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恩朗聲應下。
……
數日後。
河洛往北二百七十餘裡,小城林武。
原本寧靜祥和的縣城因為一支景朝大軍的到來,氣氛變得緊張而又肅殺。
這支軍隊由一萬餘名騎兵和將近兩千名步卒組成,領軍將領便是慶聿恭的長子慶聿忠望。
縣衙後宅正堂之內,知縣和幾名書吏畢恭畢敬地奉上香茗,然後小心翼翼地行禮告退。
此間氛圍十分凝重。
大軍尚在河南路境內的時候,慶聿忠望便收到謀良虎派人送來的急報,當他得知河洛已經失陷,慶聿懷瑾落入齊軍之手,險些陷入暴怒的狀態,周遭親信無不噤若寒蟬。
萬幸慶聿忠望沒有遷怒他人,或許是因為汝陰城下和蕭望之一番交鋒,以及後來撤退的路上讓他對此事早有預感。
今日又有一封書信從南邊而來。
慶聿忠望看著紙上熟悉的字跡,一時間心如刀絞。
雖說慶聿懷瑾在信中的語氣很輕鬆,但她終究沒有經曆過那種險惡境地,無法想象她在敵人軍營中的處境有多麼煎熬。
景朝大都時常會有一些風言風語,編排慶聿恭的這對子女爭權奪利,然而慶聿忠望心裡很清楚,妹妹從來沒有與他相爭的想法,這也是兄妹二人從小到大極其親近的原因。
如今慶聿懷瑾身陷囹圄,他身為長兄豈能泰然處之?
“小王爺……”
樓朔方明望著慶聿忠望鐵青的臉色,惴惴不安地喊道。
慶聿忠望冷然道:“說。”
樓朔方明鎮定心神,恭敬地說道:“依末將拙見,眼下我軍不能按照敵人的吩咐去做。陸沉假借郡主之口,逼迫我軍遠離河洛城,無非是想利用這一個月的時間加固城防,還望小王爺三思。”
慶聿忠望問道:“河洛城防需要加固?”
樓朔方明微微一窒,隨即說道:“先前謀良虎將軍在急報中有言,河洛北城出現一道豁口,是被陸沉用炸藥之法轟塌。也就是說,河洛城現在有一個致命的缺口,如果我軍快速突擊,完全可以利用這道缺口闖進城內。如果給對方一個月的時間,想必陸沉能驅使城內百姓修繕城牆。”
慶聿忠望沉吟不語。
另一邊的徹木吉沉聲道:“樓朔,大家都明白你的話,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咱們若是強行逼近河洛,不是逼著敵軍謀害郡主殿下?”
樓朔方明麵皮一緊,連忙對慶聿忠望說道:“小王爺,末將並無此意。”
慶聿忠望擺擺手,緩緩道:“拋開我妹妹的安全不提,陸沉此舉更像是一個誘餌。他特意點明一個月的時間,顯然是希望我們在這段時間去嘗試奪回河洛。問題在於,淮州軍不會傻乎乎地待在城裡等我們去進攻,我軍目前的兵力難以支撐長時間的強攻。倘若事有不諧,我部和謀良虎之部極有可能命喪於河洛城下。”
眾將心中一震。
慶聿忠望環視一圈,又道:“莫要忘了,在我軍趕回河洛的同時,蕭望之也已完成對東陽路的全麵占領,他有餘力調兵遣將。如果我沒有猜錯,此刻淮州鎮北軍正在趕往河洛的路上,或許還不止這一支精銳。”
樓朔方明額頭上泛起細密的汗珠,愧然道:“小王爺明見,末將想得太簡單了。”
慶聿忠望自嘲一笑,搖頭道:“哪有什麼明見,不過是被南邊這幾個人坑得慘了,杯弓蛇影而已。”
他此言貶低自己,堂內眾將卻不好迎合,不過慶聿忠望此刻還能保持冷靜,這讓他們心裡安定不少。
徹木吉便岔開話題問道:“小王爺,接下來我軍該如何行動?”
慶聿忠望掃了一眼手中的信紙,淡淡道:“既然陸沉用懷瑾的安全提出要求,那麼我軍便暫時撤回河南路境內,另外通知謀良虎,讓他帶兵撤往江北路,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眾將應下。
慶聿忠望又道:“這段時間各部斥候要加緊對河洛方向的探查,我要知道陸沉和淮州軍的詳細動靜。今晚休整一夜,明日北返。”
“遵令!”
眾將起身響應,旋即行禮告退。
堂內漸漸安靜下來。
慶聿忠望將慶聿懷瑾的親筆信折疊收好,然後放進衣服的夾層之內。
時至今日,他已經有了一種很清晰的感覺,大景和南齊之間的形勢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南齊不再是孱弱而又卑微的偏安一隅,相反通過淮、靖兩地邊軍的卓越表現,這個險些在十五年前滅亡的百年王朝終於緩過勁來,憑借傳承百五十年的底蘊再次嶄露鋒芒。
對於大景而言這顯然不是一個好消息。
慶聿忠望緩緩攥緊雙拳,眼中泛起冷厲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