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詔國?”
陸沉看向地圖,隻見齊國的西南麵是太平州,與此地相鄰的便是南詔國。
李端回到禦案後坐下,又讓太監搬來一張圓凳,自然是在照顧陸沉的身體虛弱不宜久坐,然後略有些無奈地笑道:“南詔國武備孱弱,但是國君和一些大臣對我朝太平州垂涎已久。十二年前朕登基之初,他們甚至派使臣來京,向朕索要太平州全境。”
陸沉不由得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說道:“這未免有些荒唐。”
齊國雖然不是景朝的對手,但在當今世間各國之中,論幅員和軍事實力僅次於景朝。
在陸沉的理解中,假如齊國的實力可以評為十分,南詔充其量隻有三分。
即便現在齊國隻有半壁江山,體量也遠遠超過南詔國。
李端喟然道:“朕和滿朝公卿也都認為很荒唐,可偏偏對方就這麼做了,因為他們很清楚大齊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對西南方向用兵。對了,蕭望之的長子蕭林便在太平州都督府擔任一軍都指揮使,你應該聽他說過。”
陸沉應道:“是的,陛下。”
李端繼續說道:“南詔土地貧瘠,大齊從未想過占據這片地方,兼之如今我朝局勢艱難,給了南詔國君臣異想天開的理由。對於大齊而言,南詔就像是芥蘚之疾,不致命卻很煩人,若是處理不好,它也有可能成為邊境的隱患。”
談話至此,陸沉對天子的艱難有了更加清晰的了解。
朝中各方勢力錯綜複雜,外部處處都是棘手的麻煩,這裡麵既有曆史遺留問題,也有時局變化帶來的憂患。
他由衷地感歎道:“陛下要多多保重龍體。”
李端欣慰地笑笑,話鋒一轉道:“雖說朕的處境很不好,諸多掣肘如一團亂麻,但是景朝皇帝也沒有那麼輕鬆。方才與你說過代國的存在就像是景朝臥榻邊的一柄利劍,偽燕和趙國也不甘心隻做附庸傀儡,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條件。再者,根據織經司打探得來的情報可知,如今在景朝的大後方,也就是他們的老巢北麵,極北之地有一個蒼人部落,時不時能給景朝皇帝造成一些困擾。”
陸沉忽然明白天子今日召見自己的緣由。
除了當麵查看他的傷勢,更重要的一點是通過這些談話,讓他認清楚天下大局,從而可以站在一定的高度來思考問題,而不是局限在一城一地。
想通這一點後,他不禁心情複雜地說道:“臣謝過陛下的指點。”
見他領悟自己的心意,李端不禁麵色溫和地說道:“在你們入京之前,朕曾經考慮過另外一種安排。你們的爵位和官職不變,在軍職前麵加上欽賜二字,比如欽賜飛羽營和欽賜銳士營,旁人一看便知這是天子親軍。與此同時,你們的官職前麵也可加上禦前二字,另賜宮中腰牌,從此以後你們的升遷將會更加便利。”
陸沉懂得這種安排的深意。
如果李端真的這樣做,這十二位邊軍武將便是天子近臣,他們身上的天家烙印再也洗不掉,這也是從古至今曆代君王慣用的籠絡人心的手段。
李端望著他沉思的麵龐,坦然道:“但是朕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朕不希望蕭望之和厲天潤失望。”
希望和失望,僅有一字之差,卻已鮮明地表露出天子的心境。
陸沉輕聲道:“臣明白了。”
“今日同你說這些,一者是讓你轉告蕭望之,朕會成為他最堅實的後盾,他在淮州可以放手施為。朕不會讓京中的風浪波及邊疆,所有對他的攻訐都不會起到效果,朕永遠相信他會像楊大帥那般牽掛著天下蒼生。”
李端平靜地敘說著,語調十分堅定。
陸沉心中一震,因為他從天子的口中聽到“楊大帥”三字。
李端又道:“你告訴蕭望之,收複舊都之日,朕會替楊大帥平反。”
陸沉長身而起,垂首道:“臣遵旨。”
李端並未詳細解釋,但是陸沉心裡明白,蕭望之一直不像厲天潤那樣絕對信任朝廷,所以天子才會有這番直抒胸臆的承諾。
李端微微抬眼看著他,滿含期許地說道:“另外一點,朕希望你能儘快地成長起來。蕭、厲兩位都督對你不吝讚許,朕相信他們的眼光,這段時間親眼看到你的為人處世,也認可他們的判斷。”
他稍稍停頓,正色道:“故此,朕想看到你在邊疆大放異彩,成為他們最得力的臂助。帶兵打仗這些事情,朕不如兩位都督,他們可以教會你更多。朕可以教你的便是眼界二字,隻有你站得足夠高,看得才能比彆人遠。”
陸沉躬身一禮,緩慢卻堅毅地說道:“臣絕對不會讓陛下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