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聿忠望敬畏地說道:“是,父王。”
撒哈林的死亡亦映入他的視線,然而這位夏山軍大祥隱的神情沒有絲毫波動,他就像是一個毫無感情的獵人,眼中唯有勝利二字。
遲了一步。
宋世飛絕非優柔寡斷之輩,他隻是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要拋下麾下的將士們。
撒哈林隻覺腦海中一片暈眩襲來,低頭望去發現匕首刺入的地方,自己的鮮血竟然變成了烏黑色。
都尉魏文義看向宋世飛,急切地說道:“將軍,我們必須奪回九曲寨!”
一刻鐘之後,飛雲軍主力依舊無法甩開景軍先鋒,照此下去毫無疑問會陷入絕境。
林仕成緩緩閉上雙眼,右手無力地垂下。
魏文義虎目含淚,悲聲道:“將軍!”
宋世飛雙唇微微顫抖,這位出生入死數十戰從未遲疑過的虎將,看著自己一手帶出來的親信將領,腦海中閃現林仕成清秀的麵龐——他此刻已經從九曲寨幸存守軍的口中得知林仕成犧牲的消息。
宋世飛一聲怒喝,其他人立刻清醒過來。
他們在魏文義的率領下,唱響了大齊邊軍的戰歌。
雖然林仕成在壯烈犧牲之時帶走了撒哈林的性命,也極大地鼓舞守軍將士,然而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光靠意誌就能解決。
從軍以來,他便以悍勇敢戰不懼生死而聞名,在他的影響下飛雲軍將士也形成這樣的風格,否則九曲寨內的守軍很難在如此劣勢的情況下維持軍心。
在景軍幾近瘋狂的進攻下,守軍將士的陣地從城牆上轉移到寨內,然後不斷被對方向南擠壓。
撒哈林目眥欲裂,旋即發出一聲受傷野獸般的怒吼,抬起一腳踹中林仕成的胸口。
這是自然,飛雲軍將士擁有居高臨下的優勢,在最初那半個時辰的進攻中,景軍精銳是頂著城牆上的各種殺傷手段,幾乎是用人命填出一條路,古往今來的攻城戰也大多如此。
“遵令!”
校尉咬牙道:“遵令!”
經曆過河洛失陷的挫敗,慶聿忠望很清楚南齊邊軍的實力一點都不弱,所以之前他委婉地勸諫過自己的父親。
長刀劈下,恐怖的力量直接斬斷槍身,然後砍在林仕成肩頭。
看到這一幕,林仕成臉上泛起似哭似笑的表情,他感知著體內生機的飛速流逝,意識到死亡正在降臨。
中軍陣中,慶聿恭坐在高頭大馬上,慶聿忠望畢恭畢敬地待在旁邊。
慶聿恭聽著南邊傳來的鼓聲,淡淡道:“對於這一仗有何想法?”
他轉頭望向慶聿忠望,吩咐道:“帶上你的騎兵,如果敵軍撤退,等他們離開定風道,伱便配合滅骨地的步卒,從側翼包抄擊潰宋世飛率領的主力。”
隨著雄渾高亢的鼓聲再度響起,無數景軍嘶吼著衝向九曲寨,逐漸彙聚在一起的鐵甲軍也殺出一條路,打開了九曲寨的北門。
幾名傳令官齊聲應下。
有人悲涼,有人怒吼,有人的身體在發抖。
也就是說,景軍真正的攻擊目標不是定州西南,不是靖州北部,反而是先前他們一直啃不下的定風道!
九曲寨內。
林仕成倒飛而出,麵如金紙,滿口是血,但是他眼中並無惶然,唯有一片快意。
“多謝將軍!”
慶聿恭對他的想法了如指掌,平靜地說道:“這一仗必須要這麼打。前兩年我們敗得太多了,如果不用一場強硬的勝利提振軍心士氣,對後續的戰事就無法產生正麵的影響。戰場之上,陰謀詭計隻能用來輔助,不可將其當做正道,否則這支軍隊就會丟了魂。你要記住,戰爭不是兒戲,犧牲乃是必然,關鍵在於犧牲是否有價值。”
林仕成看向自己最信任的校尉,鮮血不斷從他嘴裡湧出來,他用儘最後的力氣抓住那人的手,拚命說出最後三個字:“不……能……丟!”
望著這個像巨塔一般魁梧的景廉武將,感受著愈發沉重的雙腿,林仕成在這一刻沒有絲毫懼色。
沒過多久,又一名傳令官策馬飛馳而來,急促地說道:“啟稟王爺,我軍尚未完全控製住九曲寨,敵軍大股援兵在九曲寨南邊出現,打著飛雲軍宋世飛的旗號,粗略估計約有近萬人。”
衝向北方。
但是他們不會後退半步。
慶聿恭眺望著南方,繼續說道:“想要敲碎南齊邊軍堅硬的外殼,除了大局上的戰略謀劃之外,還要比他們更強橫更勇猛。滅骨地比你更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我選擇讓他來負責主攻。”
“九曲寨不能……”
“都尉!”
“愣著做什麼?馬上準備撤退!”
擋在對方前進的路上。
雖死無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