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喪剛剛結束,世人才從先帝駕崩的悲痛中平靜下來,又聽到這個令人震驚的噩耗,不免格外感傷。
雖說韓靈符已經離開朝堂多年,但是沒人會忘記這位老公爺對大齊的貢獻。
當初先帝能夠在江南立足延續國祚,基本可以說是依靠韓靈符和李道彥兩人不遺餘力的支持,才能在那般複雜
又艱難的局麵中坐穩皇位。
再加上韓靈符在京軍將士心中的威望和地位,幾乎人人悲痛緬懷。
天子來到韓府親自為韓靈符送行,隨即召集群臣,當朝宣布追贈韓靈符為東陽郡王,這是大齊有史以來第一位功封郡王的武勳。
哪怕隻是死後追贈,亦足以彰顯韓靈符一生的功績。
天子又加封其長子韓忠傑為勇毅侯,特下恩旨命其守孝百日,過後仍然為朝廷效力。
荊國公府成為京城的中心,除了朝廷各種恩賞之外,魏國公厲天潤、山陽郡公陸沉、剛剛回京的永定侯張旭、禁軍主帥沈玉來等人作為朝中武勳的代表,紛紛前往韓府吊唁。
文臣這邊亦是重臣皆至,各級官員如流水一般相繼登門。
在一坊之隔的平康坊內,坐落著一座足足占據大半條街的宅邸。
這便是相府所在,世人常說的李氏大宅。
傍晚時分,禮部左侍郎李適之腳步匆匆地回府,隨即前往錦麟堂請安。
及至院內,素來沉穩的李適之微微一怔,目光看向廊下。
隻見李道彥坐在藤椅上,望著庭院的角落。
李適之來到近前,躬身行禮道:“給父親請安。”
李道彥抬頭看著天邊的晚霞,淡淡道:“剛從荊國公府回來?”
李適之垂首道:“是的,父親。”
“韓家這些年過得很勤儉,雖然不至於清貧,但是難免會拙於應對這種場麵。你從家裡多調一些得力的管事和仆役過去,銀兩花費更不要在意,若是韓忠傑不應,你就說這是我的意思。韓公是大齊史上第一位異姓郡王,這場葬禮不能輕忽,必須要辦得恰如其分,如此也算對得起他為大齊付出的一生心血。”
“是,父親,我知道該怎麼做。”
李道彥麵上泛起黯然之色,幽幽道:“先帝走了,韓公也走了,如今便隻剩下我這個將死之人。”
不知為何,李適之忽地感覺到一股寒意,連忙鎮定心神道:“父親身體康健,定會長命百歲。”
老人麵無表情,話鋒一轉道:“陛下準備何時提拔你為禮部尚書?”
李適之恭敬地應道:“不知,或許要等謝尚書辭官歸鄉。”
李道彥抬頭望著他,蒼老的雙眼裡泛起一抹淺淡的諷意,緩緩道:“於你而言,禮部尚書應該隻是途中的風景,距離終點還很遙遠。”
李適之漸漸平靜下來,不慌不忙地應道:“父親,官場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有道理。”
李道彥微微頷首,意味深長地說道:“一門兩宰相,想必能成為一段佳話。”
李適之道:“父親說笑了,有薛相和鐘尚書在,我豈能覬覦相位?我隻想秉持父親的心願,扶保大齊江山,守護李氏家業,僅此而已。”
“鐘乘不是你的對手,薛南亭如果不肯改一改脾氣,將來也會著你的道。莫要忘了,我是你的父親,看著你從一個蹣跚學步的幼童走到今天。”
李道彥稍作停頓,然後自嘲道:“或許,我應該為伱感到驕傲。如你所言,隻有你才能守住李家的基業,指望十五歲的稚魚兒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你用二十六年的隱忍換來今日的地位和本錢,我身為父親確實應該感到驕傲。”
李適之沉默不語。
李道彥擺擺手,意興闌珊地說道:“去吧,莫要打擾我看一看這落日餘暉。”
“是,父親。”
李適之鎮定一禮,旋即邁著沉穩的步伐離去。
李道彥向後靠著,蜷縮在藤椅裡,抬頭望著天邊那抹深沉的晚霞,輕聲自語道:“韓公,我為先帝送行,卻沒有去看你最後一眼,想來你肯定會有些不滿。”
“且再等等吧,等我處理完這些事情,我會去見陛下和你,屆時我們在九泉之下相聚。”
“再憶當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