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闊的平原之上,戰旗隨風飄揚。
從開戰至今一直在後方養精蓄銳的安平軍萬餘將士,在都指揮使徐桂的親自率領下,快速抵達陣地前沿,從清徐軍讓出來的區域完成戰場上難度很高的輪轉,出現在燕軍前鋒麵前。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安平軍和淮州都督府的飛雲軍有一些相似,二者都以作風悍勇擅長硬仗而聞名。
但是安平軍在凶狠上比之飛雲軍要更勝一籌,從徐桂這位主將的履曆和性情便能窺見一二。
徐桂在從軍之前乃是響當當的綠林好漢,後來因為山寨被景軍順手剿滅,他一怒之下投奔行伍,兜兜轉轉幾年來到厲天潤麾下,從此開始他極其暴戾的戎馬生涯。
從當年蒙山大捷裡帶著一營千人衝擊慶聿定中軍的小小校尉,到前兩年邊疆戰事中親手斬殺四百多名燕軍的都指揮使,徐桂的升遷之陸全靠敵人的首級鋪就。
他隻敬服厲天潤一人,其他不管是範文定和霍真這些老資格的指揮使,還是皇甫遇和黨進雄這樣的新晉驍將,沒有一人能讓他服氣。
有人說他驕狂,有人說他愚蠢,但是從來沒有人會否認徐桂在戰場上的凶狠勇猛。
這樣的主將帶出來的兵自然也會是一群殺神。
是殺神而非一根筋的莽夫。
燕軍前鋒鏖戰多時,不再像剛開始那樣膽怯畏縮,因為他們發現南齊邊軍也是人,也會受傷流血和死亡,再者長時間的苦戰會讓人變得非常麻木,鮮血已經很難觸動他們的神經。
當清徐軍將士朝兩側讓開陣型的時候,位於最前沿的燕軍終於鬆了口氣。
他們看不見戰場的全局,不清楚具體的局勢,隻知道己方的援軍已經抵達,正在東西兩個方向猛攻敵人的側翼,此刻見到清徐軍像磐石一樣堅固的陣型散開,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敵人扛不住重壓,出現崩潰的跡象。
然而雀躍的笑意才剛剛出現在燕軍臉上,瞬間又凝固起來。
隻見清徐軍讓開的區域內,無數南齊邊軍殺將出來。
不同於一般軍隊衝鋒時的怒吼,安平軍將士更習慣沉默前行,於是戰場上出現一個略顯詭譎的場麵。
四周皆是喧囂,唯獨燕軍的眼前一片死寂,成百上千的齊軍保持著三尺左右的間隔,邁著堅定的步伐衝來。
這些人臉上的表情談不上如何猙獰,隻有讓人不寒而栗的冷漠,仿佛他們毫不在意死亡的來臨。
尤其是衝在最前麵的那位齊軍將領,全身披甲手持鑄鐵長矛,高大魁梧的身軀猶如小山一般,每一步落在地上似乎都能感覺到大地在震顫。
說時遲那時快,在燕軍前鋒還沒有搶占清徐軍讓出的空間時,徐桂便已經揮動著長矛,遽然往前一個踏步。
長矛如閃電般刺向前方,貫穿一名燕軍士卒的胸膛。
徐桂猛然發力,燕軍的屍體被他直接砸向後方。
兩旁的安平軍將士以三人為一組,朝著麵前的燕軍前鋒發起搏命的衝鋒。
這等如山海駕臨一般的磅礴氣勢,化作滔天巨浪拍打在燕軍身上!
往前,不斷往前!
燕軍後方陣中,牛存節在安平軍行動之初就已經發現這個變化。
身為大軍主帥,知己知彼是最基本的要求,牛存節對靖州軍的情況當然不會陌生,他很清楚厲天潤此番帶著清徐、陽翟、河陽和安平四軍,此外還有直屬於大都督府的五千親衛營,厲冰雪率領的六千騎兵,以及有可能出現的高唐城守軍。
戰事爆發之後,厲天潤將清徐軍擺在前陣,陽翟和河陽兩軍分列左右,安平軍作為後陣,他領著親衛營坐鎮中軍,大陣為六花七才。
當牛存節看見安平軍開始向前陣移動時,不禁喃喃自語道:“你在這個時候居然還想著中心開花?”
以他的眼界和見識,自然能看出來厲天潤這是要用安平軍打出一個倒卷珠簾,用這支生力軍直接鑿穿燕軍的中線,甚至是直接威脅到他這位燕軍主帥。
隻要牛存節身旁的帥旗倒下,燕軍必然無法繼續維持強大的攻勢,很有可能引發一係列連鎖反應。
畢竟帥旗是軍心穩定所在。
“既然你想中心開花,這時候都不願後撤,那我就遂了你的心願。”
牛存節語調低沉,隨即發號施令:“命令趙應祜帶領麾下一萬兵馬協助郎山的前鋒,務必要將那支齊軍擋住。”
“遵令!”
“傳令給朱振和曹安,各調一萬兵馬堵住敵軍的南麵退路,將厲天潤的五千親衛拖在那裡。”
“遵令!”
隨著牛存節幾道號令發出,戰場局勢再度發生變化。
除去東西兩麵的援軍,牛存節此番帶著六萬步卒出戰,在先前的戰事中已經先後投入三萬兵力,此刻他讓趙應祜率一萬軍支援郎山率領的前鋒,本陣依然留著兩萬步卒在身邊。
朱振和曹安得到指令後,當即從援軍中各調出一萬步卒,順勢往南然後在靖州軍的後方完成合圍。
至此,燕軍依靠兵力上的優勢已經將靖州軍團團圍住。
哪怕是在這樣的局勢下,靖州軍依然可以選擇收縮陣地選擇一個方向突圍,但是厲天潤沒有這樣做,相反又一陣節奏與先前不同的
鼓聲響起,繼而傳出很遠的距離。
在主戰場的東邊平原上,飛羽軍將士聽到鼓聲之後,幾乎是不約而同地輕勒韁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