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道:“那便有勞王姑娘了。”
一個問得直接,一個回得坦然,皆是心思通透的人物,並無過分的旖旎氛圍。
陸沉將湯盅放回托盤,又問道:“王姑娘,你有沒有親眼見過慶聿懷瑾?”
“永平郡主?”
王初瓏眉尖微蹙,思忖片刻後說道:“並未親眼見過,但是時常聽家中長輩談起這位景朝郡主。”
“我對這位女子的生平和性情很感興趣,軍中雖有她的資料卻不甚詳細,還請王姑娘告知一二。”
“好。慶聿懷瑾乃是景朝南院都元帥慶聿恭的長女,自幼便深受寵愛,據說景帝對其都視若己出,由此造就她清冷孤高的性子。她在河洛城的時候都住在卓園,那是當年涇河大帥楊光遠的故居。她身邊高手雲集能人輩出,雖然明麵上並無官職,卻可以隨意驅使朝中文武官員,就連察事廳侍正王師道都得聽從她的指示。”
王初瓏不緊不慢地說著,見陸沉聽得格外入神,便繼續說道:“家叔說過,樞密使龐師古對慶聿懷瑾言聽計從,駐紮在河洛城的景軍主帥謀良虎、留可和女魯歡亦受其轄製,她今年也才二十二歲,便有調動近半燕軍的權力。或許是因為景帝和慶聿恭太過寵愛的緣故,慶聿懷瑾頗為自負,今年屢次在陸公子手中受挫,想來對她打擊不小。”
陸沉不會因此驕傲自滿,因為從北燕後續的種種安排來看,那位年輕的郡主還沒有失去理智。
沉吟片刻後,他緩緩說道:“慶聿懷瑾有沒有特彆在意的人或者事?”
王初瓏凝眸細思,輕聲道:“她在意的人應該隻有慶聿家的至親,至於事物……未曾聽說她有特彆鐘愛難以割舍的事物。不過我曾聽家叔說過,景帝曾經許過宏願,將來若是南征順利,便將河洛城以及南邊的廣袤疆域賜給慶聿家作為封地。”
“封地?”
陸沉心中微動,下意識地重複著。
王初瓏好奇地望著他。
陸沉收斂心神,岔開話題道:“先前姑娘有言,平利城的守將和沫陽路的兵馬都總管朱振都可以為我所用?”
王初瓏點頭道:“是的。不過除此之外,我們王家在軍中便無其他助力。”
陸沉目光炯炯地望著她,問道:“王姑娘能否直接聯係朱總管?”
王初瓏在來之前便已經得到王安的授權,再者王家想要改換門庭,總得先建立功勞才有談判的資格,便應道:“可以,不知陸公子想要我做什麼?”
陸沉從容道:“我希望朱總管可以將新昌城的守將換成他的心腹。”
王初瓏惡補過邊境地理誌,當然知道新昌和平利兩座堅城如一對拳頭鉗製著淮州盤龍關,倘若淮州軍想要從盤龍關出擊北上,無論如何都繞不過這兩座城。
如今平利城的守將是王家的人,陸沉又讓她傳信給朱振,將新昌城的守將也換成自己人,莫非他是打算讓淮州軍從盤龍關北出,一路朝著西北方向突進直搗河洛城?
依照她對陸沉的了解,這般甘冒奇險的膽大舉動的確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
一念及此,她沒有多問,略帶幾分好奇地說道:“這件事應該可以辦到,稍後我便讓人帶著信物去沫陽路找朱總管。陸公子,你是否打算讓大軍突襲新昌和平利兩地?”
她並不會反對陸沉的謀劃,但這件事總得做得正常一些,至少不能讓外人看出蹊蹺。
那兩座城池的主將可以暗中放水,隻是要將王家摘出去,因為眼下河洛城還牢牢掌控在景朝手中,王家這個時候暴露必然會被那位景朝郡主殺得一乾二淨。
陸沉很清楚她心裡的顧慮,微笑道:“王姑娘不必擔心,等到將來要對這兩處下手的時候,我肯定會和對麵的主將配合好,不會讓人懷疑到你們王家頭上。”
王初瓏心中一鬆,旋即便醒悟過來,略顯不解地道:“陸公子不準備先取這兩座城池?”
陸沉搖搖頭,坦誠地道:“首先那位朱總管撤換守將需要時間,如果我們一直按兵不動,他換將之後我們立刻出擊又順利奪城,慶聿懷瑾或者王師道都能看出其中的古怪,必然會順藤摸瓜查到你們王家。再者,我需要讓偽燕一眾大人物都相信,新昌和平利城防堅實,我們淮州軍不會在那種廣闊的地形尋求和燕軍決戰。”
王初瓏稍稍思忖,很快便笑道:“看來陸公子已經有了萬全之策。”
“萬全之策談不上。”
陸沉轉頭望著牆上懸掛的地形圖,神色淡定從容:“不過這次應該能給北邊一個驚喜。”
“驚喜?”
王初瓏饒有興致地品味著這個詞。
陸沉回頭看向她,微笑道:“也可以說是驚嚇。”
王初瓏忍不住掩嘴輕笑,眼中神采奕奕。
在河洛城的時候見慣了族中那些男人勾心鬥角,成日裡滿腹算計,如今親眼見著陸沉以人間為棋局,她忽然覺得這才是男兒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