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望向龍椅上的天子,誠懇地說道:“陛下,臣懇請對這女子仔細審查,看看她背後究竟是何人指使,居然敢在朝堂之上公然構陷京軍大帥!”
話音落地,附和者甚眾。
侯玉本身就出自江南世族,如今又掌握著南衙三分之一的軍權,無論如何都要保住他的大將軍之位。
相較於為他向天子求情,直接洗脫罪名將這件事壓下去更加妥當,而且沒有任何後顧之憂,這便是朝堂上諸多重臣在短時間內達成的默契。
洛九九冷眼看著這一幕,此刻她光潔的臉上反倒沒有多少怒色,唯有千年寒冰一樣的冷意。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官官相護?
此刻她隻覺得自己還是太幼稚了,為何要聽從那個年輕國侯的安排,自己從走進這座皇宮開始,對方沒有出頭說過一句話。
麵對這些盤根錯節相互勾連的齊國官員,她一個異族女子光憑一番痛訴就能扳倒一個身居高位的國侯大將軍?
恐怕複仇不成,最後自己也會淒慘地死去。
嗬嗬。
洛九九心裡冷笑一聲,便在這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傳進她的耳中。
“丁尚書,假如南安侯確實做過那些事情,你是不是打算替他頂罪?”
這個聲音不算洪亮,卻輕而易舉地壓下殿內的嘈雜。
洛九九遽然轉頭,隻見陸沉邁步而出,不急不緩地走到她身前數步之處。
丁會望著淵渟嶽峙的陸沉,眉頭微微皺起,卻不願在大庭廣眾之下弱了氣勢,當即沉聲道:“陸大將軍此言何意?”
陸沉目光淡漠地盯著他,稍稍提高語調:“我在問伱,如果南安侯確實做過謊報軍情、擅動刀兵的事情,你要不要給他頂罪?”
一股淩厲的氣勢撲麵而來。
丁會輕咬舌尖,強硬地說道:“大將軍此言很不講理,難道你因為這個異族女子的一麵之詞,就想給南安侯定罪?”
陸沉緩緩道:“南安侯是否有罪需要朝廷有司去查,我不會因為洛九九的一番話就給他定罪,但是也不會像丁尚書這般言之鑿鑿說他無罪。”
丁會嘴唇翕動,最終還是無法反駁陸沉的話。
陸沉轉身望著龍椅上的天子,正色道:“陛下,關於大齊和沙州七部之間的恩怨是非,根源在於十九年前河洛北郊燕子嶺的慘烈之戰,臣覺得大齊在這件事上有錯,既然有錯就該承認。”
天子的神情無比凝重,卻沒有打斷他的話。
陸沉繼續說道:“當然,大齊有錯不代表沙州七部可以越境殺害我朝百姓,這是兩碼事,也非臣今日想要說的重點。臣想說的是,倘若南安侯確實做過那些事,說明他心中根本沒有陛下和朝廷,隻為一己私欲而草菅人命,這樣的品格不配在大齊朝堂上立足。”
他環視殿內百官,語重心長地說道:“諸位大人,護短確實是每個人都會做的事情,我也做過類似的事情,但是護短也要有一個底線!西境邊陲戰事的真相究竟如何,我不清楚,相信你們當中絕大多數人都不清楚,這就更需要查清楚。”
“如果南安侯真的不顧邊境安穩,隻為自己升官發財,便一次又一次越過邊境去殘殺沙州人,這對於邊境的安穩會造成多麼惡劣的影響,不需要我多說。更令人發指的是,他靠著這些暴虐之舉步步高升,又有多少人參與其中?又有多少人幫他隱瞞?”
滿殿肅靜。
陸沉輕吸一口氣,目光堅毅而又鎮定,抬手指向側後方的紅衣女子,凜然道:“她跋山涉水幾千裡來到京城,孤身刺殺南安侯為她的族人複仇,如今又不懼生死站在大齊朝堂上,隻為給她那些慘死的族人求一個公道。”
“既然如此,大齊就該給她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