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間立刻一片死寂,唯有山風輕柔地吹過。
林溪清麗的麵龐上泛起一陣羞惱,雖她和陸沉早已定下終身,無人時也曾有過親昵的舉動,但是畢竟沒有公開確定關係,如何受得了被缺中調侃,即便這是善意的調侃。
她生氣地盯著董勉,跺腳道:“董大哥,你什麼呢!”
董勉微微張嘴,扭頭看去,旁邊齊廉夫和冉玄之等人儘皆扭過頭裝作什麼都沒聽見,登時覺得很委屈。
明明是幫主他老人家前段時間吩咐下來,讓俺們想辦法提醒一下陸沉這個榆木腦袋,怎麼好像是俺犯了大錯一般?
眼見局麵陷入尷尬,陸沉笑道:“董大哥真會話,師姐如世外仙姝清雅高華,能夠和她站在一起都是我的福氣。”
林溪聽到他在眾人麵前如此直白的誇讚,那顆心不由得劇烈地跳動,臉上的怒色消失得無影無蹤,想了想還是嗔道:“師弟,你不要和他們學得油嘴滑舌。”
“是,師姐教訓的是。”
陸沉笑嗬嗬地應下。
一個插曲就此平息,林頡看向陸沉的眼神愈發滿意,溫和地道:“燕軍大敗而歸,接下來會不會有更加凶狠的圍剿?”
談及正事,眾人都嚴肅起來,林溪亦收斂心神,認真地打量著陸沉的側臉。
陸沉稍稍思忖,搖頭道:“不會。根據我們掌握的消息,眼下景朝正對趙國用兵,雖然談不上自顧不暇,但肯定不會有多餘的精力關注綠林。燕國的情況更不好,他們需要應對大齊邊軍的壓力,江北、沫陽和東陽三路都需要囤積重兵守禦邊界,短時間內拿不出足夠的精兵再度進山。”
眾人信服地點頭,陸沉便繼續道:“經過先前那一戰,至少可以為我們贏得半年到一年休養生息的時間。在我看來,要不了多久便會有燕朝使者進山,重啟招安之談,而且這一次他們會直接開出更加豐厚的條件。”
林頡唇邊微露諷意:“重啟招安?”
陸沉微笑道:“他們對外是招安,實則就是和談,目的便是想讓我們老老實實地待在山裡,不要進入繁華富庶之地打家劫舍。”
眾人聞言皆笑,七星幫雖是綠林草莽,打家劫舍的事情做得還真不多,一方麵是冉玄之執掌的林堂聚財有道,在外麵暗中控製了很多產業,另一方麵則是林頡對幫眾的管控力度很強,不允許他們傷及無辜平民百姓。
林頡凝望著陸沉的雙眼,意味深長地道:“所以我們應該虛與委蛇,等到關鍵的時候出兵南下,直取東陽路燕軍的後背?”
其實這也是一眾高層的想法,陸沉此番北上幫助七星幫站穩腳跟,拋開他和林家父女的私交,最重要的原因肯定是南齊淮州邊軍渴望得到一股助力。
陸沉沒有多想,直截簾地道:“不能。”
林頡微微皺眉道:“你莫要多想,幫中自我以下都不會反對這樣做。”
陰堂堂主齊廉夫頷首道:“陸兄弟,如今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該我們舍命的時候,我們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
陸沉感激地笑笑,隨即道:“因為我的緣故,燕國朝堂諸公肯定不會真的信任七星幫。無論我們是否出兵南下,燕國東陽路都必須留一支大軍在封丘一線駐守,這便已經達成了蕭都督的目的。這一仗我們贏得酣暢淋漓,但兵力還是太少,攏共隻有幾千人,萬一折損在正麵戰場上,七星幫的基業便將毀於一旦。”
他得極為誠懇,林頡的表情漸漸舒展開來,點頭道:“你的也有道理,那在你看來我們應該怎麼做?”
陸沉從容地道:“接受燕國的招安,但是自成一體,不允許他們將手伸進來。在這個基礎之上,師父可以儘可能地敲燕國皇帝的竹杠,官位也好,糧草也罷,但凡是咱們可以用得上的東西,千萬不要心軟臉薄,能要多少便要多少。”
“還能這樣?”董勉吃驚地問道。
陸沉眼中浮現一抹傲然之色,笑道:“兩萬多大軍進山被我們吃掉一半多,你猜他們還敢不敢再來一次?在外麵開闊地作戰勝負難料,可是在這茫茫群山之中,燕軍憑什麼戰勝我們?當然,如果景朝願意放棄將要到手的趙國領土,或者駐守在河洛城的數萬主力放棄對燕朝的掌控,來山裡跟我們躲貓貓,那我肯定不會這般篤定。”
冉玄之忍不住讚道:“陸兄弟的眼界果然與眾不同,雖然你年紀還輕,但是看待局勢的高度遠遠勝過我們這些草莽。”
陸沉謙遜地道:“冉大哥,我之所以能做出這樣的判斷,根源在於咱們這一仗打得漂亮,兄弟們儘皆悍不畏死,一戰打出了威名,讓燕朝君臣不敢再等閒視之。到底,在這亂世之中,自身的實力才是最重要的底氣,沒有實力作為基礎,口才再好也隻會惹人笑話。”
眾人皆頷首附和。
林頡望著這個神采奕奕的年輕人,眼中飄起一抹複雜的情緒,問道:“那你準備何時啟程南下?”
此言一出,林溪心尖猛地一跳。
仿若心有靈犀一般,陸沉轉頭望著她,眼中柔情滿滿,旋即對林頡鄭重一禮,恭敬地道:“師父,我有一個請求。”
不知為何,林頡忽地有些緊張,這對他來是極其罕見的情緒,便道:“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生分,直便是。”
陸沉輕吸一口氣,堅定地道:“我傾慕師姐已久,懇請師父將師姐許配於我!”
清風如霧,落在林溪眼中,泛起一層淺淺的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