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淮州軍按照她的預想一步步展開攻勢,但這位郡主殿下並未忘記那個讓她屢次失敗的年輕男人。
她想起最近收到的察事廳密報,輕聲道:“將軍,蕭望之不會傻乎乎地從正麵強攻,他在拿下穀熟城後刻意停了一段時間,不止是在收集我們的情報,還有一種可能是在為迂回進攻做準備。陸沉和他的銳士營早就從前線撤回到來安城,如果我沒有猜錯,他肯定是想北出盤龍關,繞到女魯歡將軍的後背發起致命一擊。”
謀良虎眸光微冷,勢如猛虎雄踞,緩緩道:“殿下,雷澤西南邊是平利城,裡麵那一萬燕軍就算再怎麼不濟,也不是齊軍可以忽視的對象。那陸沉若真敢從盤龍關出來突襲女魯歡的後背,就不怕平利城裡的燕軍給他來一個反包圍?”
“我已經派人去提醒平利城的守將,但是我懷疑陸沉敢於無視城裡的燕軍,直接奔赴雷澤一帶,而且我更擔心城裡的燕軍不敢出城作戰。”
慶聿懷瑾完全拋卻以前的自負,從最嚴重的後果考慮,繼續說道:“故此,我想請將軍抽調五千精騎趕赴雷澤,務必要將風險降到最低。”
謀良虎沉吟良久,抬眼望著女子懇切的目光,點頭道:“殿下本就有調兵之權,再者城內留下兩萬人也可以掌握局勢。我回去之後立刻安排一員老將率五千騎出城,儘量隱蔽且快速地前往雷澤。”
慶聿懷瑾欣慰一笑,隨即說出一個讓謀良虎十分為難的請求:“將軍,我想隨軍行動。”
謀良虎苦笑道:“殿下,這可萬萬使不得。”
慶聿懷瑾正色道:“我不會乾涉各位將軍的指揮。”
謀良虎搖頭道:“與此事無關。我和殿下說句掏心窩子的實話,王爺其實並不在意東陽路和沫陽路打成什麼樣,他隻是要用這一年的戰事讓北地權貴看清楚,燕國朝廷已經完成他們的使命,而且能力上遠遠不足以支撐大局。隻有依附在咱們大景朝和王爺的羽翼之下,他們才能繼續享受榮華富貴,這是咱們徹底占據北地的助推之一。”
慶聿懷瑾微微頷首。
謀良虎繼續說道:“當然,咱們的陛下要平定趙國,王爺抽不開身是客觀事實,南齊邊軍的實力超出我們的預估也是造就如今局麵的原因之一。但是隻要河洛城在我們手裡,南齊縱然取得一時的勝利也翻不了天,殿下何必輕涉險地?萬一你有個閃失,我怎麼向王爺交代?”
慶聿懷瑾端起茶盞飲了一口溫熱的茶水,徐徐道:“此戰我們有很大的把握重創齊軍,從而化解沫陽路和東陽路的危機。雖然蕭望之才是淮州軍的主帥,可我能夠感覺到對方的策略出自陸沉之手。我想親眼見證此人的失敗,不然我或許會永遠活在他的陰影之下。”
謀良虎怔住。
身為慶聿恭真正倚重的心腹,他幾乎是看著慶聿懷瑾從一個女童成長為如今的郡主殿下,印象中她總是顧盼神飛不弱須眉,何時會出現過眼前這般神態?
回想這兩年的時間裡,慶聿懷瑾屢次在南齊那個名叫陸沉的年輕人手裡吃癟,他大抵明白這種情緒的根源。
“既然如此,好吧,我讓我的親兵隊伍隨殿下前行,他們會保護好殿下。”
“多謝將軍。”
慶聿懷瑾沒有拒絕,縱然她身邊有很多高手護衛,可是如今的她已經成熟很多,不願因為自己的任性讓彆人擔驚受怕。
次日清晨,一支景軍騎兵悄然離開河洛城,隊伍中有一位唇紅齒白的年輕將領。
她就是再度換下郡主華服、穿上男子輕甲的慶聿懷瑾。
在這支騎兵踏上征程的同時,東南方向距離數百裡的平利城內,燕軍主將韋萬喜收到了一份來自河洛城的密文。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紙上的落款,輕聲自語道:“永平郡主?你的手伸得未免太長了些。”
密文上的內容很簡單,慶聿懷瑾提醒他要防備齊軍突然從盤龍關殺出,繼而繞過平利城威脅到東北邊駐紮在雷澤的景軍主力。
韋萬喜冷笑一聲,將那張紙丟進火盆裡,看著它燒為灰燼。
便在這時,一名親兵來到門外急促地說道:“將軍,城外南邊發現齊軍蹤跡,對方正往平利城而來!”
韋萬喜臉上浮現一抹意味難明的表情,不慌不忙地起身來到屋外,對親兵說道:“傳令所有將官,隨本將去城頭上看個究竟。”
“遵令!”
親兵大步而去。
韋萬喜仰頭望著南邊的天幕,悠然道:“紛紛擾擾,霧裡看花,卻不知到底誰才是那個藏在最深處的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