢竟我從邊疆來,不懂什麼禮數。”
他停下腳步,望著李雲義說道:“剛來這裡時我便說過,我這個人很粗魯,太煩惱的時候會選擇一些比較粗魯的手段。”
李雲義寒聲道:“今天你來到礬樓,我們給了你最高規格的禮遇。”
陸沉淡然道:“是,所以我沒有藏著掖著,和你分說清楚。再說直白一點,我對你們想做什麼沒有任何興趣,隻希望你們不要再來打擾我。”
“如果我不允許你走出這個房間呢?”
李雲義摩挲著酒盞,眼中寒光乍現。
陸沉忽地笑了起來,搖搖頭道:“李公子似乎記性不太好,我剛才便說過,我在戰場上見識過太多慘烈的鮮血和死亡。論風花雪月花前月下,我不及諸位萬一,但是說到殺人見血向死而生,你若是想用這個來威脅我……”
“不妨試試。”
說完這四個字後,陸沉平靜地向外走去,步伐無比從容。
席間眾人怔怔地坐著。
李雲義的臉色由紅轉白,最終化作一片鐵青,死死地捏著酒盞。
直到陸沉已經離開,房內依然是令人心悸的死寂。
“豎子安敢辱我!”
李雲義勃然怒喝,奮力擲出酒盞,狠狠地砸在門框上。
他一拳砸在桌麵上,不顧其他人紛紛勸慰讓他息怒,近乎於咆哮地吼道:“給臉不要臉的東西,小爺絕對不會放過他!”
小樓之外,陸沉似乎聽見裡麵傳出來的怒吼聲,看向前方滿臉擔憂和關切的陸家親衛,淡然地擺擺手,微笑道:“走,回家。”
書友們好,今天三更萬字,還欠3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