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城外是極好的戰場,齊景兩軍暫時兵力相近,若是直接展開對決,毫無疑問會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
陸沉似笑非笑地說道:“本督亦有此意。”
眾將不禁雀躍,但是也有人如範文定略微有些踟躇。
靖州軍疲憊不堪,定州軍長途跋涉,雖然陸沉利用兀顏術的弱點先聲奪人,可若是雙方接下來擺開車馬正麵廝殺,景軍並非沒有一戰之力。
範文定剛要進諫,便聽陸沉說道:“大齊講究光明正大之道,即便對麵是景廉凶蠻,我們也要讓他們死得明明白白。本督會讓人寫就一封戰表送去景營,與兀顏術約定決戰之期,屆時雙方各憑本事一較高低。你們便可利用這段時間休整部下,讓將士們養精蓄銳做好準備。”
眾將愕然,連劉守光都麵露古怪之色。
他們怔怔地望著陸沉,心想您怎麼好意思說出這番話?
回想過去幾年這位年輕的郡公在戰場上的表現,眾人唯有慶幸和他站在一起,否則極有可能糊裡糊塗就死在他的手中。
不妨問問慶聿恭、兀顏術以及那些葬身沙場的景廉武將,他們心目中的陸沉是何等形象?
“不過在此之前,我軍需要先將西南邊的柏縣拿回來,打通和雍丘之間的聯係。”
陸沉將眾將的反應儘收眼底,繼而微笑道:“哪位將軍願意領兵出戰?”
範文定立刻起身道:“末將願往!”
見他主動出麵,無論裴邃等定州軍將領還是張展等靖州軍將領,都沒有與之相爭,就連徐桂這樣的嗜戰之人都老老實實地坐著。
陸沉抬眼望著他,讚許地說道:“好,本督予你兩萬兵馬,儘快奪回柏縣。”
“末將領命!”
範文定躬身一禮,語調鏗鏘。
陸沉隨即對眾將做出更加明確的安排,畢竟十萬大軍不可能全部駐紮在太康城,如何安置各軍是至關重要的事情。
次日上午,主簿劉元遵照陸沉的指示,寫就一封言辭鋒利的戰表,隨即便有人策馬出城,徑直朝東北麵的景軍大營而去。
帥帳之內,兀顏術握著這封戰表,神情冷峻如冰。
昨日怒火攻心當眾吐血,這對擁有一身高明武功的兀顏術來說,算不上傷筋動骨的打擊,或許常人會覺得這是一件很丟人的事,可是兀顏術不會放在心上。
他真正在意的問題是因為自己對陸沉的忌憚,錯誤判斷戰場的局勢,以至於平白送給對方一份大禮。
倘若他昨日足夠堅定,直接揮軍南下與陸沉決戰,未必不能取勝,至少可以避免貴由部的損失。
往事已矣,不能沉湎其中,兀顏術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後悔的情緒就像深深紮入心底的一根刺,讓他無比煎熬。
經過一個徹夜難眠的晚上,那根刺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時時刻刻在提醒兀顏術,就因為他的畏縮和膽怯,景軍錯失與敵人決戰的最佳時機,並且折損了萬餘銳卒。
隻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
這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究竟有沒有對抗陸沉的勇氣和信心。
察覺到帳內眾將注視的目光,兀顏術按下心中雜亂的思緒,緩緩道:“這是一封戰表,陸沉要與我軍決戰於太康之東,由我軍決定廝殺之期。”
眾將麵麵相覷。
他們自然明白戰表是什麼,問題在於南齊陸沉何時變得有古人之風?
這種陰險狡詐之輩,怎麼可能規規矩矩地做事?
短暫的沉寂之後,大將尼龐古小心翼翼地說道:“留守,這肯定是南齊陸沉的陰謀,不能被他迷惑!”
“對啊,留守,此人絕對不會守諾!”
“他一定是想先和我軍約定日期,然後提前發起突襲,不得不防!”
“還請留守三思!”
一片熙熙攘攘之中,兀顏術沉默以對。
看著仿佛突然間變得無比理智的將領們,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因為他從這些人的眼中看到一種儘力隱藏的情緒。
名為畏懼。
(本章完)